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说着,喉咙有些哽咽,风将他的头发吹的凌乱,他转身离开。
苏明远漠漠地看着苏贤城一步一步地走在狭窄的小道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到他的肩头在颤抖,直到低矮的树丛挡住了他的身影。
曾经那般高大坚硬的男人,在他心中犹如神祗一般的存在,而今,岁月磨去了他往日的凌厉,像落叶般沧桑凄凉。
“如果你还在世的话,看到今天的他,会不会原谅他……”苏明远定定地看着母亲的照片,那上面的女人笑的那般温柔美丽。
当晚,苏明远并没有急于赶回A市,而是在母亲生前经营的那间小旅馆里歇了一晚。
太久没有人打理,一切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院子里那两棵高大的梧桐树在夜风中摇晃着枝桠,落下片片枯黄的梧叶。
楼上护栏处的那个大大的缺口还在,在这里,他无意中撞见了一个女孩儿的秘密。
这是一个交织着欢喜和悲伤的地方,同一年,同一个地点,他失去了此生挚爱,而另一个人摆脱了平生所恨。
这一天,云颖带着云茉出去玩了,云歌还没有踏入离家不远的那条街,远远的就听见一阵吵闹的喧哗,等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时,不得不感到非常吃惊。
只见左邻右舍的街坊们,一个个头顶红带,手举牌子,排成长长的一对进行示威游行,最前面的那几个人扯着一条长长的条幅,上面写着强烈反对非民意拆迁。
云歌一把拉住楼下的朱大婶,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那胖胖的女人连忙停下脚步,一脸紧张地对她解释道:“咱们这附近的房子快要被拆了,大家伙儿在这里都住了几十年,哪能说拆就拆,这不是拔了我们的根嘛!”
朱大婶越说越激动,干脆扯下头上的红头巾,一把戴到云歌的头上,“快,你也赶紧加入我们吧,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他们敢随随便便就把我们的房子拆了!”
“可,可是……”
云歌的话还没说完,就一把被拉进了队伍中。
耳边满是抗议之声,云歌夹在队伍中央被人来来回回地挤来挤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个时候,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声:“警察来了!”
但随即又有人接道:“警察来了又能怎样,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把我们怎么着!”
众人被这句话激出了更多的士气,一个个慷慨激昂,义愤填膺。
突然,一阵枪声响彻耳际,一个警察见场面失控,不得不对着天空放了一枪,希望能镇压住场面。
“把带头的人给我扣下,不是要了解民意吗,那跟我回局里好好了解!”长官发话,执行命令的警察有些犹豫,“头儿,这样不好吧,我们的任务只是让他们别在闹下去,并没有说要把他们逮起来啊。”
“你看他们这样能镇得住吗,不吓唬吓唬他们,以后还怎么在众人面前立威!”
说到底,那些抗议的人也只不过是些普通的小老百姓,愤怒来的快,去的也快,一听说警察要抓人,纷纷作鸟兽散,刚才还士气昂扬的游行队伍瞬间溃作一团,扯下头巾,扔下牌子,跑路要紧。
云歌刚从混乱的人群中抽出身,就被人一把揪住衣摆,险些摔了一个跟头,她转过头,就看见杂货店的那个瘦高个的老板娘坐在地上不住的喘着气。
“云歌,快,拉我一把,我快喘不过气了。”
云歌见状,二话不说上前将她拉了起来,也就是在这时,只听咔嚓一声,冰冷的手铐将她的手紧紧锁住。
“对不住了,小姐,得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了。”说话的这个警官一脸痞相,勾着嘴角,笑的异常邪肆,如果不是看到他身上穿着的警服,云歌还以为他是趁乱混入警区的流氓。
“你抓错人了,我没有参加游行!”云歌大力的挣扎着,试图此人的手中挣脱。
那人邪邪一笑,指着她头上的那个写着抗议的红头巾:“那这个要怎么解释?”
“别人硬塞过来的!”
