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6053400000006

第6章

从囊千到青成,几日同行,朝夕相处,秦放和司藤之间,终于达到一种高压下剑拔弩张的微妙平衡。

秦放总结,主要在于自己的努力。

一是放平心态。直面妖怪这种事,是对日常认知和个人世界观的全面颠覆,开始没经验,日子久了就想通了。何必跟她作对跟自己过不去呢,打打不过她,骂骂不赢她,道德压不住她,法律约束不了她,自己一介凡人,又仰仗她妖气,只要她行事还过得去,不至于太过歹毒,尽力配合她直至一拍两散那一天有何不可?

二是……

第二点真是太重要了,就俩字,千古颠扑不破的真理。

有钱。

秦放挺感谢自己过往的日子没有贪图安逸不思进取,以前为了工作累死累活爆粗口的时候,单志刚安慰他:“不经风雨,怎见彩虹,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是的,这一天终于来了,何止是有意义,简直是太有意义!

司藤的任何需求,他都没有皱过眉头。精工手作旗袍吗?可以;昂贵的高跟鞋吗?可以;最好的貂皮大衣吗?可以;有车子可以代步吗?可以。

售货员给他报貂皮大衣价格的时候,自己都有些吞吐,他倒无所谓,反而问在穿衣镜前试穿的司藤:“要不要一次性买两件,换着穿?”

售货员感动得热泪盈眶,转身和开票的小姑娘夸他:“真爱啊,这绝对真爱啊!”

秦放哭笑不得。

陪司藤买东西,想得最多的反而是安蔓。他从来没陪安蔓买过东西,安蔓说过:“知道你们男人烦逛商场,强扭的瓜不甜,我自己搞定就是了。”

当时觉得安蔓真懂事,知情达理又贤惠,不让男人操一点心。出事之后才开始反思,如果男女之间的关系,永远是一方这么隐忍和曲意逢迎,真的能稳固和长久吗?

想到后来余味都是心酸。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安蔓他是一定要找到的。

司藤固然跋扈,但贵在识趣。秦放做的事、花的钱她领情,态度不像先前那么糟糕,偶尔秦放问她什么她也能回答——秦放挺知足的,保持这样的关系就挺好了。他是奔着跟她散伙的终极目标去的,不用再更进一步。

王乾坤和颜福瑞的身影消失在上山的蜿蜒小道上。

秦放示意了一下那条路:“我问了不少人,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对丘山道长还有印象,说是他有个徒弟,就住在这上头,除了他山上没人。刚刚那两个,估计有一个是。”

司藤挺感慨:“李正元和丘山,都是当年道门叱咤风云的人物,嫡子嫡孙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秦放心里咯噔了一声,试探着问她:“你不会为难他们吧?”

司藤看着上山的那条路,想起刚刚那个道士说过的话。

“你认识我太师父?他去世好久了啊。”

太师父,去世好久了。

最初复活,七十七年只是个数字,看到现代人生活百态,也只是觉得确实时过境迁,有所不同。及至此时此刻,才突然有了关乎己身的悲凉寡味。

都不在了啊。

果然是报仇得趁早。活到仇人都死光了,只能掘坟鞭尸或是抽打后人三百皮鞭,这手段也忒落了下九流。

她收回目光:“上去看看吧。”

王乾坤和颜福瑞显然已经下了地洞了。两人的对话时不时飘将出来,一个激动一个淡定。

“王道长,你看啊,就是这个,这个根!根!敲上去这么硬,听,一敲就响!”

“颜道长,固体被敲,一般都会响。这种藤一夜之间长这么快的确是很奇怪,但是肯定有迹可循,比如被辐射,比如你这个地底下有一种矿物质,这两天突然产生了化学反应……”

电锯的声音突然起了,耳朵靠近洞口的秦放吓了一跳。约莫四五秒之后,声音又停了。

“看见没王道长,我前面用刀砍过,刀口都卷了!没办法找了个电锯来,锯了就出血,你看这血,你看到这血没?”

“颜道长,不要这么武断就下结论,红色的不一定都是血,也有可能是色素。树液是红色也不奇怪啊,古代小姐们拿来染指甲的凤仙花,揉碎了不就是红的吗,难道我们能说花里流出来的是血?当然了,有文人会这么比喻,那是一种浪漫的修辞……”

居然能有这么古板木讷、言必称科学的道长,秦放真是听得想笑。无意间抬眼看到司藤,她就站在围满了断藤的空地上,冷冷环视着周围倒垂的花帘,脸色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铁青了。

秦放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他起身走到司藤身边:“怎么了?”

