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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瞒天过海

项羽在彭城之战中大获全胜,但由于抽调兵力攻汉,因此在对齐的战争中处于了劣势。初时,项羽击败田荣,收复齐国,立田假为齐王,然后怒其反,大肆屠杀齐人,齐人愤怒项羽倒行逆施,残暴杀戮,遂纷纷反抗。适逢彭城告急,项羽率兵回援,齐将田横趁机收复齐地,驱逐田假,立田荣之子田广为齐王,中立于楚汉之间。

项羽无暇顾及齐国,但见汉王退守荥阳,就想毕其功于一役,在此一举消灭汉王。而汉王在荥阳整顿兵马,休养生息,广纳贤士,听取建议,兵力迅速恢复。同时,又采纳张良建议,与陈平等众将领详细研究制定了新的战略计划,使汉军势力逐渐稳定下来。

项羽前时攻齐,九江王英布与项羽产生矛盾,张良抓住此机会,派人劝降英布,希望为己所用。英布是一员英勇善战的猛将,得此将汉军将会如虎添翼,而项羽若失去这员大将,则会令楚军实力减弱。汉王心下赞同张良看法,向大家征询谁愿担当此任,谋士随何能言善辩,自荐去九江劝降英布。

汉王派随何携二十人一同出使淮南。随何到达后,根本见不到九江王英布。等了几日,随何焦急,不愿再徒然浪费时间,于是找机会游说负责通禀的太宰,表明虽然现在楚强汉弱,但将来之形势不可预见,如若见面后九江王不赞同自己的建议,为示向楚决心,这二十一人要杀要剐随便处置。太宰闻之恳切,即告九江王,随何得以拜见英布。

随何抓住机会,大胆当面揭露英布与项羽之间的矛盾,诘问英布说:“若大王真心以臣子的身份侍奉项羽,为何攻打齐国时大王不是亲率全部人马去做楚军前锋,而是只派出了四千人去援助?汉王初攻彭城,项王还未来得及回援,为何大王没有调动淮南所有人马,渡过淮河,帮助项王会战于彭城之下?大王拥兵万众,却无一人渡过淮河助战,只是轻松惬意地观察他们谁胜谁败!难道把国家托付给人家、以臣侍之的人,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吗?余私以为大王实际上只是名义上属楚,而大王并未弃楚归汉,只是认为汉弱小,不足以依附。但是,楚国的军队即使强大,却背负着天下不义的名声,因为他背弃盟约,又杀害了义帝。楚王凭借着战争的一时胜利自认为强大,而事实是汉王回师驻守成皋、荥阳后,运筹帷幄,严防死守,分兵把守边境要塞,楚军很难攻打。而楚军深入敌人国土八九百里,辗转运粮千里之外,如若久攻不下,要想撤回军队,中间又有梁国相隔,则避免不了被汉军追击,到那时,楚军必陷于内外交困之中,所以说楚军不足以依靠。如今大王不与占据优势的汉王合作,却托付于危在旦夕的楚国,大王怎能犯如此显而易见的错误呢?现在只要大王出兵叛楚,项王一定会被牵制,只要大王率军干扰项王几个月时间,汉王便可一举夺取天下。至彼时,汉王一定会分割土地赐封大王,何况大王还有这淮南之地。因此,汉王特派使臣,恭献愚策,望大王慎重考虑。”

英布听随何言辞恳切,分析得有理有据,暗中答应了叛楚归汉,只是没敢泄露消息。

当时楚国使者也奉命至淮南,迫不及待地催促英布出兵。随何知道后径直闯进楚使客馆,傲慢地宣布九江王英布已经降汉,楚没有资格命令他出兵。英布大吃一惊,没想到随何会这么做。楚使听闻此消息起身便走,随何忙劝英布事情已经不可回转,应立杀使者,免得他回去汇报,坏我大计。英布见事情已无法挽回,于是杀掉使者,出兵攻打楚国。项羽得知英布非但没有出兵帮助攻打汉军,反而叛国投敌攻打楚军,不禁大怒,即派项声、龙且进攻淮南,剿灭叛党。