“哦~那怎么没有给我一条。”说着,冲云歌暧昧地眨了眨眼睛,“不用怕,小美人,顶多就是录录口供什么的,只要你态度好的话,待会儿就能回来了,记得找我送你哟。”
云歌正被这人的话恶心到不行,一个看起来年长一些的警官走过来重重地抽了一下那人的头:“我说你小子,不好好执行任务,在这瞎捣什么乱呢,还不赶紧把人给我带走。”
那人嘿嘿一笑,不顾云歌的大力挣扎,硬是将她带了过去。
云歌本想着,不过是去局子里走一趟,不会有什么大事情,可是,在被关了一个晚上外加整整一个上午,而警里却没有放人的意思时,她终于意识到事情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正在心里担心着女儿时,将她带到警所的那个年轻的警察打开牢里的门走了进来。
“喂,我什么时候能离开?”云歌仰头问道。
那警官却是二话不说将她拉了起来,还是那张令人生恶的笑脸,笑嘻嘻的,没一脸正经的样子,一瞬间觉得像极了某人。
“嘿,我可是有名字的,秦慕枫,可不是什么喂。”那人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云歌才不管他叫什么,挣开他的手,冷冷道:“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哟。”那自称秦慕枫的警官眉目一挑,偏头看了一眼云歌:“人是长的好看了点,就是脾气太大了,这可不行,以后没人要哦。”
云歌狠狠瞪他一眼,正要开口,却是被秦慕枫带到了一间小房子里,等看清了里面那个人的脸时,倒抽了一口气。
付昆听见声音,朝门口的方向看了过来。西区的地痞头子,以各种各样强硬的手段欺压着附近的居民,横行霸道,虽说没做过什么大的坏事,却也在局里来来回回过好几次了,听说上面有一个寻常局子不敢轻易动的帮派撑腰,每次得意洋洋、大摇大摆地从警局的大门走出来的时候,人们都恨的牙痒痒。
云歌连忙转身,却只听咔嚓一声,门已经被秦慕枫锁上了,不由地绷紧了神经。
“怎么说也是好久不见,用不着这副表情吧。”付昆咧了咧嘴,牵动着额头上那条细细的不太显眼的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异常刺眼。
察觉到她看向自己额头上的目光,抬手拨了拨头发,将那道疤遮住,“你看,你的杰作,总是让我很费神。”
云歌移开目光,斜了斜眼角,面无表情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付昆只是笑笑,招她在椅子上坐下,云歌环着手臂没有搭理他。
“听说你出了点事,我连忙放下手头里的事就赶过来了。”
云歌听言,嗤笑一声。
“怎么,不信?”付昆站起身,向她走去,“你可以问你女儿和你妹妹,我可是第一时间把她们接了过去。”
云歌一听到这句话,猛然瞪大眼睛,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请她们两到我家里喝杯茶,不用这么担心,她们很好。”说着,靠近云歌,抬手附到她的脸上,却被她一掌拍开。
付昆呵呵一笑,对她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
“顺便说一句,你父亲在赌场输了钱,还不是个小数目,最重要的是被迅五那帮人扣住了,事情发生在我的地盘,我也不想把它闹大,所以过来听听你的意见。”
“你明知道他从来不赌博!”云歌咬牙切齿地说道,“怎么可能在你的赌场赌钱!”
“谁知道,也许盼着手气好赢点钱给你妹妹疏通疏通,她不是想当什么影视明星吗,还有你那个眼神不好的女儿,听说她要做角膜手术,那个也得花不少钱吧。”
云歌的手紧紧一攒,脸上却没有太大的表情,“所以,你想要怎样?”
付昆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放大开来,放声大笑两声,说:“整个西六区的人都知道,我付昆倾慕你可是三年了,我不介意你有个女儿,只要你肯嫁给我,所有的事儿都将不是事儿。”
“如果你觉得你头上的那道疤太浅的话,我不介意往上面再添两道!”云歌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前提是你不想你的父亲出事,还有,你那个妹妹也是越长越好看了,怪不得一心想进娱乐圈。”话一出口,眼前的女人果然变了脸色,很有个性的一个人,有着不同于普通女人的冰冷和坚硬,却也有着自己的软肋,而这个软肋现在又恰恰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次的事可不是你们这群人举个牌子吆喝两声被关两天就完事的,政府那帮人的心思谁也说不清楚,不然你们也不会也不可能被关这么久,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想好的话我明天过来接你,局里那些人我混的也挺熟的,你只需要想个明白。”
付昆说完,拍了拍云歌的肩膀,那人阴沉着脸,不发一言。
“我这也是为你着想,你一个女人,带个孩子,在A市这样的地方本来就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