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的熟悉而陌生的脸,回想起charles当年是多么的淳朴、友善、和勤奋,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的骨子里依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记得那时,每一个周末,我们寝室里的其他五个人都早早地跑出去玩了,只有他一个人呆在寝室里。他扫地,拖地,擦窗台,整理乱七八糟的桌子,还帮我们把床底下的脏鞋子、脏袜子、脏内裤等等都找出来,清洗得干干净净,并晾晒在窗台外面,然后就开始看书学习。而我们几个从外面玩耍了回来,看见寝室里面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我们不但没有感谢过他,反而都还抱怨过他。甚至私底下说,他如果嫌弃我们脏的话,就去找辅导员换寝室吧。现在想来,那时的我们都多么的幼稚啊!
可是,人家Charles根本就没有计较,不往心里去。他依然那样坚持,直到毕业。
临近中午的时候,TOM回来了!他的大嗓门,我们老远就听见了。
我和charles立即放下咖啡杯就向外面冲。见到TOM,大家都热烈地拥抱在一起,热泪盈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我的脑海里又重新回忆起了他念书时候的形象,不觉好笑。那时候,我们各自的家里都很穷。但我们却都死要面子,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穷。我们省吃俭用,将省下来的钱用来购买时髦的衣服穿,把自己打扮得十分光鲜。可是寝室里只有他,TOM,才是一个另类。他经常穿一件破棉袄,棉袄上有很多的洞,还露出已经发黄的旧棉絮。棉袄没有纽扣,他就用一根细麻绳随便地拴在腰上,完全一幅贫穷破败的景象。系上的领导和辅导员还经常来寝室对他嘘寒问暖。Tom特喜欢抽烟,他经常会独坐窗台,用食指和中指夹一根烟,在吞云吐雾中打望美女。
后来,后来呀,咱们年级每年的贫困助学金他就是板上钉钉的一个名额,谁都抢不去。
我们聊到他的破棉袄,他却突然显得很不自在,十分腼腆地说:“哎,我那是年轻不懂事啊!”
charles哈哈大笑了起来,说:“狗日的,你还不懂事?你是在嘲笑我们幼稚吧!”
接下来,我们又遇到了“包子”。“包子”是mark的绰号。我们几个在咖啡馆一起坐了下来。大家见面后都不提我的事情。我知道他们都怕我还在伤心。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包子在桃园挨揍受伤的故事。大家立即起身走出咖啡馆,“包子”十分激动地往桃园二舍跑。他自言自语地说:“我今天一定要认真看看当年我挨打的地方!”
我问包子:“当年,你被体育系的人揍了一顿,背后一定有故事吧?”
包子摇了摇头说:“没有故事啊?瞎编!不就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吗?”
TOM笑了笑说:“嘿嘿,肯定有故事的吧。当年你娃儿喜欢上了体育系一个姑娘,全班谁都知道啊。没想到,外语系的你,竟然敢去挑战体育系高大勇猛的男生,你简直是在虎口里拔牙呀!”
包子昂起头,不服气地喊道:“凭什么他们体育系的男生就天天围在咱们外语系转?外语系的美女都被他们抢光啦!”
Charles幽默地揶揄道:“哦,那你这样说,你还算外语系的英雄哦?你头上挨那一砖头,是在保护着外语系男生的尊严吗?”
“哈哈哈哈!”我们大家都会心地笑了起来。
我们就这样聊着过去,但我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香樟树下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尤其是女人。我在期待着若兰的突然出现。
Tom和我都十分遗憾,我们没有等来jeffer。听说,他还在美国。大家都很关心他的婚姻。我听charles说,jeffer当年因为喜欢上了我们的美国老师joan skinner,所以他就发奋学习,考研,考博,最后去了美国留学。后来呀,那个金发碧眼的skinner结婚了,jeffer就一直坚持了单身。
大家都沉默了。我慢慢地站了起来,举起咖啡杯,提议为jeffer的青春默哀!
默哀完毕,我们为jeffer对爱情的执着而感动得流泪。
Charles提议喝酒,不喝咖啡,他说他不喜欢苦的味道。于是,他从背包里取出了一瓶白酒,让我拿几个空杯子过来,他为每一个人都满上了一杯。然后说,我们边喝酒边合唱一首当年咱们寝室唱过的英文歌吧!
