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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夜行

十几年前的一天晚上,那天老顾在老丈人家喝酒喝到很晚。临走时,老丈人推出自行车说要送他回家。

往家走还有十几里地的路程要走,老婆孩子还在家等他。但他那时候年纪轻,胆子也大,连忙推说不用不用,对老丈人潇洒地摆了摆手便闪入了门外漆黑的夜色。

刚出门来两眼摸黑,约莫走出村庄后他才逐渐适应了过来,今晚的月光有些暗淡,脚下的路被照的有点发灰,像一条巨大的死蛇卧在他的脚下。

夜晚的空气有些清冽,老顾乘着酒劲使劲吼了两句不知道在哪里听来的歌,立即引来不远处十里八村此起彼伏的狗叫声,这令老顾感到满意。

老顾出了老婆娘家的村庄后,拐上了一条平坦的土道。这条土道两旁种着高大的白杨树,此时在路中间投下深色的暗影。

这条土道再走上个七八里地就是一个和省道交叉的十字路口,穿过公路然后再走一小半的路程就到顾家村了。

老顾在墨色的树阴下边走着,道路两旁田野里的庄稼静默地立着,偶尔一阵“沙沙”的声响从两边的庄稼地传来,就像有一个人随时可能从里边窜出来一样。

老顾不唱歌了,只顾大踏步的往前迈,眼睛不时注意观察路两旁的动静。

这时后边传来自行车“呼呼啦啦”的声音,由远及近。老顾忙一回头,看见一个黑影嘴里叼着个猩红的烟头跨在自行车上晃晃悠悠地骑了过来,老顾闪在一边立着,注意到那个黑影有着两条很长的腿。

快骑过去的时候,黑影嘴里猩红的烟头一亮,他吸了一口烟,就是这红光一闪的光景,老顾看清了那个人的脸,胡子拉碴,布满皱纹,很普通的一张农村人的脸。那个人也在盯着老顾看。

车子很快骑了过去,突然“吱”的一声刹住了,横在了路中间。老顾一愣。

“你是不是老顾?”那个黑影问道,嗓音嘶哑而低沉,仿佛不含任何感情。

“是……是呀,咋的?”老顾心里有一点儿发毛。

“老顾,你真是老顾呀,啊呀,我说怎么看着面熟呢老顾,咱们都多少年没见啦。”黑影说话声有点欢快起来,说着他下来推着自行车朝老顾走了过来,他的身型很魁梧,老顾感到一座铁塔向他压了过来。

“等……等下兄弟,”老顾试图用言语阻止那个黑影的靠近,同时后退了两步,“天太黑了,真抱歉我也看不清,小弟敢问一声吗你是谁呀?”

黑影立马顿住不动了,这时树缝间一道苍白的月光照在他身上。老顾挤弄着眼使劲瞅着,试图辨认出他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老顾感觉到那个黑影也在死死地盯着自己。

仿佛是过了许久,黑影一字一顿地说道:“老顾呀,我是王解放,咱们俩小学三年级时可是做过一年同桌呢。你再想想,我,王解放,上学那时候最爱啃指甲盖的王解放。”

老顾此时开动十二匹的马力拼命地在记忆深处搜索这个人,但回忆就像被水渍洇湿的字迹那样模模糊糊。

“想起来啦?”王解放重又跨骑上车座,扭头说道,“来吧,我载你一程,前面没多远就是你们顾家村了,正好顺路。”

老顾尽管还有些疑惑,但碍于面子只得坐了上去。

“扶稳喽老顾,咱们出发……”

老顾没有扶他腰,而是紧紧扶着后车座。

车子一走,那阵“呼啦呼啦”的声音边又响了起来,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老……老王啊,你这自行车车轮子怎么……挂住啥东西了吧。”

车子又“嘎吱”一声停住了,老顾下来检查后边轮子,但是什么也没有。

“我找到啦,老顾你看……”只见王解放手里捏着一张发黄烧了一半的纸举在他眼前。老顾一看之下大惊失色,赶忙拍掉王解放手里的东西。

重新坐上车子,两边黑森森的景色“刷刷”地向后退去。

过了一会,王解放说话了,他说:“老顾呀,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坐同桌时前面坐的那个公子哥赵大光?”

