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个算命的。
在东城区的丧葬一条街里面，有我家的一个小铺子。还算有那么点儿名气，这因为手艺是祖传的了。我家从不知道那一代人开始，就是算命的。
早些年有田地，算命还不是谋生的手艺。反倒是闹了文革以后，改革开放了，这一行当莫名其妙的兴盛了起来。我父亲觉得这有利可图，也就跑到了城里，开了家算命铺子来。
这铺子门面不大，不过后面倒是带着一个小院子，被我爸给改造成了卧室和厨房。我妈嫌弃他不干正经事儿，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自己嘛，则是高中毕业之后就跟着父亲在这里学手艺。老家还有一个奶奶，独自生活着，偶尔和她老人家的娘家人有所往来。至于爷爷，我长这么大，倒是还没有见过。
不过那些算命的东西，怎么说呢？至少从我学到的来看，就是些招摇撞骗的把戏。不能说其中什么技术含量都没有，但最多也就是个心理因素，真要往玄乎的地方来说，倒不如说是善恶终有报。
若是没有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我还真就以为，我们家这铺子，只是一个招摇撞骗的算命铺子了。当然，事实上，我倒是真的希望，我们家就是那样一个招摇撞骗的！至少，那样的话，后面的所有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
那天我正在后面的房间里，用我的破电脑上着网。这年头生意难做，大家也是知道的。算命这一行，也本来就不怎么光亮。我不过是二十还差一岁，父亲年纪自然也不大，虽然说显得老成，但也就四十二岁。这么说吧，一把白胡子都蓄不起来，谁会找你去算命？
这丫头，长得还真是不赖啊！我随意点击着微博，这年头只要是上了热搜的条目，全都是发自拍的。也不管是发生了个什么事儿。我随意瞥了一眼热搜的事件，竟然是说一个少女整容失败跳楼自杀的，再细一看，还就发生在这三江市！不过是在南城区罢了。
“宋麟，给老子滚出来，快去你老马叔叔家，把他喊过来！记着，让他带着笛子！”突然房门被踹得砰砰直响，是我父亲在外面。没办法，我有随手锁门的好习惯。
“你打个电话，他不就来了？”我懒洋洋的喊了一声，并没有起身。马叔有个好名字，叫马三立，这名字是三十岁的时候改的，那年他娶妻生子，算是三十而立了。只不过自从我搬来这里，倒是都还没见过他的妻子儿女。我爸最开始来到这里，各项事情，也都是老马叔帮着张罗的，关系极好。
谁知道听了我的话，他踹得更狠了，一边踹还一边喊着：“让你小子去你就去，少给老子唧唧歪歪的！”
我一听这情况，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站起了身子，抖了抖身上的烟灰，也没换鞋，穿着个拖鞋就走了出来。一看，他人已经不在了。
“爸？”我狐疑的喊了一嗓子，往外面堂子走了过去。透过店子里面挂的一些纸人之类的东西，正好是看到他在和一个人说着话。
“这死老头！”我心里暗骂了一声。这会儿他的表情，谄媚的很，从我这个角度只能是看到他的脸，而另一个人是背影。但光是看这个背影，就知道那是个女人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女人。
哼哼了两声，我也没辙。这几年老头子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我也不想为这么个事儿去招惹他。随意换了门口一双运动鞋，就朝他走了过去。
“我去了啊！”我喊了一嗓子，但他只是白了我一眼，示意我赶紧走。
反倒是这个时候，那背影转了过来。这一转过来，可是不得了，差点儿让我把昨晚吃的泡面都给吐了出来。这身材装扮都显得极为靓丽的女装之人，竟然是一个男的！
虽然他涂得是满脸的脂粉，一对嘴唇红的都有些吓人，但那喉结和面相，绝对就是一个男子，甚至隐约能够看到一些胡茬，都没有那种娘炮小白脸的底子！而且看起来，这男人也不是很年轻了。一眼看过去就让人有一种极为不自在的感觉。
我暗啐了一声，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
那人看到我，却是一笑，这一笑就更加恶心。
“哟，这位小哥儿，长得模样可真俊啊。”那男人怪笑着说道。
“哪里，我那猴孩子，这不，让他去给您请老马了。”父亲走上前一步，陪着笑说道，而后对我眼神示意一番：“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那人妖男还是带着一副恶心的笑容，却没有说什么。我觉得奇怪，不过并没有再多想，只是点点头就退开。
一走出店子，阳光晒在了身上，竟觉得浑身鸡皮疙瘩的起来了。反过身瞟了一眼，却看见那人妖男还对我望着，脸上带着一种莫名的笑容。现如今回想起来，都感到极为别扭。没有多想，我也就收回了目光，朝着老马叔的铺子走了过去。
老马叔的铺子也在这条街上，离得并不远，但是不好找。因为老马叔这人一向神神叨叨，性子古怪，手上据说有点儿真功夫，不过做的买卖也有些渗人，也就没多少人愿意跟他来往。
“老马叔！我爸喊你过去一趟，有买卖，说是让你带着笛子过去！”不多时，我就到了老马叔铺子前，没敢进去，光在外面喊了一声。
哪知道先半句话的时候，老马叔就走了出来，依旧是蓄着有些可笑的山羊胡子，身材魁梧，和记忆中没有区别。他看见我，起初还是一脸平静，但一听到我后面那句，准确来说是听到笛子的时候，他就面色大变，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我跟前，追问道：“你说啥？笛子？你爸真是这么跟你讲的？”
我看老马叔这样子有些不对，再想想那个怪异的人妖，心里也是打起了鼓，“是啊，就是这么说的。”
