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片乌云轻轻飘过恰时遮掩住当空日头。天间渐渐暗了下去,一阵风吹来似乎天旋地转的感觉令天与地的距离更开阔了。
她的神色不禁黯然,回想数月前那一夜。
自耶律炎答应她的要求后,每日必会将自已所知一一传授。而她整夜挑灯夜读。那夜,格外的森冷。呼啸的狂风用力扯着天地,窗外树枝哗哗巨响,印在窗上的树影像极了邪鬼的利爪,狰狞可怕,骇人的嚣张。屋内炭炉里火红的炭石雄雄燃烧,噼里啪啦冒着火星,滋滋做响。温暖得好像江南的春天,麟儿仅着单衣也不觉得不适。
“麟儿,是我!”门外,响起耶律炎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期盼。
看了看窗外,应是伸手不见五指。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麟儿不知道,长睫眨了两下,起身去打开门,一阵冷风趁机狂袭进屋,趋走了屋内的暖意。
门口,耶律炎高大的身影依然站在原地,被风吹乱的头发散乱,看起来桀骜不羁,狂野又霸道。但毫不掩饰流露出的温柔也如一团火焰包裹住她不安的灵魂,他希望能走进她冰封的心里。
“有事吗?”她轻轻的问,看向他的眼中有如一只略受惊的小动物。这么久了,对于他的温柔她总也无法坦然面对甚至明显逃避。
只觉得今晚的他有些不对劲,有些无法言喻的……伤感!
“宋辽大战在即,想和我去战场吗?”缓缓的,冷凛的声音意外的好听。他的意思显而易见。眸若星子绽亮在黑暗中熠熠闪光。
她看着他,定定的。一脸茫然了片刻。反问:“大宋……主帅是谁?”
“杨业!”
“我不去!”
她决然转过身。冰冷的弧度一如即往。耶律炎站在门口为她遮挡了不少欲袭进的寒流。大辽的初冬气候骤降,不比江南四季如春,她盈弱的身子可能受不了。
“是啊!”嘴角微微一扯,微觉苦涩,顺着她的话幽幽道来,有些惆怅的意味:“是啊,还不到时候!”
转眼,对上她漠然的背影,他惊天动地的柔情铺天盖地向她袭去。哪怕被漠视也无怨无悔。
“我会回来,等我回来!”
说完,背在身后的双手攥紧了拳握起。正如坚定的誓言烙在心头。他会回来,带着胜利回来……与她重见。
次日,耶律炎骑上高头大马率领数万骑大军出发离开上京前往边缰。那日,太阳刚刚升起挂在山顶间。破晓的晨曦瞬间洒下万丈金光,天与地刹那骤然雪亮。
他迎在自天笼罩下的金色光芒之中,尊贵如天神,威风凛凛。而她……却依旧坐在房中苦读。除了报仇,没有什么是可以令她正视的。包括耶律炎。
“究竟去不去!”那摩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不奈烦。
自回忆中醒来,麟儿儿合上书,站起来点了点头。表情一如即往无波澜,那份淡然和无情的那摩竟是绝配。
自南王府出门,麟儿儿才发现自已已经与世隔绝很久了。外面的世界眩丽多姿,五彩缤纷。
听那摩的话,万安寺乃大辽国寺。香火鼎盛。
跟着那摩到处看了看,烙儿随手抽了个签。
打开……是辽文。她看不懂。
“失主,可否借在下一阅?”
一个貌似和尚的人走过来。精锐的小眼睛利光直射。看得烙儿很不舒服。本不想将签交给他,哪知对方眼疾手快抽了去,认真看了一番,顿时面露笑颜。
“是上上签吗?”挑起眉梢反问。她就认定了是个江湖骗子,自已已经是惨得一无所有,这家伙竟笑得出来,根本是靠卖笑骗钱的神棍。
对方摇摇头,微吸一口气道:“非也,这便要看姑娘的造化。依在下看姑娘相貌堂堂,面色红润,天庭饱满生来便是乃帝王将相。但请切听在下一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凡事由天定,不可太执着。若能躲过命中大劫,必定一生无忧,福泽延绵!”
老者说得津津有味,麟儿听后,反问:“什么大劫?”
“天机不可泻露!”老者缓缓闭起眼睛,不再多言,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一张薄薄的签纸自手中滑落被风卷起飘入茫茫世间,它只是一粒不起眼的尘埃,轻渺的身体不知飞向何处。
“喂……真是怪人!”
嘀咕几句后,麟儿自然将这一切抛之脑后。那摩正跪在佛前虔诚参拜,隔着弥漫的香烟,麟儿看不清她的表情。就像她被仇恨覆盖的心再也看不到曾经的天真烂漫。
回去的时候,路上遇见几个小孩子,看着他们玩耍做游戏,麟儿的目光不自觉被吸了过去,连自已都不知道,她早已遗失的真诚如泻流露,定定锁在几个孩子的身上,缱绻的目光再也移不开。
直到有人大叫:“南院大王回京了,杨业死了!”
自一片欢呼高喝中。她倏然抬头,看着前方百姓自然让开宽畅的街道站到两边。在震天高歌之下,披着辉煌的战绩缓缓走来,越来越近。他的确是尊贵不可侵犯的天神。孤傲,睥睨天下。这是麟儿第一次见他这般傲视万物。
麟儿呆呆的站在路中间,眼中如水荡漾着迷茫与绞痛。苍白的瞳眸流出绝望而凄苦的泪水。
耳边是挥之不去的百姓的欢呼,他们的胜利却也是她地狱。
耶律炎胜利了……杨业……死了……
她的世界再次混蚀,四面八方尖锐的喝彩惊天动地,像地狱里催魂鼓在脑海里响个不停,声声惊魂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