“唔……有……有点儿印象,他怎么了?”老顾记忆的闸门有些松动,好像上学的时候确实有这么一个同学来着。

“赵大光这人仗着自己老爸开了厂有点钱,小小年纪就在学校飞扬跋扈。”

老顾这下可是彻底想起来赵大光这个人了,他记得自己好像还在上学时好好的教训过他一顿。

“你肯定还在记得他不少事吧?”王解放语气生硬地问。

老顾答道:“是,他那时候在学校老多人都看不惯他,都想教训他。”

“可你教训过他……”

“我……我好像是……”老顾有点嗫嚅地道。

“赵大光三年级下学期丢过一件传家宝,说是他家传家宝谁知道真的假的,反正他整天戴脖子上,一天他趴在课桌上午休被人在后边剪断绳子拿走了。老师找来找去最后在我的书包里找到了,嗬嗬嗬……”

王解放的笑声在旷野里显得古怪而具有深意。

自行车仍旧单调地往前行。

“这件事的罪魁祸首……”王解放突然变了声调厉声质问道,“就是你吧。是你剪掉后栽赃给我的吧。”

这时王解放突然车把一拐,车子下到了一条陌生的田间小道,两边的茂盛的庄稼立马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老王,老王,你这是要去哪?”老顾全都想起来了,他坐在后座上激动地辩解道:“老王,你快停下,我告诉你,是的,是我不假,但我没想到要栽赃你……我只是当时心里害怕所以打算先放你那里……”

王解放在车座上恶狠狠地说:“你怕我就不怕?!因为那件事我被全校通报,赵大光家里找人天天去我家闹事,我奶奶差点被他们吓死你知道吗你?!!”

老顾在后座上如坐针毡,他后悔不该坐王解放的车子,他想跳下来但是王解放把车子骑的飞快,好像脱离了地面一样在田野里穿梭。他只得忍着剧烈的颠簸紧紧抓着后座不敢放。

突然车子放慢了速度,接着又拐上了刚才那条土道。

“嘎吱”,王解放把自行车停在路边站住,他回过头来对急忙跳下后座的老顾说:“老顾哇,吓得不轻吧哈哈,兄弟刚才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别生气啊,刚才咱们前面那段土道前几天下暴雨冲塌陷了,所以我才带着你饶了个道而已。”老顾惊惧稍歇,待明白过来后在心里不住地骂娘。

“其实那件事我早就不怪你了老顾,人呀,真到不得不离开那一天才明白什么疙瘩什么烦心事都算个球哇。”

老顾在黑暗中默默地点了下头。

老顾坐上去,扶住老同学的腰。车子慢慢起动。

坐在后座上,老顾发现老同学背上一大片汗湿。

“你瞅瞅你呀老王,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喜欢捉弄人。”

老顾拍了拍王解放背上的一大片汗渍,说道:“刚才也把你累够呛吧?看看你这汗出的……咦?!”老顾把拍完老王后背的手掌放在眼前,在苍白的月光下那汗渍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

天呐,不会是……是血?!老顾心底暗暗地想。

“怎么了老顾?”王解放边蹬自行车边朝后问。

“哦,哦没,没什么……”老顾这次心里是真的发毛了。

老顾凑近了去细看王解放的背,没想到看到他的后脑勺上破开一道不小的口子,那些暗红色的液体正从里面不断地渗下来洇湿了王解放的后背。

老顾颤抖着手指去摸那道血口,指尖传来血口边缘骨茬生硬的触感和颅骨里面温湿黏腻的脑肉……

王解放居然好无察觉!仍然卖力地蹬着车。

老顾触电般的缩回了手臂,心里“扑通扑通”地狂跳不止,一时间大脑忘记了思考,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老顾,到了,在这里下吧,前面我就不去了。”王解放停下来对老顾说。

车子停在了土道和省道公路的十字交叉口前面。

“好……好,”老顾慌忙跳下车,绕过王解放几乎是撒开腿朝前面跑去。

当他气喘吁吁地过了马路,发现对面的王解放并未追来。惨白的月光下,只见他推着自行车静静地立在那里,手臂不自然地一下又一下缓慢地朝老顾摆着手……

那天晚上老顾回到顾家村已经后半夜了,他回到家后便用被子把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连媳妇不住地骂他狗日的他也充耳不闻。

就这样老顾软塌塌地在床上一躺就是一个星期,老婆请诊所的医生来看,到最后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

一个星期后,老顾的老丈人来了,见到老顾这样忙叫来闺女问是咋回事,闺女摇摇头说不知道,这人恐怕魔怔了。

老丈人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看到女婿自从那晚自家喝酒回来后就变这样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坐在床头握着老顾的手说:“来,告诉爹到底发生了啥事?”

老顾突然问道:“爹,你那十里八村听没听说过一个叫王解放的人?”

“王解放?”老丈人想了想,一脸诧异地说道:“他都死好些年了呀,你问他干啥?听说一天晚上他骑着自行车在过省道那边十字路口的时候被车撞飞十几米高,摔下来的时候后脑壳都摔烂了……啧啧。”

老顾听了后心里一震。

“哦对了,”老丈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说道:“听说撞死他的那个人叫赵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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