汉王得英布后很是欢喜,又按照张良、陈平等谋士的建议,派兵坚守荥阳、成皋一线,利用地势险峻之利,进行持久防御。这样,既抵挡住了项羽的攻击,又消耗了敌方的兵力,而且自己能争取到一定的时间发展壮大队伍。鉴于彭城战败之教训,汉王授命灌婴组建一支骑兵队伍,拜灌婴为中大夫。

项羽一方面派兵讨伐英布,一方面自己领兵进攻下邑,继而向西攻打至荥阳。灌婴统率骑兵大显身手,在荥阳以东大败项羽,追击至附近的京县、索亭之间,两军再次交战,骑兵机动灵活,冲杀迅速,楚军被打得落花流水,逃至荥阳以东。

楚军战败后,两军形成了对垒局面,楚军暂时无力突破汉军防线进攻关中,双方开始在荥阳、成皋一带展开拉锯战,战争进入相持阶段。

除了正面战争外,汉王还令彭越在楚军后方的梁地积极活动,牵制和疲困楚军。又命大将韩信率领一部分兵力,在北方活动,逐次歼灭黄河以北的割据势力,然后向楚军侧后方发展。

降汉的英布与楚军之战持续了几个月,最终被龙且打败,于是打算带领军队撤退到汉地,可又怕楚军半路拦截,遂与随何商量,选择了一处小路悄悄逃回汉地。汉王率众将热情迎接英布,赏赐田宅美姬,英布十分高兴。稍事休息后,汉王命英布重整大军重返九江,在南方进攻楚军侧后方,从南面牵制楚军,收复淮南一带。而在大后方,命萧何坐镇关中,做好后勤工作,保障汉军的粮草供给和兵力补充。

项羽见刘邦日益强大,内心焦急,遂调集全部优势兵力,将荥阳团团围住,对汉军发起猛攻。刘邦在彭城兵败退守荥阳之际,命人以荥阳北面的黄河为天险,在东北部的敖山设立敖仓,并挖掘甬道,由敖仓运输粮草到荥阳。项羽发现汉军补给的通道后,多次派兵攻夺甬道,意图切断汉军补给来源。

为了打破荥阳对峙的僵局,刘邦也采取相同的策略,派靳歙与灌婴去切断楚军的粮道。两人率军分别进攻楚军的两条粮道,然后越过梁地,与彭越军队联合,攻打楚国后方的鲁县。

鲁县与齐国交界,又与彭越毗邻,是楚国的北部门户,对整个战争意义重大。但是由于调走了灌婴与靳歙的两支精锐部队,刘邦在荥阳与项羽的对峙愈加艰苦。项羽又率军数次攻夺甬道,造成汉军粮食严重短缺。汉王见此情形又忧又急,但以现有兵力既没有办法打退楚军进攻,也不可能突围出去。僵持多日,眼看粮草日渐不足,汉王无奈采取下策,派出使者到楚营。

使者拜见项羽,恭敬谦逊地对项羽道:“汉王与大王本来像兄弟一样亲近,汉王攻楚,并不是出于本心,而是受了小人的挑唆,汉王现在很后悔。汉王思虑,恐怕与楚长期斗下去会两败俱伤,让其他觊觎王霸者坐收渔人之利,所以希望与大王讲和。汉王为表诚意,愿意割荥阳以西地方献给大王,汉王从此撤军退守关中。”

项羽听了冷笑道:“其以为寡人是三岁孩童,会中他脱身之计吗?刘邦已被困荥阳多日,力尽粮穷,早晚被灭,我岂能与他讲和,纵虎归山!他若识时务,就与我订城下之盟,无条件投降,俯首对寡人听命,寡人尚可念旧日同时灭秦之谊,留他性命,讲和之事休要再提!”

汉使见项羽态度傲然,知道求和无望,无奈回到荥阳,向汉王复命。

汉王叹息良久,以为帐下之人,只有陈平才有解决之计,即把陈平招来,对他道:“唉,天下纷纷,寡人不但不能平定,现在反而陷入危机,先生足智多谋,有办法使寡人解脱困境,走向康庄吗?”

