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兮镯一个不稳跌入华君铭怀中,继而便觉唇上一暖,她愕然瞪大了双眸。
!!!
站于华君铭身边的年轻公子以及在场所有百姓,都被眼前所看到的这幕惊到了。
两个男人,两个衣着富贵身份矜贵的男人,居然在大庭广众下……在大庭广众下拥吻?!!!
谁来擦擦他们的眼睛,让他们看看眼前这幕到底是不是幻像……
不只是在场的其他人被吓,就是当事人之一的华君铭都愣住了。他的手还紧紧攥着兮镯的手臂,怀中是她柔软无骨的身子,眼里映的是她雅丽精秀的面容,他心中巨震,欲说之话彻底消失个干净。
嘴上温暖软香的触感……是……是小兮的唇?
他下意识的吸吮了口,似是痴迷于她的美好,将她微微拥紧了些。
察觉到他这转变,兮镯心间一慌,用力推开了他。
华君铭不察之下被推,后退时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好在那名年轻公子搀扶住他,这才没毫无形象的摔在大街上。
“您您您……”兮缎的小脸憋得通红,仿佛被轻薄之人是她般愤慨,“您居然……您居然敢……”
——华少爷居然敢亲他家小姐!
是,虽然小姐一直是男装示众,虽然华少爷一直喜好男风,但她家小姐……她家小姐可是个正经清白的姑娘家啊,不是真正的男人!
她扶护着低头捂嘴的兮镯,谨慎带怒的瞪着华君铭。那架势,仿佛后者再想上前就要跟他拼命一般。
华君铭完全不理兮缎的暴恼,双眸只怔怔看向兮镯,满目迷蒙。
她拧眉不悦的样子、她抬袖擦唇的举止、以及……冷冷注视着他的冰冷神色……
老天,他怎么会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兮缎,走。”她声音平静,就如刚才那幕压根没发生过般淡然,只不过字里行间所透出的肃萧冷冰,却似夜月霜寒,永无融化的一天。
“少爷!”兮缎头回有那么大的声音。
小姐怎能就这么算了,定要好好教训华少爷番让他长点记性才是!
兮镯不言,旋身便走。旁侧围观的百姓见状忙退让开去,留出道窄窄的小路供她离开。
她这一走,兮缎自然无法停留,只得急唤着追了上去,“少爷,少爷等等我。”
她二人一前一后走远了,却还有百姓伸长了脖子眺望。
华君铭呆呆看着兮镯离开的方向,心中忽然涌出无数激慨情绪,年轻公子见他神色不对,便试探着唤了他一声:“君铭?”
“啊?”他声音空茫,明显还神游着呢。
“瞧你这陶醉的样子,还想着兮少爷呢?”那年轻公子见他魂不守舍,不由朗笑调侃, “惦记倒也没什么,若说这世上能配上君铭的,也唯兮少爷一人了。”
一个是临江知府独子得天独厚,而另一个……虽现下兮家没落,可正因如此,事情也变得简单不少……
何况,他二人本就是幼年之交。
这年轻公子也是知晓华君铭喜好男风一事的,这一说也不过是个玩笑。可哪成想,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还真让华君铭给听进心里头去了……
他不自觉抬手轻触唇畔,上面还留有她的温软感觉。
——只有小兮,才配得上他吗?
离了主街,人潮也渐渐变得稀少。
“少爷!”兮缎不满,“若是以往,少爷定会好好惩罚华少爷的!”
兮镯眉目微挑,淡淡道:“你也说是以往了。”
现在的她不过是个毫无背景的普通商贾罢了,哪还是曾经家大业大的兮家少爷?况且这件事到底是华君铭理亏于她,也算是欠了她个人情……
思及至此,兮镯一窒,继而便是满满的厌恶涌上心头。
——她怎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以往的兮镯能将锦衣换乞服夜住城隍庙,也能身无分文远走他乡,只要她愿意她想,旁的人不论如何劝慰阻挡都是无用之功;可是现在呢,现在她明明满心憎恨忿恼,却硬是要压下平静以待,更甚于计算着她的这番亏要让对方用什么来换……
“少爷……”兮缎也自知说错了话,不由垂首。
她怎会忘了?今时不同往日,小姐也再不如当年,她怎么能乱说话平白惹小姐伤心?
