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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寺田屋之变

广大的尊攘激进派非常偏执的认定,幕府是在施加了种种,压力之后,逼迫朝廷把和宫嫁过去的,对于这种过分的行为,是绝对不能饶恕的。

一场恐怖袭击的计划,又在酝酿之中了。

自从上一次在江户刺杀安藤老中失败之后,水户的尊攘派地位一落千丈,原本是全国尊攘的领头羊,现在却渐渐的被另外两个藩所取代,他们分别是长州和萨摩。

而这一次的计划制定者以及之后的实行者,都是萨摩人。

他们打算干一票大的,把支持和宫下嫁的那一伙公家全部杀光,而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冲进关白九条尚志以及京都所司代酒井忠义的家里,把这两人给灭门了。

萨摩人的武勇拼命我们之前都有过介绍,这里就没必要多说了,其实我们也有理由相信,当这群亡命之徒真的高举着手里的刀子砍向那些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废柴公家,对方是断然没有一丁点儿的反抗能力的。

但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萨摩藩的老大岛津久光不同意。

久光具体说来是藩主岛津忠义他爹,萨摩大小事务的实际掌权人,这哥们儿在他爹和他兄弟争权夺位互相踩踏的时候,当尽了老实人,谁也不帮,谁也不打,特别安分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可眼瞅父兄双亡之后,他立刻就活分了起来,先是以国父自居,然后再狠抓藩内大权,先后重用了大久保利通等中下级藩士,并且让他们组建了精忠组来帮助自己处理藩务。同时,他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公武合体派,力求促成朝廷和幕府的合作,并且深得孝明天皇的信任,天皇不仅经常召见他,还特地允许他从萨摩藩带兵驻扎京都,以保证首都的治安。

对于这么一个老大,你要让他放任自己的手下去杀公家灭幕府官员,那是绝对没可能的。

其实他不同意也没关系啊,咱偷偷的干活打枪的不要不就行了?

偏偏就巧了,还真让人给捅到久光那里去了。为了又能摆平这档子事儿还不伤了自己藩的人,岛津久光特地派了自己的亲近家臣前去调解,其实也就是去把那群人给劝回来,别再闹事儿了,好好过安生日子。

这位前去调解的哥们儿名字叫大久保一藏,后来他也改了个名字,叫大久保利通。

一藏在接到命令的同时,还问自家老大,要是那几个执迷不悟打算一条儿道走黑咋办?

久光寻思了半天,沉吟道:“那你就挑选家中的剑术高手前去,实在不行,就……”

这话没说完,但一藏基本算是听明白了:带着武林高手去,不行就直接肃清了拉倒了。

要说大久保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自从和宫下嫁给了家茂之后,幕府和朝廷的关系一度得到了有效的改善,一些原本持倒幕观点的武士纷纷转向公武合体,可还有一些极端份子,他们坚持认为幕府是靠着坑蒙拐骗威胁利诱的手段才把和宫给劫持到江户的,所以,幕还是要接着倒,而那些在和宫下嫁中出力不少的公家也绝对不能放过。

就这么着,原本的尊攘派分裂成了公武合体派和尊王攘夷倒幕派简称尊攘派,两派如同水火,纷纷试图置对方于死地。

大久保一藏在家中挑选了9名剑术高超的家臣便上路了,目标是位于京都的旅馆寺田屋。

要说这寺田屋,也不是一般的旅馆,他是萨摩藩在京都的唯一指定住宿旅馆,但凡来京都出差的萨摩藩士,基本不是住在萨摩的驻京宅邸,就是住寺田屋,所以,久而久之也就成了萨摩人的在京聚集点。

该次的袭击计划,也是在这里商讨酿成的。

就在大家对于整套计划做着最后的修缮补充工作时,大久保一藏带着人,来到了寺田屋。

走在最前头的,是萨摩藩剑豪大山纲良。

纲良是萨摩示现流的门徒,门派内对他的评价是“高手中的高手”,据说他能够如同飞鸟一般跳起身子,然后同时挥刀斩下敌人的首级。

而且,这人不管是剑道切磋还是外出打架,基本不用防具,永远是穿着一身便服拿着一把刀就冲入人群大砍特砍,一时间被誉为萨摩剑道的第一猛人。

于此相对的,寺田屋内打算搞恐怖袭击的最高策划人,叫做有马新七。

这人是属于老牌恐怖分子了,早在当年樱田门外刺杀井伊直弼的那会儿,就有他参与策划的身影了,那个唯一加入刺客团的萨摩藩士有村次左卫门,就是他举荐给水户人的。

新七看到一下子来了那么多高手,就知道情况不太对劲儿了,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问大山纲良,你们是来干嘛滴。