老马叔表情又是一变，咧了咧嘴，似乎是牙疼一般，但没说话，拉着我就往铺子里面走。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也就跟着他走了进来，这一进来可好，立马就感觉到身子一寒，浑身都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定睛一看，这屋子里除了些架子，尽是一些纸人！但这里的纸人跟我家铺子的确不一样，一个个眼神直勾勾的，好像在盯着人一样！
我听我爸说，老马叔家的纸人，那是有魂儿的！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是这种阴森的感觉却是非常真实。我先前之所以说不肯进来，就因为曾经进来被吓得个不轻。
进到屋内，老马叔的脸色并没有好看多少。身子一窜，就到了他那柜台底下不知道摸索着什么。
我心中不解，小声问道：“老马叔啊，您这是干嘛呢？”
哪知道老马叔根本不理睬我，我也没别的法子，就跟这里的纸人大眼瞪小眼，挨个儿的被它们吓得不轻。
不过看着看着，我却忽然觉得其中有一个纸人给人的感觉不大一样，这纸人是一个小姑娘模样，约莫十四五岁，画得也分外俊秀，而且堪称是栩栩如生！再仔细一看，这个纸人摆放的位置也明显很是考究，占用的空间大不说，旁边还有着不少的小姑娘爱好的玩意儿摆放着，而这一对比，其他的纸人待遇就差多了。
“这可真有意思。”我心中也是一笑，倒是不觉得那么恐怖了。因为这纸人给人的感觉并不阴冷，也没有什么戾气怨气，反倒带着些可爱跟乖巧。
正当我看着这纸人的功夫，老马叔也终于是站起了身子，朝我看了一眼，又扫视了一遍纸人，最终目光落在了那小姑娘纸人的身上，眉目间竟然是有着一丝温柔。
“我靠…”我心中一惊，这老马叔不会是有这种爱好吧，不过怪异归怪异，我也没敢提这事儿，只是问道：“老马叔啊，我们出发了？”
这个时候，我也只想快点儿离开，回去看看我爸那边的情况。
老马叔眉头皱了皱，快步走到这屋子侧面，一把推过去，我这才知道这里还有一扇门，老马叔领着我走进去，一看，里面也是很简单，一张木床，另外一张桌子上也就放着一个香炉，旁边靠着一个小凳子。屋子里没有窗户，顶上一盏电灯功率显然不高，昏黄到整个屋子都呈现隐隐的黑色。
“你就在这等我，不要出去。”老马叔说完，就要走，我哪里是肯？赶忙跟了上去，老马叔听到我的脚步，扭头喝道：“你爸不会想让你现在回去！”
我一怔，知道这其中怕是有不少我不明白的东西，也是犹豫了。这时候，老马叔已经是走出了门，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就把门关上了。隐约之间，我听到老马叔离开的脚步声，有些匆忙。
恍然之间，我也意识到这次的事情恐怕没有我想得那么简单，但也没有丝毫的头绪。走到那桌子旁，掏出手机看了看，这里面不知道为何竟然是没有信号。也就只好是干坐着。
坐了一会儿，我才发现这香炉中有着一些淡淡的烟雾升腾起来。心中好奇，下意识的我就抽了抽鼻子，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儿。
“这，怎么都十一点了……”昏昏沉沉之中，我从睡梦里苏醒过来，揉了揉眼睛，抬头看了看钟，这一看，可是不得了，我竟然睡了将近有十个小时！身子有些发冷，想来也是因为入了夜。
老马叔怎么还没回来？紧跟着，这个念头便是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就算是谈生意，也不至于是谈到了这个时候吧！心中觉得不对，我拿出手机一看，依旧是没有信号，我的心中更加有些发紧，活动了几下让心中暖起来，就打算出去。
老旧的门有些难看，我用力推了推，吱呀一声，在临近午夜而又荒凉的地方的确是显得很突兀。再一看外面都是些逼真的纸人，就更加的有些毛骨悚然了。
“奶奶的，两个不靠谱的家伙。”我心中害怕，壮着胆子吐槽了一句父亲和老马叔。
谁知我这一句吐槽刚出口，一阵笑声便是传了出来！这笑声显得轻飘飘的，不知道从什么方向传来，仔细去听，竟然是在逐渐的消失，但一旦是放松下来，又听得极为清晰！
“不会吧……”我心中暗骂一声晦气，也是难以置信，难道真的有鬼？
“谁？是谁在那里？”我大声喊道，如果真的是有鬼，可不能露了怯，总得硬气一点，人怕鬼，但是鬼又何尝不怕人？再者说了，要不是什么鬼怪，是哪个混蛋故意吓我的话，我一定是得削死他！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周围的笑声依旧，显得忽远忽近。我四下看过去，只看到一个个打扮得花花绿绿的纸人，脸上都是带着若有若无的诡异笑容，似乎都是死死地盯着我。
咽了口唾沫，我心想这事儿有点邪乎，不过好在这些纸人还都是下午看到的模样，但黑灯瞎火的，借着那小房间里面透出来的微光也找不到出去的路，我就打算还是先回到那房间里，等明天再说好了。
谁知道，我这往回一走，就看到一个男童模样的纸人正贴在了那房门上！男童的脸上带着诡谲的笑容，腮帮子上涂得红红的，脑袋微微耷拉着一点，一身墨绿色的寿衣，双手自然下垂，就像是被吊在那里一般！这一下子，我就被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这还只是开始，立刻，我就意识到，我根本没有把门关上！也就是说，这男童纸人根本就不是贴在门上的，而就悬在了门的位置！这般一想，我再抬头一看，好家伙！这男童纸人的脑袋竟然是开始慢慢的抬起来，在我的注视之下，他的嘴唇显露出来，这没什么，关键是从他的嘴唇之中，一条长长的猩红的舌头慢慢的吐了出来，一直是垂到了腰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