司藤没说话。

搭在洞口的绳梯有了晃动,底下的人显然是在往上爬了。

“颜道长,这件事吧,我建议你赶紧汇报给有关部门,让他们来解决,不要自己疑神疑鬼,也不要天天妖怪妖怪的。瓦房年纪还小,整天被你这么影响,对他的成长发育是很不好的。上次你不是说这里要拆吗?拆了好,你还是搬到正常人住的地方。周围环境这么偏僻,的确容易疑神疑鬼……”

颜福瑞含糊地应了几声,声音中的落寞非常明显。

两人爬出地洞之后,都没注意到身边多了两个人,只是低头忙着拍打身上的灰土,直到司藤突然问:“你们谁是丘山的徒弟?”

“我啊。”乍听到有人提丘山,颜福瑞下意识应声,看清楚来人之后,有些发愣:“你们……找我?”

“丘山可真是出息,我可不是生在青成,连根都挖过来了,这不是起我的祖坟吗?”

颜福瑞糊涂了,第一时间完全不能把司藤和眼前的事情联系起来,脑子打结了一会儿之后,小心翼翼地问她:“您是说,我师父挖过您先人的……坟?”

司藤冷笑。

颜福瑞莫名其妙的,又去看王乾坤。

王乾坤冷笑得比司藤还厉害。

“好玩吗颜道长?我算是明白了,你为了骗我相信你的话,提前找人串通好了。怪不得刚跑下山就遇到他们两个,连行头都置办了,还旗袍,还演上了,愚昧!简直是愚昧!”

这个人真是太吵了,司藤脸色一沉,两根高处的藤条忽然银蛇般蹿过来,唰地左右勾住王乾坤脚踝,倒吊着提到半空。王乾坤脚上头下,全身的血都往大脑里冲,杀猪般尖叫起来。

不叫还好,他这么一叫,显然让司藤更加恼火。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法子,两根藤拴着王乾坤开始在半空抛跳绳,那真跟公园里玩的海盗船似的,忽一下荡到最东,忽一下又荡到最西,王乾坤的尖叫声就这么忽远忽近,定时在秦放他们脑袋顶上晃过。

秦放实在是憋不住笑,王乾坤这么嗷呜嗷呜的,真跟人猿泰山似的。

颜福瑞傻眼了,他终于隐约猜到来人是谁了。

一直以来,是他自己嚷着妖怪妖怪,可妖怪真正站到眼前,他却慌了手脚了:不可能吧,这是演戏吧?

颜福瑞的腿开始打战:“你……你就是那个……司藤?”

司藤走近他:“你师父还跟你说过什么?”

眼看着司藤越走越近,颜福瑞吓得头发都倒竖起来。他把动力锯往身前一横,手已经摁到开关上:“你别过来,你过来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话没说完,又是一根长藤半空中打过来。一声脆响,锃亮的钢锯被拦腰打断,只剩了跟发动机相连的一小部分。开关揿起,几厘米长的断锯嗷呜着开动,居然平添几分喜感。

就在这当儿,身后忽然响起了吱呀的开门声,还有个孩子睡得迷迷糊糊的声音:“师父,谁在叫啊?”

完了,颜福瑞紧张得手脚冰凉:“瓦房,跑啊,快跑啊!”

司藤的反应真是快到令人咋舌,颜福瑞话音未落,又是一根藤条长龙探海一样过来,噌噌噌几下,从脚到脖子,一匝匝把瓦房绕得像个胖线圈。秦放还没看清楚,藤身裹着瓦房已经停到了司藤面前,在离地一米多高的地方一荡一荡,跟个灯笼似的。

秦放脱口喝止:“司藤,别,是小孩!”

瓦房原本一直睡得香,被屋顶上头有节奏的嗷呜声给吵醒了,打着哈欠开门出来看究竟,连觉还没醒,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了个结实。这一下全醒了,想起师父那句“跑啊,快跑啊”,怕不是以为有人要杀他,吓得咧嘴就要哭。嘴刚张开,缠住脖子的藤头翘起,硬生生把他咧开的嘴给摁住了。

一时间分外安静,除了半空中回荡的背景音——要说这王乾坤,神经的确是够坚韧,荡了这么多次了,居然还没晕过去。

“你师父还跟你说过什么?”

颜福瑞想起自己兜里那本线装书,心头交战得厉害。司藤冷笑着看他,目光落到瓦房身上,舌头突然伸出,在嘴唇之间舔了一下。

这是妖怪要开吃了吗?颜福瑞一颗心差点爆了八瓣,尖叫:“别,别,有书,写到你了,上面写到你了!”

他颤抖着手去掏内兜。这书是师父留下的,他宝贝得很,还拿油布纸包起来了。哆哆嗦嗦一层层揭开,翻到那一页,双手捧着送到司藤面前。

司藤不看:“念!”