陈平有些为难,思虑再三道:“人谓项羽有妇人之仁义,对人谦恭施爱,因此廉洁无求、只重礼仪的人多来投奔,但他对于封功行赏却很吝啬,众谋士因此难免对他有离心。而大王却与他不同。大王虽对人有些傲慢少礼,那些正直、注重礼节的谋士们不愿投奔,但是大王能兼收并蓄,不仅能发挥他们的优点长处,也能包容他们的缺点不足,对有功之人不吝重金封赏,因此那些身怀奇才、追逐利益、品行顽劣的谋士们都愿意归附。”

陈平边说边察言观色,未见汉王愠色,又接着说下去。

“假若项羽和大王无论谁,能够抛弃你们的缺点,沿袭优点,则天下局势就能随着矛头指向而平定了。但是大王恣情纵意,对人侮慢,廉洁刚正的谋士恐怕就很难归附。由此考虑,现今楚王帐下不乏可被我收买、为我所用之人。亚父范增、钟离昧、龙且、周殷等几人是项羽的骨鲠忠诚之臣,也是楚之栋梁,只要能动摇他们在楚的地位,使项羽失去左膀右臂,我们就能脱离现在的困境。在下现有一计,大王若舍得拿出大批金银财宝,去收买项羽帐下之士,使用反间计,离间他们君臣,项羽生性多疑,忌叛信谗,一旦听闻传言,必对帐下谋士大起疑心,致起内讧。这时候我军发兵去攻打,不但荥阳之围可解,而且必能破楚。”

汉王并未怪罪陈平对自己傲慢无礼的评价,反而听完分析后大喜,十分赞同陈平的反间计,对陈平道:“卿计甚妙,寡人认为可以一试,就交给你黄金四万斤,派你去收买楚军的谋士、将领。你可任意行事,你的行迹,寡人不过问。”

陈平是个有心计的人,他在楚时就十分留心同僚,对各个同僚的情况十分了解。于是他胸有成竹地化装成阔商人,骑着驷马,载四万黄金,离开荥阳,到楚地去活动了。

陈平根据当时的观察了解,找到了与自己相熟并贪财的楚军官员。陈平知道这些人一心求富贵、求享乐,忠孝在他们眼里只能让位于金钱。这些人见陈平出手阔绰,十分欢喜,尽听陈平吩咐。陈平很快散尽四万黄金,收买了这些贪财之人,一步步实施他的离间计划。

收受了巨额钱财的诸官员,都死心塌地听命于陈平。他们按照陈平的指示,开始谋划散布谣言,主要离间项羽与钟离昧、范增等重臣之间的信任。

没过几日,在士兵操练间隙,在大家吃饭之时,或是人与人见面打招呼之机,大家都会神神秘秘地议论起钟离昧等人心有不甘,意欲降汉之事。

“你听说没有?我听说咱们的大将军钟离昧等将士,出生入死,浴血奋战,攻城掠地,这么大的功劳,却未得到大王列土封王。若在汉王刘邦手下,可能早就分封土地自己称王了!”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他们都欲归汉,且已派人跟汉王私下联系了,打算在楚国先做卧底,帮刘邦打败大王,然后他们几人就把楚国现在的土地分了,自己称王。”

“小声点!——谁不愿意自己称王啊!如果是我,也会这么做的。”

……

这些谣言开始在楚军中流传,后来在街头巷尾,茶馆酒肆,任何地方都能听到相关的议论。甚至在一夜过后,许多大街小巷的墙上,都莫名其妙地出现了用朱砂写的顺口溜:生死劫,浴血战,无封赏,只称赞。灭项羽,归刘邦,捧金银,称侯王。

俗话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种种传闻迅速传到项羽耳朵里,项羽非常恼火。愤怒中的他并未调查传闻的真实性,只是不再信任钟离昧等重臣,不再召见他们商讨重要的军事行动。

陈平的反间计第一步很顺利。

项羽后思之,既说自己的重臣与汉勾结,何不派人去汉探察一番呢?这样既可以了解他们降汉的具体情况,又能拿到确凿证据对叛将定罪惩治。于是项羽特派使臣到荥阳,想从汉营方面探听钟离昧等人降汉的说法是虚是实。

陈平在楚安排的间谍,一听到项羽派使臣访汉的事,就暗地里汇报给了陈平,陈平立刻去见汉王道:“臣听说项羽派使臣来见大王,我们离间范增的机会来了。”

汉王疑惑道:“区区一使者到来,我们先前与他又没有什么联系,人家怎么肯为我们做事?还是君有什么妙计可使此使者离间项羽与范增?”