纲良倒也实在,直接就说:“主公已经知道你们的计划了,还请你们都回去吧,别在这里再给萨摩添麻烦了。”

新七一看计划暴露,也不含糊,直接就一挥手,招呼大家准备战斗。

纲良连连摆手,表示萨摩人不打萨摩人,有什么话,大家回了萨摩宅邸慢慢说。

但是对方已经开始拔刀了。

尽管大家伙是本着一颗尽量维护和平的心态前来调解,但也不想平白无故的就这么人间蒸发,眼看着对方挥着明晃晃的刀子就冲了过来,大山纲良等人也不得已拔刀迎战。

这场群架的人数对比是10对8,调解队伍中,大久保一藏不太会打架,仅仅是远距离观望,所以其实是9对8,虽然数量上相差不大,但质量上的差距,几乎就是天壤之别了。

其中,调解队中的道岛五郎兵卫高舞着手里的长刀,大声喊道:“奉上讨贼!”,然后狠狠的一刀朝着有马新七劈了过去。

但是运气太差,这刀因为举太高所以砍在了门框上,又因为他用力过度,导致了刀身断裂。

正当五郎兵卫拿着已经只剩半截的刀子继续冲向新七的时候,恐怖分子中的桥口吉之丞从天而降,一刀捅入了他的腰部,此时已经被刚才五郎兵卫那勇猛的气势吓得瘫坐在地的新七也总算是回过神来了,操起地上的刀子高喊一声:“放着我来!”,亦将手里的刀插入了对方的肚子。

连挨两家伙,照理来说这哥们儿算是玩完了,可五郎兵卫居然直挺挺的站着愣是不倒,还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里的半截刀刺入了新七的胸膛中。

两人同时毙命。

一看主犯被放倒,调解队气势大增,而恐怖分子们则纷纷露了怯,一场激战下来,8名恐怖分子被当场砍死6人,重伤2人,而调解队里除了运气不佳的五郎兵卫之外,连个轻伤的都没有。

这就是实力的差距。

但是事情还没完,因为在他们楼上,还有几个跟新七一伙的,估计一听到下面混战,早已经磨刀霍霍准备战斗了吧。

大久保一藏见状,正准备一不做二不休,冲上楼去杀他个干干净净,但是被大山纲良给拦住了:

“战斗到此为止就该结束了,接下来的人,还是劝说他们跟着我们回去吧。”

一藏觉得很搞笑,能调解早就调解了,刚刚你们干嘛拔刀子啊?再说了,楼上人家早已经做好准备跟我们来个鱼死网破了,谁敢上去跟一群亡命之徒讲道理?

纲良说,我去,我一个人去。

然后宽衣解带,将身上的佩刀卸下,披着衣服,露着胸肌,踏上了前往二楼的楼梯。

楼上总共有5个人,为首的两个叫做大山岩和西乡从道。

事实上他们一听楼下的动静就做好了决死的准备,此刻的五人,各个是刀出鞘且半蹲着,随时准备跳起来给敌人一刀。

就在他们瞪着血红的双眼的时候,纲良上来了。

正要砍,对方连忙摆手说:“你们几个,难道想对没有带任何武器的人下手么?这样也算是堂堂的武士?”

大家仔细一看,确实如此,但还是没有放松警惕,依然举刀的举刀,半蹲的半蹲。

纲良倒是显得异常放松,他微笑着盘腿坐下,环顾5人之后说道:“上来的就我一个人,什么也没带,只是想跟你们谈谈而已。你们几个,能不能先把家伙给收起来?”

沉默了半晌,楼上响起了一阵刀入鞘的声音。

“你们是不是能告诉我,为何要这么做?”