颜福瑞哆嗦着,书页在他手中哆嗦着响,脆得像是下一刻就会碎掉:“司藤,1910年精变于西南,原身白藤,俗唤鬼索,有毒、善绞,性狠辣,同类相杀。亦名妖杀,风头一时无两,逢敌从无败绩,妖门切齿,道门色变,幸甚1946年……”

他停顿了一下,下面的有些不敢念,生怕天师丘山镇杀司藤这一节念出来会激怒这个妖怪。只是稍微这么一停,司藤的目光已经刀子一样刺过来:“1946年怎么样?”

“幸甚1946年,天师丘山镇杀司藤于沪……”

“这一句,再念!”

颜福瑞被司藤喝得腿都软了:“幸甚1946年,天师丘山镇杀司藤于沪,沥其……”

“再念!”

“幸甚1946年,天师丘山镇杀司藤于沪……”

“再念!让你停你再停!”

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头的王乾坤已经不再出声了,或许是累了,或许是被甩晕了。风吹过,周围的花帘微微拂动,白色的花瓣挨挤着,隐隐暗香流动。

这偌大青成,漫漫长夜,林叶簌簌间,只剩了念经一样不断重复的一句……

“幸甚1946年,天师丘山镇杀司藤于沪……”

秦放察觉出不对劲了,他犹豫了很久,问司藤:“怎么了?”

司藤没有看他,她的表情很奇怪。开始时,像是木然的哀伤,但只是极短的时间,又转成了妖异的妩媚。唇角的笑渐渐牵起,说了句:“杀得好啊。”

王乾坤被放了下来,尽管已经晕过去了,还是享受了和颜福瑞以及瓦房一样的待遇——藤条加身,裹得像个粽子。

司藤让秦放在上头看守,自己先下了地洞。秦放在屋里等了一会儿,想着不如也下去看看,反正这里不会有人来,三个人也不见得能挣脱跑了。

出乎意料的,地洞特别小,局促得像个大柜子。土里有个埋了一半的藤根,无数的藤条就从这里抽长开去的。藤根上有几道新开的创口,红色的“血”——用王乾坤的话说,那应该是树液,湿润着从创口处漫延。

这应该就是司藤的原身了,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秦放陪她等了一会儿,刻意咳嗽了两声:“要么上去,问问那几个人?”

“你看不到吗?”

秦放愣了一下,又仔细把地洞打量了一回:不就这么大吗?该看到的都看到了啊。

“退后。”

秦放依言往后退了两步。刚一站定,藤根上下左右撼动起来,地面下方的藤条在泥土间起伏扭转,像是地下行进的蛇。又过了一会儿,地面震动着摇晃起来,四角隐隐传来铁链的声音。顶上和四壁渐次开裂,无数的土块无序掉落,秦放护住头尽量往角落里避缩,突然间轰的一声,脚下一空,直跌了下去。

幸好只一米多落差,摔得不算重。秦放呛咳着站起,司藤示意他:“再看。”

秦放这才发现地洞变大了许多:这里原先是个大房子,有人在房子里造了一个密封的小房子,巧妙地把大房子隐藏了起来。而刚刚那场突如其来的震动,把小房子给震塌了,终于让他得窥地洞的全貌。

整个地洞像是农家存储蔬菜的地窖,砖红色的墙面贴满了褪色的黄色长条符纸,上面的朱砂符咒狰狞错乱。时代久远的关系,符咒都已经暗红,四个角有壁挂的油灯,残油板结发黑,已经点起来了,火苗忽大忽小,颇有点鬼影憧憧的感觉。

秦放看到,地窖的四个角各伸出一根臂粗的铁链,末端都是巨大的铁钩,好像古代用刑时钩穿人琵琶骨的刑具。在地窖正中心的悬空位置钩起一个桌台大的藤根,藤根的下半部分焦黑,正下方是个烧过的火堆,灰烬足有半米来厚。

这是当时用铁钩吊起来烧过吗?如果当时钩子上吊着的不是个藤根而是个人呢?秦放禁不住毛骨悚然。司藤走到墙边,拈起一张符纸细看,说了句:“凌霄观。”

又看另一张:“崆峒洞。”

她神色这么平静,看到后来居然笑起来:“黄家门的狐降,对付阿狗阿猫这种畜生的玩意儿,也用来对付我,不可笑吗?”

说着仰天大笑,油灯的火焰随着她的笑声呼啦一下蹿至四壁。符纸瞬间焦卷,毕剥声中陆续掉落,乍一看像是无数烧焦跌落的虫子。

火势太大,烟气熏得秦放的眼睛都睁不开,依稀看到司藤在藤根前缓缓跪下,额头轻轻贴了上去。

无数的藤条从四面八方开始,缓缓回收。

天蒙蒙亮,秦放一桶水泼醒了王乾坤。颜福瑞是一夜无眠,瓦房挂着泪痕打瞌睡,秦放原本要叫他,想想还是算了。

王乾坤愣愣地,盯着面前的司藤足有四五秒,然后猛闭眼,嘴里默念:“幻觉!幻觉!”