“小兮!”华君铭问了一路终于见到兮镯,心中不由宽慰,连忙快步上前。
兮镯深吸了口气,将那些坏情绪悉数压下,沉眸瞟了他一眼。
华君铭心神一颤,忽觉她这面敛薄怒沉水似霜的神色是该死的漂亮。
“华少爷,您还有何事?”她慢条斯理的说着,优雅中透着浓浓的疏远。
“刚是我的错,我不该恼你的。”他走近她,如刀锋可就的眉目掩了以往的凌厉傲慢,只剩浅浅柔和,“我也不该那么说兮缎,拂你面子。”
兮镯勾唇,却笑不达眼底,“华少爷这是哪的话,没将侍婢管好是我的错才是。”
“小兮,你明知我本意并非如此。”一再被拒之于千里,华君铭似有些恼了,“你我自幼相识,我为人如何你还不了解吗?”
兮镯的眉目间闪过丝动容,终于抬眼看他。
兮缎一人回了伊天堡。
门房见到她,和气的打了个招呼,她未言,只报以浅笑,继而垂眉迈步进堡。可还没走上几步,前路便被人给拦了。
那人身形修颀,面容因浸染于夜色中有些辨不甚清,但兮缎还是认出了他是谁。
“晋公子。”她声音倏冷,却还是守礼的微微福身。
来人正是晋凋。他扫了眼她的身后,见确实无人进入,这才有些担忧道:“据闻阿镯与你一同游街,怎现在只你一人归来?”
晚膳后便没见兮镯的人,他心中难免牵挂,问过尤少夫人才知她是出堡逛夜市去了。所以便一直守在这里,等她平安回来……
“主子要做之事又怎会与兮缎这种下人说。”兮缎低垂着眉眼,不吭不卑。
晋凋被她这话一哽,半响无言。
“既然晋公子并无要事,那兮缎便先下去了。”
夜寒露重,径间凛冽风沉。兮缎说完这句便垂首离开,步履翩然轻巧,转瞬便不见了身影。
与此同时,被晋凋记挂在心的兮镯却还身处青州外城,青湖画舫中。
华君铭为她的杯中添满美酒,朗笑道:“这是青州才有的白梅酒,味道清郁馥甜得很。”
兮镯端杯轻啜,“你怎也来青州了?”
“前几日兮姨修书一封,说是下月中旬归家。”华君铭从袖中掏出信笺。
娘寄来的信?
兮镯抬手接过,嘴里却客套道:“劳你走上这遭了。”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他们之间又何须这些虚礼?
“恐是这么些年已经游够了,他们打算回来歇着了吧。”他低声说着,一口饮尽杯中梅酒。
兮镯面色微凝,将信缓缓放于桌旁,“现在已经是下旬了。”
当年兮老爷将商铺悉数交给兮镯打理后,便带着兮夫人外出游访,其间除却有寄信笺以表平安外,便再无其他。是以兮家没落一事,他们完全不知情。
不过这也得归功于华君铭。
若不是他出面买下兮家在外的数十家分铺,那兮家两老取银时自会发现分铺易主,到了那个时候……兮家的破亡也就再难瞒下去。
其实这么多年来,兮镯是打心眼里感激华君铭的。因是家中独‘子’,她自幼便目中无人傲气得很,除了一直服侍身侧的下人能忍受外,便唯华君铭一个知己了。
而且,这知己还在她最困难艰辛的时候,一直陪伴身侧倾囊相助,怎能让她不动容?
“要不我出面将兮府买回来吧。”华君铭也知她所顾虑。虽在外的分铺买了回来,但临江城内的总铺与兮府……却还在外人手中。
“不用了,这么些年你已帮我不少。”兮镯摇头,微微一笑,“我自己来想办法吧。”
“……那好吧。”华君铭见她满面坚定,也不再执着。
她心性如何他又怎会不知?虽这么些年的漂泊磨光了她的所有棱角,但潜藏在骨子里的傲气却始终未变。是以当初他虽买回了兮家分铺,她却怎么也不肯接……
“既是你出钱买了分铺,那便是你的了。”她坦然一笑,却透着几许如释重负。
地契在他手中,总比沦落在外得好。
“那我便替你收着,等你日后够了钱,再买回去。”
华君铭不是不知道兮镯很感激他,所以刚刚他当街拂她面子,才能这么容易的得到谅解。若是旁的人,她定是不会再理决绝断了关系的。
“小兮,刚才的事……真的很抱歉。”华君铭一瞬不瞬的深深注视着她,满心懊恼,“我真的是无心的,我并不想这样……”
兮镯放下杯盏,心中再有任何不悦也会在他这真挚的神色中悉数抹平了去,“你到底是怎么了?”
依她对他的了解,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生气,更何况还是生她的气。
“我……”华君铭语塞,继而沉默。
“嗯?”难得见他有这种时候,兮镯不由被勾出了兴致,“君铭,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她,熟悉的雅丽眉目浸染于灯光之下,流转着动人心魄的美。心中不由微悸,他哑声道:“前日……青州客栈中,我见着你抱了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