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春深,洛州城内一片繁华热闹,人流不息。修士武者多如牛毛,城内偶尔也可见修士御剑飞行,驭气飞行。而在洛州城中央,地位超凡的陆家府门之前,更是聚集了一大堆人。
这些人,个个修为不凡,身份不凡。他们脸上挂着的笑容,很明显的告诉世人,陆府有喜事!
原来这一日,正是陆家二爷陆帝谋与一位叫做饶佑雪的女子成婚之日!陆家二爷陆帝谋,生的丰神俊朗不说,而且一身修为更是超过常人所想。所以在十几年前,陆帝谋还在陆家的时候,上门说媒的人将陆家的门槛都给踏平了!
只可惜,当时陆帝谋无心婚娶,也对那些名门贵族中的大小姐无意。当时的他正如此时的陆帝亦。后来陆帝谋出外历练,没想到一出去便是十几年,再回来的时候,身边跟了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而且,女子已有身孕。
这让原本那些吵着嚷着要嫁陆府二爷的闺阁小姐们大失所望,却也无可奈何。陆帝谋本非池中之物,她们奢求不来,也就不再强求。祝福谈不上,憎恨也谈不上,对于这件事,她们也唯有一笑了之。
婚姻大事,自古便由父母长辈做主,她们这些囿于深闺的人又能做什么呢?
陆府门前,两个人的身影极其活跃,细细看去,却是陆府三爷、四爷,陆帝尤、陆帝亦。他们二人受命前来接待宾客,二人也是笑颜大展,忙的不亦乐乎。
而此时,饶佑雪正在鼎天阁之中梳妆打扮。身旁的两个小侍女看着铜镜中饶佑雪的模样,双双惊呆。
“主母,您这样貌当真是古今无双啊!”
“是啊,主母!就凭借着你这模样,放到外面,还不知道得迷倒多少男人呢!”
“花石,你胡说什么呢?怎敢如此无礼?”
“奴婢该死!奴婢知错,请主母责罚。”那个叫花石的侍女此刻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跪下祈罚。
“好了,起来吧。你年纪尚轻,说话无轻无重,也怪不得你。”饶佑雪摆摆手,没有什么表情的说道。
“多谢主母!多谢主母!”花石仍有些惊魂未定,缓缓起身,低着头,不敢说话。
另一个侍女则帮饶佑雪梳着如瀑青丝,口中还念叨:“主母当真是旷世美人,这一头乌发便能羡煞旁人,更不用说这精美绝伦的面庞了!我家二爷能遇到您,真是幸事啊!却不知主母与二爷是如何相遇的,这其中有什么浪漫故事?”
“浪漫故事?没有。我与他,只是萍水相逢,看对了眼,就成了现在的样子。”饶佑雪闭着眼睛,平淡的叙述着。这些话从她口中说出,不咸不淡,但是在旁人耳中,却是恍若惊雷。
原本以为是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却被萍水相逢和看对了眼给毁了。这两个初涉人世的小丫头恐怕玻璃心早已碎了一地,不过她们也不敢多言,主母虽然平易近人,但是都只是表面上看的,谁知道她内心真正的想法。
梳妆完毕,将近午时,外面的客人也都进了陆府高宅。人声鼎沸,陆府之内,连摆百桌筵席,陆帝谋一生红装,举着酒杯,四处敬酒。
欢天喜地自不用说,恍惚已是日落。夕阳西下,再摆酒宴,陆府今日不曾有眠。醉酒的便在陆府客房睡下,自有人服侍,张灯结彩,今晚的月亮也是分外皎洁。
陆帝谋海量,千杯未醉。陆帝展饮了不到百杯,便被人扶下去休息。陆帝尤酒量也不错,虽然醉醺醺,却也还在坚持着。整个陆府,就属他嗓门最高,劝酒声,大笑声不绝,惹得陆帝亦在一旁连连摇头。
陆帝亦不好饮酒,别人劝也劝不动,索性便放任他去了。月明星稀,斗转星移,酒已喝尽,客人们醉的醉,散的散。陆帝尤趴在酒桌之上,怀中抱着他最爱的佳酿荷花卿雨露,嘴里嘟哝着:“再来!再来!”
陆帝亦走近他身旁,闻了闻他身上的酒味,不由皱眉摆手,捏着鼻子,叫道:“来人来人!快点扶三爷下去休息。”
陆帝亦安排好了陆帝尤,转身想去寻陆帝谋,却发现陆帝谋早已不见踪影。疑惑间,他唤来管家,问道:“可曾看到二爷?”
“回禀四爷,小的刚刚看到二爷往鼎天阁去了。”
“鼎天阁?呵!春宵一刻值千金,二哥还真是一点也不愿错过这良辰啊。”陆帝亦嘴角微翘,嘿嘿一笑,打开折扇,摇了摇。
鼎天阁,陆帝谋跌跌撞撞的走进门。象牙床上,一身红装的饶佑雪正端坐在那里,带着盖头。她听到声音的时候,微闭的眼睛缓缓睁开,伸手,揭开盖头。
抬头看到脸色微红的陆帝谋,嘴角微微一翘,摇了摇头,起身,走向陆帝谋。
陆帝谋惺忪的双眼看到那一身红装的佳人,蓦然大笑,忽然身体前倾,将要摔倒。饶佑雪身形一动,手掌向前一探,正好扶住陆帝谋。陆帝谋全身都倾轧在饶佑雪身上,饶佑雪动都没动,那点重量,在修士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饶佑雪扶着陆帝谋,将他缓缓放在那硕大的象牙床上。陆帝谋平躺着,眼睛微闭,嘴角含笑。饶佑雪坐在他旁边,摆弄着自己红裙下摆,淡淡的问道:“你笑什么?”