陈平胸有成竹地对汉王说:“臣听说,在鸿门宴上,项羽没依范增计杀大王,范增大怒,当着项羽面摔碎了玉斗。项羽虽忍了范增,但实已心怀不满。范增依仗项羽信任重用,以亚父自居,不知收敛,项羽大有怪他不尊重之意。今项羽派使者来,大王若如此这般做,可借刀杀范增矣!”说罢,陈平附在汉王耳边低语了几句。

汉王听后拍手称赞道:“此计甚妙,寡人一定依计而行。”

楚国使臣到了荥阳,首先拜见汉王,汉王热情迎出帐外,并吩咐准备盛宴款待。待到帐中,楚使报了姓名、官职,说明楚王派遣之意。汉王听后故作惊讶道:“寡人以为是亚父派来的使者,所以如此盛情接待,不料你却是项王使者……寡人忽然想到还有重要事情要办,就不能作陪了。你吃罢饭,就到客馆休息吧!”说罢显出很冷淡的态度,径自去了,留下楚国使臣一人尴尬地在帐里独坐。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更令楚使瞠目。汉王刚刚走出大帐,仆人们即上来撤走了刚才丰盛的饭菜,换之以普通的粗茶淡饭。

楚使既恼怒汉王如此待他,又愤恨范增通汉,弄得自己如此没面子,如此狼狈,哪里还吃得下去?于是胡乱比划了几下,就回客馆安歇了。

傍晚,陈平去见楚使。

楚使见陈平来,不高兴地问道:“先生既已背楚归汉,今夜来见,有事要谈吗?”

陈平摇头道:“没事,只是来看看旧相识,兼来陪君闲聊,以解君之寂寞。”

楚使没想到陈平如此回答,心里放下戒备,道:“谢谢先生——先生事汉王,还得意吗?”

“可以说是得意。我在楚时,项王不重视我,只官都尉,现在汉王信任,也认可我的才能,已拜护军中尉。”陈平对楚使炫耀道。

楚使充满疑惑道:“以在下观之,汉王平时甚是傲慢无礼,如此之君,岂能尊重贤才爱护臣子?”

陈平故意对楚使说道:“汉王虽倨傲,但是能任人唯贤,赏罚分明,所以尽揽天下英雄豪杰入彀,如今即便项王帐下诸人,也有不少人效……”

楚使听得陈平的话里有话,又突然咽回后半句,心里大生疑窦,又想起前时所受侮辱,遂试探地问:“莫非亚父范增也与汉有联络吗?”

“这个可不敢随便乱说,方才是在下失言,不该胡诌项羽帐下有人倾心向汉,大人只当没听见罢了。”陈平装作无限悔恨。

“先生欲盖弥彰了吧!汉王对亚父之使殷勤,对项王之使冷淡,这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在下是感受深刻啊!”楚使不屑陈平的表演,揶揄陈平道。

陈平不以为意,镇定地回答道:“在下不知道亚父之使、项王之使有什么分别,但在下猜测,如果汉王态度截然不同,那也不足怪。因为在天下诸侯眼里,只知有亚父,不知有项王。阁下久在项王帐下,难道没有这种感觉吗?”

楚使半信半疑道:“难道汉王是因为这个……”

陈平见火候差不多,忙起身告辞道:“这只是在下私下胡乱猜想而已,大人不必放在心上。在下就此告辞,再在这里聊下去必会言多语失,招灾惹祸。大人住在这客馆,如有什么需要,就派人找我。”

楚使也起身还礼,继续追问道:“在下再问一句:依阁下看,汉王会接见我吗?”