颜福瑞叹气:“王道长,真是妖怪。我说了你不信,你要早信我……”

言下之意,你要早信了我,发动太和山的道门力量,也就没今天这么多事了。

王乾坤还在给自己催眠:“幻觉,都是幻觉,这世上没有妖怪,都是骗术!骗术!一切都可以用科学解释!科学解释!”

司藤往前俯身,气息轻轻拂在王乾坤脸上:“小道士!”

王乾坤吓得浑身一激灵,睁大眼睛怒吼:“妖怪!不要过来!”

颜福瑞又叹气:“王道长,你这人怎么说话前后不统一呢,你不是说不是妖怪吗?”

秦放想笑,觉得这俩道士都有点缺根筋的喜感。

司藤不动,眼波真好像一潭水,越看越是深不见底。王乾坤紧张得要命,一方面坚信这世上的确没妖怪,另一方面,真是越看她越像妖怪,这眉毛、眼睛、鼻子、嘴唇……

司藤突然问他:“好看吗?”

不得了!王乾坤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那些美艳妖怪色诱正派道士的传说,这该死的妖精,一直盯着他看,是想色诱他吗?简直痴心妄想!

他在心里一遍遍默念自己喜欢的女明星的名字。

司藤伸出手,把大衣的袖子往上拉了一点,露出藕节一样的白皙手臂来,吩咐他:“你看。”

王乾坤大怒:“有什么好看的!”

嘴上这么说,眼睛还是看了。以那么挑剔的目光看了很久,还是不得不承认真的好看。他不是赏美文人,写不出什么“纤纤手,拂面垂丝柳,指若削葱根”之类的句子,就是单纯地有点痛心疾首:妖怪确实是可恨,世人容易耽于皮相,有几个能抵得住诱惑啊……

正这么想着,目光所及,突然脸色骤变。

司藤的手,从手腕至指尖,几乎是刹那之间全部藤化。白皙的皮肤变成了灰褐板结的颜色,五根纤长手指变成了五根藤条。

更可怖的是,她的手停在那里不动,但手指的藤条是不断生长的。每生出新的一段,颜色和藤质都比先前的更嫩更细些。这些藤条扭曲着拂动,很快就长到了王乾坤的脸边,像是故意耍弄他,轻柔地只在脸边拂动,摆出的却是一副撕碎他的架势。

王乾坤吓坏了,脖子拼命后仰,声音都变了调了:“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司藤哈哈大笑,手腕那么轻轻一抖,又恢复了人手的模样。但是长出的藤条却突然断开,狠狠扒住王乾坤的脸,像是瞬间有了生命、长了眼睛,逢孔必钻,扭动着末梢从他的鼻孔、嘴巴、耳朵里硬挤了进去。

司藤这一招,秦放实在是做梦都没想到。颜福瑞彻底傻了,王乾坤骇极,尖叫着拼命挣扎。原本缚捆的藤条应声而落,他原地骇跳,似乎这样能把钻进身体里的那些也一并抖落似的。

“小道长,你不要紧张,我们聊一聊。”

不紧张?还让他不紧张?王乾坤气得指向司藤的手都抖了:“你在我身上放虫子,五条!五条虫子!”

“怎么会放五条虫子?小道长,我们妖怪做事,不会这么没品。”

她语气这么平静,个中亲和显而易见,王乾坤凭空生出一线希望来:“不是五条虫子?”

“小道长不是喜欢讲科学吗,我原身白藤,放进去的是五根藤条。你有没有剖开藤条仔细看过?再短的藤条,都是无数根木纤维组成的,如果一根木纤维就是一条虫子,我放进去的就是千军万马。五条?小道长,你太小看我了。”

王乾坤哆嗦着,他盯着司藤看,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告饶似的转向颜福瑞:“颜道长,我没得罪过你啊,你不要捉弄人了行吗?这是魔术吧?是那种魔术吧?”

秦放起初看王乾坤他们乱了阵脚,只是觉得好笑,现在见他说话时声音都发抖,知道他是真害怕,心里忽然怪不是滋味的,脱口叫了声:“司藤!”