“人生在世,难道还有比抱得美人归更开心的事吗?如果娶到你这样超凡脱俗,貌美如花的女子还不笑,那活在这世间也就没什么值得欢喜的事情了。”
“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有远大抱负的人,没想到你也是一个好色之徒。”
“好色之徒?这从何说起?远大抱负?这又要从何说起?我陆帝谋自有天资聪颖,三百年踏入练气之道,五百年修成人仙!别人都说我将来必成大器,但是大器为何?雄霸天下?仙妖魔三界无敌手?我对这些都没有兴趣!我唯一想做的事情,便是每个夜晚都不会孤独的睡去。我想拥有的生活是良辰美酒,佳人相伴,儿孙满堂,天伦之乐!”
“佑雪,你懂吗?”陆帝谋声音越说越轻,越说越轻,到后来,竟有些听不清楚。
饶佑雪为此愣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待得她回首,却发现,陆帝谋已经睡去。饶佑雪微微一笑,倾国倾城。芊芊玉手拢过耷拉在男子脸上的头发,起身放下帷帐,卸下一身红装簪饰。
红烛不熄,皎月仍在。女子安静的躺在男子身旁,没有枕旁细语,唯有安详今宵。
……
在陆府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便要到深秋。距离饶佑雪分娩的日子,不远了。这期间,与陆家交好的几大家族也常有人来探望。其中空家尤甚。
空家也是洛州城内有名的家族,巧的是空家的四爷空谨严也在今年年初成了婚。其妻姚红衫五月底有了身孕,算起来,却比饶佑雪晚了四个多月。二人却因此成了至交好友。
姚红衫隔几天便会来陆府做客,与饶佑雪聊天解闷。若是姚红衫几日不来,饶佑雪心中便多般不放心,唤了车辇就去空府探望。二人相谈甚欢,两家人也因此更加交好。
那日陆帝谋与空谨严相聚议事,二人谈着谈着竟都谈到自家尚未出生的儿女身上。陆帝谋一时失语,说道:“谨严,若是将来我们两家各得一男一女,何不就此结为亲家?以续秦晋之好啊!”
空谨严听到这话,不由一愣,陆帝谋自知失言,连忙大笑道:“我是开玩笑的,谨严兄切莫怪罪啊!”
谁知道空谨严忽然大笑道:“陆兄此话正合我意,有何不妥?陆兄不必自责,此事依我看就这样定下来,我回去便与夫人商议。”
说完,竟十分高兴的走了,留下陆帝谋一个人在原地不知所措。回去之后,陆帝谋与饶佑雪谈及此事,饶佑雪脸上稍显不满,却也没说什么。后来空谨严多次问及此事,陆帝谋都以饶佑雪不曾答应搪塞了过去。
而饶佑雪和姚红衫在一起时,二人却绝口不提此事。饶佑雪有一种感觉,姚红衫似乎是真正的懂得自己之人。恐怕姚红衫已经感觉到饶佑雪身份的不一般,甚至连陆帝谋与饶佑雪之间的事情,她都猜出了一二。
只是,她们谁也不曾对谁提及。
日子一天天近了,深秋时节,外面的天气渐渐冷了。屋内早已架起了火盆,饶佑雪抱着小暖炉,和姚红衫说笑着。
“姐姐,这几日怕就是你临盆分娩之日了吧,姐姐可曾害怕?”姚红衫捻起一枚红枣,揉了揉,没吃,问道。
“不怕。有什么好怕的,倒是释然了不少。妹妹啊,姐姐这一生太过多舛,能够孕下腹中胎儿,便是万幸,只可惜…”
“可惜什么?”
“没什么?”饶佑雪没再往下讲,姚红衫也没再往下问。二人相处多日,早已有种默契,你不多讲,我也不多问。
忽而,饶佑雪年色有些难看,眉头紧锁,捂着小腹,冷汗瞬间爬满全身。姚红衫见事情不对,立马大叫,来人!
一时间,陆府上下忙作一团。
时至半夜,养天阁之中仍然传来饶佑雪阵阵痛苦之声。养天阁外,早已聚集了一大圈人,陆帝谋愁眉不展,姚红衫心急如焚。匆匆赶来的空谨严在姚红衫耳边说了什么,姚红衫摇了摇头。空谨严叹了一口气,没有多说,反而是去劝慰陆帝谋去了。
养天阁,饶佑雪躺在巨大的床上,四五个婆子在她旁边忙来忙去,连脸上的汗都顾不得擦。大冷的天,饶佑雪额头上的汗滴有黄豆粒那么大,她死死的咬紧牙关,双目无神,全身累的快虚脱了。
但是她还在坚持着,腹中之子,是她坚持活下来的希望,她绝对要保其周全!
饶佑雪用尽最后一份力,缓缓闭上双眼,嘴角含着微笑,心中念叨:“山间有雪,知音故话。”
忽而一道金光从天而降,打破这黑夜的宁静,众人抬头望去。风起云涌,有神龙翔宇,凤凰斗转,祥瑞之兆盛满天空。
倏而乌云翻涌,遮天蔽月,一时间竟作电闪雷鸣之势,风雨即下。众人见势,急躲进屋檐下。
陆帝谋看着从屋檐上滴落下来的雨滴,又见院中那颗老梧桐青叶飘零,落了满地,反倒是树下的青萝小花开的格外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