陈平止步摇头道:“这个在下不知,未使相告。”言罢离开客馆。

楚使在客馆住了两天,仍未得到汉王召见,就通知汉王离汉归楚了。

楚使离开汉营后,陈平对汉王道:“大王对楚使的表演非常逼真,再加之臣与他的谈话,臣观之,我们的反间之计必成。项羽若去范增和钟离昧,就如同失去左膀右臂,再也不可怕了!”

楚使回国后果然立即向项羽详细汇报了自己所受之遭遇及所见所闻,项羽听后果然中计,大疑亚父对自己不忠,心想:寡人对亚父如此敬重信任,他竟然私下里与汉勾结,真是岂有此理!遂大恨亚父欺君罔上。

亚父范增虽然谋略过人,但率性耿直,自从项羽叔父项梁反秦开始就死心塌地追随项梁,与之交情甚笃。项梁战死后又兢兢业业、忠心耿耿地辅佐项羽,因与项梁是故交,年岁又长,对项羽如后辈般亲近,因此尽心尽力辅佐项羽,项羽也一直非常尊重这位善奇谋的长辈。

范增做梦也没料想一向尊重他、信任他的项羽竟然轻易被人蛊惑,对自己的态度早已不如以往。他丝毫未察觉项王的心思变化,仍然和以前一样去见项王,积极地劝项王道:“刘邦已被困荥阳多日,现在粮道被我们截断,军队粮草亏空,必军心大乱,士气不振。若我军此时攻打,可一鼓作气拿下荥阳。大王为何不急攻荥阳,而徒在此废师耗粮?!”

项羽见范增如此积极建议攻打荥阳,心里不禁琢磨:莫不是他与刘邦私下里有什么约定吧?本王绝不能让他们阴谋得逞!遂冷冷道:“寡人是楚王,是进是退,寡人自有主张,亚父请勿多言。”

范增见项羽态度如此恶劣,心下愤怒,便不再多说什么,愤愤退出。

项羽帐下,与范增友善者不乏其人,有人得知项羽对范增见疑,亦觉不可思议,遂私告范增,说项王已经疑他背叛,嘱他说话做事小心谨慎,莫要像以前一样对项王口无遮拦,不讲方式方法,为免祸,暂时还是保持缄默为上策。

范增听到如此消息,顿时大怒,破口大骂道:“如此偏听偏信,不辨忠奸,不辨是非,竖子不足成大事!”骂完更觉心下悲凉,想来想去,自觉本已年逾古稀,又心力交瘁,不如就此回乡颐养天年罢了。做出了退隐决定,范增便去见项王,对项王道:“楚和汉情势已清楚,谁胜谁负,大局基本已定。楚是胜是败,就看君王如何做了!老臣年迈,在帐下已经多余无用,请准予辞归!”

范增的请辞正中项羽下怀,他心想:老匹夫早该回去,免得终日在寡人耳边絮叨,也免得寡人再想其他办法撵他走。其实即使范增不主动请退,项羽也未必能容他多久,因此很高兴地准了范增所请,没有丝毫挽留。

范增原以为项羽会极力挽留自己,却不想项羽如此态度。范增愤懑不已,只得悻悻走了。

这时有谋臣对项羽道:“大王不该放亚父走啊!亚父奇谋之士,若不归家,径归汉王,汉王就如虎添翼了!”

项羽听到此话后猛然醒悟,后悔莫及,但他也并不忍心派人追杀范增,思虑再三,决定派人暗中追蹑范增,并嘱咐道:“亚父若回乡,你们勿露行迹,悄悄回来复命,亚父若真去投汉王,你们便把他杀了,千万不能纵其归汉王!”