司藤没理他,只是看着王乾坤微笑:“丘山说我善绞,小道长,绞是藤的本性,说到这绞,也分两种,一种是从外绞,比如好好一个人,我能把他绞成一根棍子……”

说到这儿,她看颜福瑞,颜福瑞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觉得身上的藤索开始紧绷,一根根地往肉里陷。他很快呼吸急促,脖子和脸红得如同涨血,舌头都险些往外暴突了。

王乾坤头皮发麻:“停,停,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还有一种,是从内绞。小道长,你们人说文用词总喜欢夸大,什么心如刀绞、百爪挠心,谁真的被爪子挠过心啊。不过,我给你这个机会感受一下。”

她右手五根手指的指尖微微一碰,王乾坤惨呼一声,捂着心口扑倒在地,嘶吼着到处乱滚乱撞,额头上青筋暴起。片刻之间,身下的位置全是汗渍水迹。

瓦房被吵醒了,秦放眼疾手快,在他的眼睛将睁未睁时,扳住脑袋硬把他的脸转了个向。

王乾坤再次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面色像死人一样灰白,下巴上的肉不受控,隔几秒就突然痉挛一下;口水止不住,顺着嘴角往下滴,裆下湿了一大块。听说人被电击的时候会失禁,司藤这一下挠心,其功量不知道比电击强了多少倍,估计是完胜古往今来所有的酷刑。

秦放的心理极其复杂。这两天和司藤相处不错,让他有种盲目乐观,觉得司藤勉强也能算个好人——现在终于知道是彻头彻尾的错觉。

可一转念,居然又有些感激她,没有在他身上施这种非常手段。

司藤的面色依然很平静,还是王乾坤起初会错意的那种亲和:“既然打过招呼了,现在,我问你答。小道长,四道门七道洞九道街,你知道几个?”

王乾坤愣愣如听天书。

司藤皱了皱眉头:“怎么,还要再打个招呼?”

打招呼?她把百爪挠心称作“打招呼”?王乾坤全身都抖了,他嗫嚅着嘴唇哆哆嗦嗦:“我想想,我想想……”

“四道门……就是……川地青成、楚地太和、赣地龙虎、皖地齐云……”

“七道洞和九道街呢?”

王乾坤继续哆嗦:“七道洞……这个七道洞……”

他偷眼看司藤,见到她面色越来越冷,自己心底也随之越来越凉。脑中的那根弦越来越绷不住,突然就崩溃了:“我真不懂啊,我不知道什么道洞啊,我只知道花果山有水帘洞啊,什么大街啊,燕京有王府井、沪上有淮海路,都是大街啊,逛街的大街啊……”

司藤沉吟了一下:“哦,那看来是真不知道。”

顿了顿,她吩咐王乾坤。

“这样吧,天一亮你就出发回太和山。脚程要快。藤杀十二个时辰……也就是你们说的二十四小时发作一次,争分夺秒的话,人会少受点罪。这位颜道长可以随行一路照顾你,至于孩子……就留在这儿,以防你们不老实。”

颜福瑞哆嗦了一下,他懂,这叫人质。

“藤杀十天之后不治。回去求你师父,让他尽快召齐四道门七道洞九道街的能人救你性命。如果你们道门的人没能耐,不妨来磕头求我,迟了的话……小道长,你就得去地下服侍你们的李正元老道长啦。”

她笑声不绝,忽然又想到什么,蓦地止住。

“对了,告诉他们,我叫……司藤。”

秦放牵着抽抽搭搭的瓦房,送颜福瑞和王乾坤下山。

王乾坤一路都傻不愣登的,估计是世界观受到的冲击太大了,至今缓不过神;颜福瑞倒还好,叹着气拉着瓦房叮嘱个不停,还找机会去跟秦放搭话:“小伙子,你看起来人不错啊,怎么跟着个妖怪呢?被逼的吧?”

这让他怎么说?秦放只能苦笑。这下坐实了颜福瑞的猜测,瞬间就觉得秦放是自己人了,硬要和秦放交换手机号码:“保持联系吧,有什么消息通个气。说不定太和山有高人,咱们里应外合,就把这个妖怪给收了。”

又再三拜托秦放照顾好瓦房,还把瓦房推到秦放前头,摁着他脑袋往下行礼:“叫秦叔叔好。”

那架势,恨不得让秦放把瓦房收作干儿子——如此一来,那个司藤要是欺负瓦房,秦放总能站出来说两句话的。

瓦房哽咽着哭得叫人心酸,秦放掏出手绢擦了擦瓦房的鼻涕眼泪,给颜福瑞吃定心丸:“你就放心吧。”

送完颜福瑞,回到那个所谓的天皇阁时,司藤居然不在。秦放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探看地洞。

果然,那个藤根已经不见了。

司藤临近中午才回来,她既然不说,秦放也就知趣地没有去问。不过,他心里清楚,那是司藤的原身藤根,从此之后,普天之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藤根在哪里了。

秦放在青成山附近租了幢旧式的小院子,廊前花草,屋后修竹。檐角挂了风铃,院子里有个葫芦状的水池子,种着绿萝风信子,碧绿茎秆间三两橙红锦鲤,看着就很赏心悦目。司藤闲闲住下,只提了一个要求,让秦放去市里的书店跑一趟,买几套武侠小说。

秦放是很喜欢看武侠,没想到司藤跟自己有同一爱好,把书交给司藤的时候,就忍不住问了她。司藤的回答是:“看看后辈的书写得怎么样。”

司藤拿起书来,基本就不挪窝儿了。吃饭睡觉于她都不是必须,她大多时间都坐在廊下的扶椅上,安静专注,翻完一页,又是一页。有时出神,有时又忽然叹气,书往边上的石桌上一放,沉思很久才又续读。

秦放带着瓦房在院子另一角,教他看小人书,偶尔也给他讲个故事。时不时地,也会忍不住抬头去看司藤——一个肯斯文读书的妖怪,总坏不到哪里去吧?

