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苏陌言辞间显露出一点心计的时候,苏晗心里就会升起不好的预感,这次亦是,勉强嗯了一声。
披风包裹着的是一个钱袋,苏陌打开钱袋,取出一小卷纸质的东西,交到苏晗手里。
苏晗把东西摊平,见一叠纸张皆是银票,两万两一张。过了过数,是府中流出去的银两的十之七八。她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推断这是苏陌从哪儿借来的,或者,干脆就是冯氏让他交给自己的。念着苏陌事先提及的话,她忍着气,笑问道:“哪里来的?”
苏陌笑着搔了搔头,“不瞒二姐,这些本就是府中银两,我只是替二姐保管而已。”
“说实话!”苏晗用眼神警告苏陌,她的耐心可是极有限度的。
“就知道二姐不信!”苏陌老大的不高兴,“我以爹娘发誓,所言非虚,句句属实。”
“哦?”在这年代,人们迷信,敬神明,平常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赌咒发誓。苏晗脸色舒缓下来,语气也柔和了几分,“那便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陌因此而放松下来,细细解释道:“成亲之后,圣上因为念着大姐二姐的好,恩赐不断,也因此,冯家人屡次上门,想让我在两位姐姐面前美言几句,从而官运亨通。”
冯家本是京城商贾,如今,冯氏的父亲、兄长皆在京城为官,只是都是职位偏低的闲职。在朝为官,裙带关系累煞人。苏晗问了一句:“来送过银两吧?”
“是。做得太明显,我再傻也知道他们的心思,便一再地婉拒了。后来就……”说到这里,苏陌有些难为情地低下了头,“后来,冯氏说看着我整日无所事事,不如找个营生,这样也不用处处依仗二姐,我见她说的恳切,一时头脑发热,便应下了。那时她已开始主持中馈,账房的银两,不等我开口,便已送到面前。幸好管家是个明事理的,处处为二姐着想,好意提醒了我。我就想着,这些银两放在我这里也是一样的,又怕戳穿她之后,她又生事端,便欺上瞒下,直到今日。”
苏晗大为宽慰,“那么,你的钱庄、绸缎庄都是摆设?”
苏陌赧然道:“我不懂得安邦定国的大事,只懂得俗人度日惯用的伎俩,虚张声势还是能做得像模像样的。”
苏晗笑道:“真没想到,我这弟弟这样懂事。”
“将军动怒,太夫人愁眉不展,到此时把银两还给二姐,正是时候。”苏陌一双眼如小鹿般诚挚无辜,“二姐,小事上我难免犯浑,可大事我还是懂的。苏家宫内有贵妃娘娘,朝堂上有二姐,已是京城第一家,让诸多小人眼红不已。我虽为男丁,却只需庸碌无能地度日便可。苏家,还有苏家亲朋,不需再出人才,更不能再出高官。”
苏晗只觉得眼眶有些发热,抬手拍了拍苏陌的肩头,轻声道:“好兄弟。”
苏陌毫无城府地笑道:“能不给二姐帮倒忙便好了。”继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对家中、房里都有了个交待,日后便能自在过活了。”
“那就回府吧,想来你这一夜也没睡安生。”苏晗命轿夫落轿。
苏陌下轿之后,走出去几步又赶了回来,笑嘻嘻地道:“二姐出门带银子了没有?”说着话,揉了揉肚子,“既然出来了,就四处逛逛再回去。”
天都还没亮,也不知道他要去何处逛。苏晗失笑,自己是去上早朝,带银子做什么。有轿夫帮她解了围,取出些散碎银两交给了苏陌。
朝堂上,有言官弹劾几位太后的党羽,神色谓之激愤,言语谓之毒辣。官员,尤其言官便是如此,少不得会揣摩着皇帝的脸色、心意而上奏折,即使他曾对弹劾的对象一度礼遇有加,可一旦翻脸,便恨不得把人踩得无法翻身。
若能把太后势力扳倒,对于苏晗自然是天大的好事,第一次听得津津有味。皇帝也没让她失望,排遣专人查办之后,才宣布退朝。
走下汉白玉台阶之时,闲闲走在前面的楚云铮停下脚步,回首道:“闻得将军素喜名剑,眼力不凡。本王新得一把名剑,怎奈眼力不济,拿捏不准。”
苏晗一听名剑二字就来了精神,接话道:“王爷的意思是……”
楚云铮道:“想请将军过府一看,不知将军赏不赏脸?”
苏晗爽快地道:“王爷给下官一饱眼福的机遇,不胜荣幸。”
一涉及到她喜欢的物件儿,言语倒是很中听。楚云铮笑意亲和,“将军哪里话,请。”
两人正要走的时候,王公公小跑着赶了过来,笑道:“奴才给王爷、将军请安。”继而又道,“圣上念着贵妃娘娘和将军姐妹情深,明日在交泰殿设家宴,特命奴才来知会将军和王爷一声儿。”
楚云铮婉言道:“既是家宴,本王去了怕是不妥。”
王公公笑呵呵地道:“圣上哪日不把王爷挂在嘴边?又常说与王爷不是手足胜似手足,王爷就别推辞了。”转头看向苏晗,笑意更浓,“圣上还说了,既是家宴,将军不妨着红妆进宫赴宴。”
赴皇帝的宴席,说好听点儿是恩宠,说难听点儿就是活受罪,这也就罢了,还管她穿什么做什么?苏晗心里老大的不快,可皇帝一言一语都是圣命,又怎么能提出异议,当下笑着点头应允下来。
别了王公公,两人乘轿至摄政王王府。
王府是一座气势恢宏的七进院落,正殿前的四方院落里两只栩栩如生的汉白玉石狮子,一应屋宇雕梁画栋,分外奢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