被派武士领命去了,谨遵王命一路追随范增行迹。

范增此时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一心为楚,哪有可能去降汉?他伤心离开楚营,直奔家乡居鄛而去。范增数年来殚精竭虑,视项羽为家人后辈,万没想到最后落得如此下场。经此打击,范增心情一直非常抑郁,心里的疙瘩岂能轻易解开?如此这般,未经数日,曾经意气风发的范增,已显老态龙钟了。将至彭城,他睹物思情,想到昔日辉煌,反衬现在的凄凉境地,更加伤心难过。因为长时间心情抑郁,又年老体衰,再加上长期旅途劳顿,不能洗沐等种种原因,范增的背上竟生了个毒疮,而且发展迅速,赶路时愈发疼痛难忍。范增没有办法,只得先找个旅店住下修养。没想到不过几天工夫,疮口快速恶化,引起高烧,范增请遍所有名医,试遍所有良药,竟然丝毫没有效果,不几日,一代谋臣亚父范增竟然惨死在旅店中了。

被派监视之人见范增客死他乡,忙返回报告项王。项羽这才猛然醒悟,知道自己错疑了范增。回想过去范增所料之事无虚,所献奇计皆妙,实为楚之栋梁,可自己非但没有尊重奖赏,奉为上宾,反而听信谣言,疑心重重,致使其如今惨死异乡,无限凄凉。想到此处,项羽不觉落泪道:“是寡人害死了亚父啊!”于是派人去接回范增尸体,以国礼厚葬之。

项羽帐下诸将、诸谋士看见范增的下场,无不生兔死狐悲之感,渐生离心。

陈平闻知范增被项羽排挤走了,又途中染疾突然去世,心中暗喜,对汉王道:“恭喜大王,项羽身边已经没有范增,便容易对付了!”

汉王盛赞陈平之计,问:“那么护军可有解围之计吗?”

陈平想了想道:“现在我军与楚军力量悬殊,如果强硬突围,恐怕我方军力耗尽,也未见得能够成功,唯今之计,只有想办法先保护大王脱身离险,然后再计划灭楚。”

汉王听陈平说完,问道:“莫非护军已经想好使寡人脱险之计了?”

陈平思索道:“计策倒是有一个,但恐大王怪罪。”说完望向汉王不再言语。其实陈平了解汉王,知道他定会不惜任何代价换取自己的安全,但需维护他仁爱之君的形象,遂故意如此。

汉王见陈平欲言又止,急道:“护军但说无妨,是否可行,说出来我们一起再行斟酌。”陈平应之,遂走近汉王,趴在汉王耳边低语了几句。

汉王听完陈平计策,不禁惊讶道:“用精兵强将,尚不能突围,用一千老弱、两千妇女去攻楚军,这不是拿他们的性命当儿戏吗?”

陈平低声道:“这确实不是一个好主意,但现今也只有如此,才能牵引楚军攻击重点,给大王留出逃离荥阳的机会。”

汉王黯然叹气道:“可是,唉!可惜那些老弱兵士将白白去送死,特别是那些如花似玉的女人,都将做了寡人的牺牲品,让寡人怎么

忍心……”

陈平见汉王果然假意推阻,虚言不愿采此计,遂做状劝说道:“臣以为成大事者,定不能优柔寡断,否则就可能错失良机。大王若想王霸天下,必须学会权衡轻重,当断则断。难道大王也想效仿项羽空怀妇人之仁,坐守空城,做瓮中之蹩,最后被项羽消灭吗?现在我们已如鱼游釜底,危急得很,只有尽快做出决断才能把握机会,赢得有利时机。臣还望大王三思。”

汉王其人,其实本就是心怀野心、人性匮乏之人。他为了自己的宏图大业,什么都割舍得下。在彭城之战逃亡时,路遇他的一儿一女与家人走散,夏侯婴将孩子救上马车。当时情况危急,后面追兵紧追不舍,刘邦眼看追兵越来越近,为减轻车辆重量,让马车跑得更快,几次将孩子推下车去,幸亏夏侯婴不顾刘邦杀头威胁,几次又将孩子抱上车。而他在此时说一些怜香惜玉、怜老惜弱的话,不过是为了惺惺作态、笼络人心而已。

汉王见陈平再三劝说、言辞恳切,自觉姿态已做足,才叹息道:“寡人迫于无奈,只有用卿之计了,等寡人成事之时,对今天牺牲的老弱、妇女家属,厚加抚恤就是。”