转念一想,老话说,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一个有文化的妖怪,想必也更不好对付。

这一晚,秦放睡到半夜忽然醒了,迷迷糊糊看到有个女人坐在床前,看背影像是安蔓。他伸手去拉,着手处湿漉漉的,指缝间是黏黏腻腻的水草。抬头一看,居然是陈宛,发缕一直往下滴水珠子,问他:“秦放,怎么还不送我回去?”

声音又是凄恻又是哀怨,秦放一惊而醒,后背叫冷汗浸得冰凉。倒抽气间再也睡不着了,这才发觉淅淅沥沥雨打檐瓦,滴滴答答地,不知什么时候下起雨来了。

不知道司藤睡了没有,秦放披衣开门。门刚打开,一股裹挟着湿气的冷风恰好吹过来,激得他一个哆嗦。檐脚下挂着的风铃叮当作响,脆声瞬时不绝。

司藤还没睡,站在廊下看着风铃出神。石桌上放了本《连城诀》,书页微卷,不像之前那样折页卡放,应该是已经看完了。

明明已经听到秦放的脚步声,司藤却没回头,只是问了句:“你喜欢风铃吗?”

秦放先是摇头,接着意识到她是看不到自己的动作的:“以前挺喜欢,后来听到一个说法,说是风铃挺邪的,不宜摆放。”

司藤说:“有一首《风铃偈》,说是,浑身似口挂虚空,不论东西南北风,一律为他说般若,叮咚叮咚叮叮咚。”

“道家偈?”

“佛家。”

“你还看佛家偈?”

“不然呢,一个妖怪,在人世讨活路,多艰难。”司藤笑起来,“求道,求佛,求人度。临死才悟了般若。”

她问秦放:“那时候,快死的时候,你都听到什么?”

秦放回想了一下:“山里的声音,鸟叫的声音,安静的时候,还能听到高处山路上车子的声音。”

“那你没有真的死过。”

秦放奇怪:“那还不叫死?”

那当然不叫死,他是将死未死,阴阳边缘,五感渐衰却又没有完全失去,懵懵懂懂,跌跌撞撞。

不像她,真正死去,长眠七十七年。

死去时,感官是慢慢消失的,像是眼睁睁看玉瓶倒倾却无能为力。她记得那时,轰一声从高处坠下,软绵绵以扭曲的姿势倒在一大摊血泊中,残存的五感捕捉到附近一个瘫软在地浑身哆嗦的男人。那人穿破旧打补丁的衣服,脖子上挂一条白色的汗巾,黄包车夫的打扮,上下牙关一直打架,咯哒,咯哒哒,磕头又如捣蒜,咚咚,咚咚咚。

后来,那个人从角落堆着的布堆里抽出好大一块,那么扬空一挥,巨大的黑暗兜头罩过来,盖住了她死不瞑目的眼睛。被裹住、拖拽、抬抱、放进逼仄狭小的黄包车。然后车子动起来了,老旧的上锈车轴有节律地吱呀吱呀响,间或能听到那个黄包车夫呼哧的喘气声,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到最后,听到了铃声。

铃音送残命。据说,铃声是唯一能穿透阴阳两界的声音,她是在阳世的路上越走越远,渐渐进了阴间的隧道了吧,那时候的铃声,就像今晚一样,叮咚叮咚叮叮咚,为她说一段至死才悟的般若。

求道,求佛,求人度,生如长河,渡船千艘,唯自度方是真渡。

王乾坤去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包括胸透,其间被叽叽喳喳青春无敌的小护士们围观数次,有几个还大着胆子过来问他,大意是:道士也看病的吗?道士不应该烧个符纸、念个咒、喊一声急急如律令,病就好了吗?

真是太令人痛心疾首了,这个社会对道门的曲解太深了。

胸透片出来,肺是肺、心是心、肋骨是肋骨、支气管是支气管。医生的脸色不大好看,那意思是:这么健康有活力有本事去反恐啊,别来浪费我们医疗资源啊。

王乾坤举着片子向颜福瑞传达这个好消息,颜福瑞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王道长,你不要浪费时间了行不行,你惹着妖怪了,你倒是赶紧跟你师父讲啊。”

太和山脚下,远离青成,王乾坤又恢复了他的科学世界观。他回答颜福瑞说,经过审慎的思考,他觉得,一切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这不是妖怪。

他的结论是:催眠!