我赶忙从墙上取下吉他,其余几个人用手轻轻地在桌子上拍打着节拍,包子拿了咖啡勺轻轻地敲打着咖啡碟儿,我们大声地合唱起了《the sound of silence》。
歌声从若兰咖啡馆里飘出,飘进了桃园,飘进了每一个宿舍。同学们都纷纷驻足,静心聆听。人群渐渐地朝咖啡馆围拢,校友们都跟着歌声,和着节拍,有人还在轻声地吟唱,那种桃园校友久别重逢的心酸和喜悦,顿时就飘进了每一个人的心里。
这时,一个年轻高大的小伙子拨开了人群,在香樟树下驻足,两眼紧紧地盯着树上那块迎风摇曳的牌子。他伸手拉住牌子,认真地一字一句地看着上面的一行字,“徐若兰,我还在这里等你!”
小伙子一把扯下树上的纸牌,径直朝咖啡馆里走了进来。
他问:“请问,这是谁写的?”
我站起来,回答道:“是我写的,怎么啦?”
小伙子问:“你要等的这个徐若兰是哪里人?”
我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告诉他。
小伙子十分激动地喊道:“你快说呀?我是徐若兰的儿子!”
我惊讶得长大了嘴巴,十分激动,紧张,嗫嚅地问道:“那,你是——?”
小伙子说:“我的名字叫徐香樟,是XI大的学生会主席。我本科中文系毕业,现在正在攻读硕士研究生。”
我急迫地追问:“那你的母亲在哪里呢?她今天来了吗?”
徐香樟回答说:“我妈妈还在山东沂蒙木瓜村小学教书。”
山东沂蒙?对啊,若兰就是山东沂蒙的人。我的脑子里瞬间开始翻滚,像一锅煮沸了的开水。我的呼吸几乎快要停止,额头上也开始冒汗,两眼像钉子一样,死死地盯牢在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身上。
我问:“你母亲也是XI师毕业的吗?”。我问了这一句话过后就十分后悔,脸上感到一阵阵的羞涩,因为我们俩都没有毕业。
他摇了摇头,说:“我母亲说她是沂蒙师范的自考毕业生。但她却经常跟我提起XI师,并劝我以后最好能够留校工作。”
我邀请他坐下来喝一杯咖啡再走。他摇了摇头说:“今天校庆,XI大回来了很多很多的校友。我是路过桃园,才看到树上的这块牌子的。”
我赶忙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那你的父亲呢?”
他愣了一下,脸上很快飘过一丝不悦。然后,他摇了摇头说:“我从小就没有见过我父亲。母亲说我刚刚生下来,我爸爸就去了遥远的非洲。”
309寝室的兄弟们个个都惊呆了,每一个人都张大了嘴巴,目不转睛地看看徐香樟,又看看我。大家心里都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英俊帅气的徐香樟,意气风发,看上去一脸的稚气,还没有多少社会阅历。他平静地站起身来,拿上那块纸牌,没有多想,就走出了若兰咖啡馆。他将纸牌又重新挂在树上,对我们说了一声:“对不起,误会!”,然后就转身走了。
他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穿梭的人群之中。
“哇!my god!”Tom尖叫了起来,他冲过来要和我击掌庆贺。
“frank,他是你的儿子啊!”charles也大声地惊叹道。
“他真的是你的儿子啊!你看他说话的语气,走路的神态,和骨子里透露出的文艺气质,哪一点不像你啊!?”。包子几乎激动得要跳了起来。
大家都过来和我拥抱,每个人都替我为爱情的坚守而感动落泪。
我们共同举杯,一饮而尽。
一阵风儿吹过,香樟树上的叶子发出了哗哗哗的声音,似在哭泣,又像是在为我而欢呼。
我早已经激动得热泪盈眶了,真的没有想到,我在桃园苦苦守候了24年,没有等来若兰,却意外地等到了儿子的出现。尤其是儿子已经在桃园三舍中文系宿舍住了四年,就在我的身边啦,我们却浑然不知。
“上帝呀,你是不是还在给我开玩笑啊!”
我突然双膝跪地,泪流满面,匍匐在高大的香樟树下,嚎啕大哭了起来。那一刻,我多年来的委屈,长时间的思念,24年在香樟树下默默的守望,全部都一股脑儿地涌上了心头。
徐香樟迈着沉重的步伐,脑海里一直在快速回放着刚才的一幕幕谈话。他把和我的一番交流反复在自己的脑子里重放,流下了激动的热泪。
聪明的香樟恍然大悟,他突然就明白了母亲一定在善意地撒谎,母亲一定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母亲的内心深处一定有太多太多的感情秘密,母亲和咖啡馆这个男人肯定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但他此时心乱如麻,理不出一个头绪来了。
回想过去,他在桃园三舍念本科这四年来,没少去若兰咖啡馆喝咖啡啊。从一开始踏进若兰咖啡馆,他就觉得这个咖啡馆的名字十分亲切。若兰,若兰,犹如兰花!这是他母亲的名字,就像兰花一样圣洁,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