陈平知汉王必同意他的计策,道:“怎样对待他们的家属,那是将来的事,汉王现在不必多虑。当下要紧的是怎样动员这一千老弱、两千妇女。”

陈平也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他知道,让这三千人去送死,是残忍之事。他也知道,让这些人平白无故去为汉王送死,谁也不会愿意。欲实现这个计划,单单靠动员是不管用的,可是他偏不说破方法,只是用了“动员”两字。

汉王听罢陈平之言,心想:谁会甘愿去送死呢?动员怎会管用!于是愁容满面地对陈平说道:“这是让羊入虎口之事,动员能奏效吗?挑选老弱将士倒好办,找那些妇女,只有让兵士强拉了!”

陈平不愿自己担了坏名声,听汉王说完立即道:“事情怎么办在大王。”但是想了想,又道:“臣以为还是须用‘动员’二字,如果不动员,强把她们拉来,她们不拿刀枪,闭目待死,怎么办?所以大王还需依臣意见进行动员,让她们心甘情愿出城。”说罢两人商量对策,陈平以为只有让他们觉得死得其所或还有生机才好动员。定好计策,陈平差人写了若干份告示,第二天派兵士到全城各个地方张贴。

全城百姓都知近来战事吃紧,粮草不足,也是人心惶惶,不能安心度日。第二天一大早,见全城各处都有新贴的告示,大家聚拢在一起,看看有什么新的消息发生。告示的大致内容是:汉军由于粮草不足,外援军队又来不及赶到,军队已经无法支撑,必须尽快打破僵局,以保全城百姓安全。因此汉王计划招募两千妇女参战,再派出一千老弱病残士兵一起迎敌,以迷惑对方,麻痹对方,为主力军赢得时间,赢得机会。希望全城妇女为了国家,为了亲人,踊跃报名,积极参战。

陈平没想到事情竟出奇顺利,没过几天,报名参战的妇女已愈两千,老弱兵士也纷纷表示愿意为胜利尽一份力。陈平派人组织挑选,登记名册,然后将这三千人集合在汉王帐外,汉王亲自动员。

汉王望着面前黑压压一群老弱妇女,假装哭着说道:“采用这个办法,也是寡人无奈之举。因为如不如此,就不能保城。项羽残忍,他恨百姓帮寡人守荥阳,城破之日,必然屠城。寡人忍心牺牲你们,也是为保住你们亲人在内的荥阳百姓。寡人想到,即使不动员你们去攻楚军,一旦荥阳城破,你们也难活性命,所以才出此下策。今日你们是为荥阳百姓去战。如果你们牺牲了,荥阳百姓不会忘记你们,寡人也不会忘记你们!”

陈平早在这之前就笼络了几名贫苦妇女,悄悄叮嘱她们带头响应,许愿事成之后给她们家眷以良田重金,保证她们的亲人都过上富足日子。汉王讲话完毕,这几名妇女带头表示愿意为国家而战,为亲人而战。其他妇女见有人响应,更加情绪高涨,纷纷表示:“反正也是死,何不死得光荣些?万一战胜楚军,也许还有活的希望。”汉王想不到陈平的办法如此有效,非常欢喜,不住称赞陈平。

汉王派人简单训练了这两千女子,一天夜里,突然打开荥阳东门,老弱将士在前,两千女兵在后,声势震天地冲出门去,突袭围在荥阳东面的楚军。

楚军见汉军骤然攻来,不辨情况,还以为是汉军主力突围,急调兵遣将,集中兵力,到城东去歼汉军。

两军交锋后,楚军却惊奇地发现汉军中有许多妇女应战,简直不堪一击。楚军顿时放松了警惕,围在其他城门的士兵即使没被调来攻打汉军,听说有女人打仗,也都赶过来看热闹,这样一来,荥阳除了东门以外的三个城门的楚军瞬间就松懈了。

陈平选择了方向相反的西门,在精兵的保护下,他们乘夜色悄悄逃出了荥阳城。

出城东门迎敌的老弱将士和两千妇女,最后自然全部被杀,但是因为他们吸引了楚军大部分兵力和注意力,汉王与陈平等众将才得以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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