如果真如司藤所说,他的身体里有成千上万的藤条,物质既然实际存在,那么胸透肯定可以检测到。既然没检测到,那就说明根本没有。他当时所经受的痛苦,都是司藤催眠催出来的。

颜福瑞不同意,问说:“那你被藤条绑到天上荡了半宿怎么解释?”

王乾坤很肯定:“是催眠。当时我其实站在地上,但是我以为我在天上荡了半宿。”

颜福瑞又问:“那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你被藤条绑到天上荡了半宿怎么解释?”

王乾坤回答:“是催眠!你以为你看见我被绑到天上,其实我当时站在地上,这是一种视觉混淆。”

颜福瑞叹了口气,他觉得王道长是书读得太多了。看来书读得太多也不一定是好事,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提醒王乾坤:第一个二十四小时就要到了。

两个小时后,颜福瑞拖着口吐白沫、昏迷不醒的王乾坤出现在太和山凌霄观门口。王乾坤的道友们把他抬了进去,又有人把颜福瑞领进道观,去见王乾坤的师父,也就是老观主。

老观主道号苍鸿,七十多岁,须发皆白,很有些传说中仙风道骨的范儿。颜福瑞见到他的时候,苍鸿观主正在练字,字如青松,力透纸背,书曰:上善若水,柔弱不争。

引领的小道士示意颜福瑞噤声,等老观主落完款再进入正题不迟。颜福瑞等不及,瞅着老观主的手去摸印章时大叫:“老观主,我跟你说,有个叫司藤的妖怪,她说她回来了,十万火急的,老观主你得管管啊!”

引领的小道士羞得满脸通红:颜福瑞说有急事要见观主,他还以为是为了王道兄病倒的事情,居然在这里说什么妖怪,你以为拍电视吗?

他上前揪住颜福瑞的衣领就想往外拖。

忽然咣啷一声响,那枚方方正正的大印在地上翻了几个个儿,正停在脚边。红泥篆字的一面朝上,四个字金钩铁划:苍鸿印鉴。

小道士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赶还是不该赶。停了一会儿,见苍鸿僵立着没动静,心里有点忐忑,怯怯叫了句:“师祖?”

苍鸿不受控地开始咳嗽,小道士赶紧过去给他捶背。苍鸿咳得喉头都有腥甜味了,他低头看自己颤抖的手——皮肤松弛,皱纹百结的手。

当年他的手,不是这样的。

那时他还小,八岁还是九岁?遵从师父李正元道长的命令,紧紧抱着百子千孙红绣袄里头的婴孩。那个床上的女人蓬头垢面,挣扎着想从床上爬下来,却一直被围床一匝的镇魔符火烧得惨叫。李正元、丘山,还有黄家门的黄玉,各持法器,咒念不停,几乎是每一次断喝之时,那个女人都要撕心裂肺地哀号一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法咒的声音终于歇息下来,符火的焰头也渐渐小了。那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居然还没有立刻断气,她撑着手臂往外爬,爬过符火的时候,皮肉被火头烧得嗞嗞作响,发出焦臭的难闻味道。但她没有躲闪,一直爬到了苍鸿脚边,眼睛里发出奇异的光亮,紧紧盯住苍鸿手里的襁褓,使出最后一丝力气伸手去扯。

苍鸿吓得往后缩。他跟那个女人对扯,那时他的手白胖粗短,浑然不是现在垂皮老肉的模样。后来师父李正元道长说:“给她。”

他松手了,襁褓跌到了地上。红袄掀开,露出婴孩憋得青紫的脸。他抱得太紧、太久,活活把她的孩子给闷死了。

那个女人嗬嗬地笑,她没有哭,喉咙里发出野兽受伤似的声音,怨毒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忽然癫狂一样笑起来。

她说:“我会回来的,你们记着,我司藤这一生,从无败绩。誓出如山,我一定会回来的。”

苍鸿还小,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夜夜惊梦日日啼哭,女人恶毒的脸如镌刻一般在脑子里拂之不去。后来师父李正元道长专门给他作了法,跟他说,那个叫司藤的妖怪已经死啦,你丘山伯伯和黄姨把她烧得只剩下灰了。

六十余年斗转星移,无灾无病到暮年光景。

忽然有一天,有一个人跟他说:那个叫司藤的妖怪,她说她回来了。

同类推荐
  • 圣手王妃(全2册)

    圣手王妃(全2册)

