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晶的家庭教师小钱已经来了好些日子，但是基本上没有和谢青云乔江打过照面，其实打不打照面都一样，小钱确实是位尽心尽责的家庭教师，谢青云每天晚上回来看一看小晶的作业，就明白。
人是谢青云选来的，当时有三个候选人，谢青云挑了小钱，小钱并不比另外两个强些，当然也不差，只是在相貌上小钱略逊一些，谢青云当时没有犹豫就确定了小钱。
小钱是中文系的大学生，但是外语和数学都挺不错，人也挺朴实，谢青云把小晶交给她的时候，一颗心也放下了大半。小钱来了几天，她才有机会把事情告诉了乔江，乔江照例说：“随你的便，反正你有钱。”
谢青云说：“事先没有征得你的同意。”
乔江说：“我同意不同意关系很大么？”
谢青云有些不乐，但细想想乔江的话也对，家里的事情，多半是谢青云作主，问不问乔江都一样，她顿一顿，道：“你还没见着她，哪天能不能早些回来，见见面，也互相了解一下。”
乔江道：“有这个必要吗？”
谢青云无话说，既然乔江不乐意，也只能这样了，见不见面，切由他自己去吧，只要小晶有个着落就行。
这一天谢青云下班早一些，一进门就发现屋里的气氛与往日不一样，小钱还没有走，在给小晶讲课，见到谢青云，立即说：“小晶妈妈，明天小晶期中考试，今天加点班，小晶也愿意。”
谢青云很感动，道：“你辛苦了，今天就在我家吃晚饭，我弄几个菜。”
小钱抿嘴一笑，说：“菜小晶爸爸已经弄好了。”
谢青云朝厨房一看，果然做好了不少菜，回头问小晶：“你爸爸呢？”
小晶道：“我不知道。”
小钱说：“去买熟菜了，我叫他别去买，他非去。”
谢青云“哦”了一声，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果然看见乔江手里提着几包熟菜走进来，兴致勃勃的，看到谢青云，也不怎么在意，只说了一句：“难得，这么早。”
谢青云道：“你也难得早。”
乔江没再搭理，提着熟菜往厨房去，听到在摆盘子，谢青云看小钱有些发愣，连忙说：“小晶爸爸就这样的，说话没有好声好气的，人倒没有什么坏心。”
小钱又笑，点头，看看手表，对小晶说：“休息一会，现在正有个动画片，你去看吧，看完了再做。”
小晶欢呼而去，根本没有在意谢青云的态度，谢青云倒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觉得小钱人虽年轻，挺能干的，在小晶面前好像威信也挺高，这就是谢青云的目的了，还要怎么样呢。
乔江从厨房探出头来，对小钱说：“小钱老师，饿了吧？快了，马上就好。”
小钱说：“不饿，一点不饿。”
乔江又回厨房去忙。
谢青云对小钱说：“你还不怎么了解吧，小晶爸爸在公安局工作，刑警队的，很忙，难得这么早回来。”
小钱点点头，道：“我知道，你也很忙。”
谢青云心里掠过一丝感觉，正回味着，乔江端着菜出来了，小钱连忙上前帮忙，把桌子布置好，又熟门熟路地找到了碗垫，铺好，谢青云看着，心中那一丝东西又冒了出来，对小钱道：“小晶爸爸今天特地为你做了几个好菜，他的手艺还可以呢。”
小钱又抿嘴笑，笑了一会，道：“我知道了，我早就品尝过了。”
谢青云侧脸看了一下乔江，乔江说：“你忙，我们只好自己吃，等你等不到的。”
谢青云忍了忍，但有些忍不住，说道：“你这一阵倒不忙了，没有大案要破了？”
乔江没有说话，再进厨房端菜。小钱道：“小晶爸爸很忙的，他说最近就有个很大的案子在身上。”
谢青云“哦”了一声，随口道：“他都跟你讲了。”
小钱一笑，正要再说什么，看到乔江出来，连忙又迎上去，帮着放好菜，对谢青云道：“小晶妈妈，吃饭吧。”
谢青云突然有了些反主为客的感觉，有些拘谨起来。
吃饭的时候，乔江拿出酒来，非让小钱也喝一点，小钱笑着说：“我原来是一滴酒也不喝的，现在被小晶爸爸带出来了，不要变成个女酒鬼才好。”
乔江也笑了。
你竟然也会笑，谢青云想，你从前确实是很会笑的，可是你后来再也不愿意向我笑了，现在笑容又出现在你的脸上，但却不是为了我。
谢青云心里泛起一股酸意。
乔江喝了几口酒，就给小钱讲一个破案的故事，小钱听得入神，谢青云往她碗里夹菜她都没怎么在意，谢青云忍不住打断了乔江的话头，道：“乔江，光顾了说你的英勇事迹；这些菜，都不吃？”
乔江说：“菜不菜，主要是一种气氛。”
小钱说：“是的，家庭的气氛，真的，我觉得你们家家庭气氛真的很好……”