“幕府对圣上大人施以压力,强行让和宫下嫁江户,实为人质,这种行为,难道不可恨么?”大山岩率先反问道。

“可恨。”

“那么我们让那些助纣为虐的小人受到应有的惩罚,有什么不对?”

“很对。”

“难道像九条,酒井这种人,不该杀么?”

“该杀。”

说着说着,大山岩觉得不对头了。

怎么这哥们儿都顺着自己的意思往下说呢?他到底是哪头的?

看着有些摸不着北的大山岩,纲良慢慢的开了口:“既然大山殿下似乎已经没什么话说了,那么就容在下来说上几句。”

“你说吧。”

“大山殿下觉得,为何我们的主公会不远万里来到这京城?”

“那是奉了圣上的命令。”

“你也知道是奉了圣上的命令啊?那我再问你,你知道不知道主公来京城干嘛的?”

“……”

“大山殿下其实心里很清楚吧?主公率兵上洛,就是为了促进公武合体,维护治安,可你们却打算在主公管辖的地方杀人放火,这不是给萨摩摸黑,给主公丢脸么?”

看着大山岩不说话,纲良又说道:

“公武合体,不仅仅是主公的志向,也同样是当今圣上的意思,和宫的下嫁,同样也是他的旨意,绝非是谁施加压力的后果,难道不是么?”

恐怖小组彻底沉默。

“如果大家还是武士,就不要再做这种既违背天子旨意,又给自家主公摸黑的事儿了,还请你们跟我回一次藩邸,当面接受主公的处理吧。”

5个人默默的站起了身子,跟着纲良下了楼。

接着,在纲良的求情下,岛津久光宣布,参与斗殴的那两个人,勒令切腹,而在楼上的那5个人,一律免于处罚。

就这样,大山岩,西乡从道他们算是留了一条命下来。

大山岩,之后的日本陆军元帅。

西乡从道,之后的日本海军元帅,顺便一说,他还有个兄弟,叫西乡隆盛。

对于这次被称作寺田屋骚动的事件的圆满解决,朝廷幕府上下都觉得非常满意,满意之余,大家对于岛津久光的为人处事能力也赞不绝口,纷纷认为此人堪以大用,眼看着幕府一天天的威信降低,还不如让萨摩藩帮着幕府一起管理日本。

趁着自己的支持率直线上升的当儿,岛津久光趁机向朝廷提出了自己关于幕府政治改革的三条想法:

第一,敦促将军家茂尽快上洛。

第二,设置五大老,分别由沿海五大藩的大名来担任,目的是为了共同帮助将军处理国家政务,这五个藩国分别是萨摩,长州,土佐(今高知县),加贺(石川县,富山县)以及仙台(宫城县)。

第三,让一桥庆喜担任将军的监护人,让松平庆永担任庆永担任大老。

如果你已经忘了这俩哥们儿是谁的话,建议重新再去看看前边儿,关于一桥派的那张名单。

正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当年被井伊直弼弄的鸡飞狗跳,又是关禁闭又是在家反省的一桥派,终于又要重出江湖了。

孝明天皇看过之后觉得异常满意,在长州藩以及岩仓具视的大力帮腔下,当下就全部准奏了,然后派敕使去江户照会将军。

所谓的敕使,其实就是类似中国的钦差大臣。

天皇还命令,让岛津久光作为陪同钦差一起去一趟江户,一路上的警卫工作也交给萨摩兵队了。

就这样,久光于文久2年(1862)6月到达了江户,顺利见到了家茂,事情进行的还是相当的顺利的,将军对于这三条建议照单全收,并且当下就任命了一桥庆喜为监护人,松平庆永为幕府政务总裁,其实就是大老换个名字而已。

不仅如此,幕府也趁此机会搞起了一系列的改革。

比如修改服饰,派遣留学生之类的。

其中,改动最大的,就是两百年来死死约束各地大名的参勤交代制度。

原本规定大名每隔一年就要来一次江户并且住上个大半年的,现在变成了每三年来一次就行,原本大名的妻小都是人质,留在江户,没有幕府特批不准离开,现在变成了大家伙随时随地都能回去自己的领地。

这条制度的变革,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幕府真的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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