乔江和谢青云互相看了一眼，觉得有点儿滑稽。
“真的……”小钱脸上的笑意消退了些许，也喝了口酒，慢慢地道，“我们家，我们家不是这样的，我们家……”叹息一声，好像说不下去，很有些伤感。
乔江问：“怎么啦？像你这样年纪的女孩子，叹什么气，你不是说过，你爸爸妈妈都挺好的。”
他连她家里的情况都了解清楚了，谢青云想。
小钱摇了摇头，道：“我现在的父母，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我从小就被我母亲送给了人家，就是现在的人家，他们对我挺好的，可是……”
大家都不出声了，沉闷了一会，小钱突然又笑了一下，道：“其实，我说这些做什么，本来高高兴兴的，一家人一起吃饭，都怪我。”
谢青云注意到乔江一直默默地看着小钱，谢青云闷闷地把饭吃了，小钱进小晶的屋去继续辅导，乔江打开电视看新闻，谢青云好像有很多话要向乔江说，可是乔江并不搭话，谢青云收拾了碗筷，也坐到沙发上，没头没脑地看起电视来，心思却云游到不知何方，根本不知道电视里说的什么，放的什么。
终于小钱辅导完了该辅导的作业，要走了，谢青云看看时间，道：“不早了，要不要小晶爸爸送送你。”说这话的时候，谢青云注意到乔江眼睛亮了一下。
小钱摇手笑道：“不用不用，这算什么晚，我这个人胆子大，从小不怕走夜路的，真的，大家都说我胆子大，我这人只怕一样，水，到水里我就完了，只要是在岸上，我什么都敢。”
乔江“啊哈”一笑，道：“不要是狂犬病啊。”
小钱道：“你才狂犬病呢。”随笑着走了出去。谢青云送到门口看她骑上自行车去了，回进来，对乔江说：“已经很熟了呀，我还想替你们介绍一下呢。”
乔江道：“不客气。”
谢青云道：“情绪好起来了，不冷面了。”
乔江道：“那是，有了新鲜感，自然有情绪。”
谢青云说：“你是对我们的生活厌倦了？”
乔江道：“你不是？”
谢青云说：“是，我也是，不过，我不如你快活，有了崇拜警察的女大学生聊天，难怪每天也不忙了，也能赶回来吃晚饭了。”
乔江说：“说的谁呢，是你吧，你以前不也很崇拜我吗？你以前不也天天回来吃晚饭的吗？”
谢青云说：“现在我不了，所以，你另外有了崇拜者。”
乔江道：“你有那么多的崇拜者，难道就不允许我有那一两个？”
“乔江！”谢青云发自肺腑地喊了一声，乔江一愣，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冷冷地听谢青云说：“我们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说话，你看到我为什么就笑不出来呢？”
乔江道：“你是大人物，我们不敢随便对你笑，对大人物要有另外一套办法。”
谢青云气得眼泪在眶里打转，闷了半天，道：“乔江，我知道，你不能忍受我的事业，你不能忍受我的成功，你……”
乔江嘴角咧出一丝嘲笑。
事业？
成功？
有事业吗？
有成功吗？
你以为你真的有自己的事业，你以为你真的成功了吗？田茅说。
什么叫事业？
什么叫成功？
田茅笑问。
谢青云被自己的话问住了。
乔江道：“是，我不能忍受我的老婆比我强，怎么样，我就是这样的伪君子，你说怎么办？”
正说着，有些火药味儿了，小晶从自己屋里探出头来看了他们一眼，两人不说话了，但面对面坐着挺别扭，谢青云想上一下卫生间，念头刚起，乔江已经抢先一步，占领了卫生间。
谢青云胡乱地换过几个频道.也不知道电视里是什么东西，等了一会，真有些急了，不见乔江出来，问道：“好了没有？”
乔江没有作声。
谢青云再茫然地看电视，又等了一阵还不出来，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回音，谢青云有些生气，道：“你就算不想看我，也不用躲在卫生间里呀？你在里边做什么？”
乔江闷声道：“我在做什么，我在做男人。”
谢青云脸上一红，道：“无耻。”
乔江突然开了门，说：“谁无耻？”
谢青云说：“你应该向崇拜你的女大学生去说。”说完自己进了卫生间，把门关上，也久久地没有出来。
等谢青云出来，乔江已经睡下，无声无息，谢青云在心里叹息一声，也睡了，都不说话，没有话说，就睡，也是个好办法。
夜很静很静。
半夜里，小晶在自己屋里大声地说梦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