    相府闺秀白霏烟幼年不幸,被来自异世的江湖女子收在膝下悉心教导。多年以后,当朝皇帝一道圣旨,命她嫁入平南王府。面对风流多情的夫君,心狠手辣的情敌,她如履薄冰却又游刃有余。敌国细作、江湖骗子、青楼名妓纷纷登场……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渐渐演变为各方势力的明争暗斗。其实,看似弱质纤纤的白霏烟,原是天下第一飞贼的化身。所谓被逼无奈的婚姻,只是她掩人耳目的手段。在一次又一次的斗智斗勇中,他们相濡以沫,海誓山盟。然而,当宫廷阴谋、前朝秘史一一揭开,他们所要面对的,不再仅仅是彼此……充满了谎言和算计的爱情,能否经得起真相的考验?天下第一神偷,能偷世间的一切,却能否偷得人心?
  • 天国的情歌:我爱你很多

    天国的情歌:我爱你很多

    在最北之北的地方,有一个美丽的传说,见到北极光的人是上天钦定的最幸福的人。同在一个孤儿院长大,命运却截然不同,他离开,她留下。他们曾约定要一起去寻找北极光,十二年的错过让彼此心生间隙。他成为全亚洲红得发紫的偶像明星,她一心只想在平凡的岗位度过一生,却因为一封神秘的信笺阴差阳错踏进了娱乐圈,那些年少的约定,等待,错过,是否爱过了保质期,回忆就成了奢侈品?
  • 下次街口

    下次街口

    青春里的你就像一到光,照进了我平淡无奇的生活就像三月里的芳菲冬日里的热茶温暖了我整个青春但我知道结局知道最后是分道扬镳……
  • 校园女神是学霸

    校园女神是学霸

    话说,校园里,长得好看的女生一般学习不好,可是唐小朵却是个例外。长得好看就算了,为什么还是个学霸,不是说女主应该娇滴滴的等男生他们保护吗?你那么彪悍真的好嘛?
  • 瑞香

    瑞香

    本书讲述了六扇门名捕蓝湛和香粉斋老板娘肖瑞儿携手勘破奇案、并最终喜结良缘的故事。玩香粉的高手碰上用双刀的痞子,从磕磕绊绊到配合默契,从打打闹闹到不离不弃,只单纯是日久生情,还是个中更有内情?秉承作者一贯风格,美人美酒,悬疑破案,激情碰撞不断。上次是美食轻悬疑,这回是香粉江湖风,美人们,收了我吧!
热门推荐
  • 你的地老是我一个人的天荒

    你的地老是我一个人的天荒

    纯爱里的花朵肆意开放,馨香了整个懵懂季节。人生在迷藏里的暖爱,就是向上的力量吧。多少在外人看来的若无其事,心底里早已暗涌澎湃。清亮的人组合的清亮故事,像现实里折射的光,丰满了文字的世界,小心翼翼守护着的人,在远方的问候里,会有迟到的答案。谁的青春里没有雷阵雨呢?青春期里一度的不完美,在成长的岔路口,总是有不满意横亘脚前,凌乱的自卑与忧伤是青春的主旋律吧,只是遇到了这个人,就想要把自己变得更好。所有的故事,都是一句话的温暖,开头和结尾都是自己的坚持,就这样一句话一个标点,把所有的经过再细数一遍。
  • 重生之侯府嫡女

    重生之侯府嫡女

    前世,幸福美满的姻缘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她,身份高贵的侯府嫡女,为心爱之人倾尽所有,全心付出。功成名就时,心爱之人竟与她亲妹联手设计,毁她清誉、夺她亲儿,害她受尽苦楚…葬身火海之时,慕容雨咬牙切齿,对天狂吼:“若有来世,无论上天入地,为人为鬼,慕容雨绝不会放过你们!”再次醒来,她重生到了六年前,是母亲与哥哥过世的三年后,更是她命运的重大转折年…这一世,且看浴火重生的她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掌握住自己的命运,将前世背叛过她的那些人一一斩尽杀绝…
  • 我也不是你,你也不是我:性格的方程式

    我也不是你,你也不是我:性格的方程式

    你知道自己是怎样一个人吗?你对自己目前的职业满意吗?你对自己现在的婚姻认可吗?你想改变这一切吗?本书会给你最直观的解答。
  • 女人趁早要知道5:淡定的女人最幸福

    女人趁早要知道5:淡定的女人最幸福

    人生苦短,每个人都只是世界的一个匆匆过客,得失又何妨?得不到的或已经失去的,固然会让你觉得遗憾,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放平心态,保持宁静,好好把握手中的幸福,好好珍惜当下的快乐。生活总有不如意,不必去计较。快乐其实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它不是因为你拥有的多,而是因为你计较的少。只要你少计较一点,快乐就会唾手可得。在人生的旅途上,寂寞是一节无人相伴的硬座车厢,是一方没有星光的漆黑夜空,是一段没有音乐伴奏的低语吟唱。
  • 快穿之命运的改变

    快穿之命运的改变

    女主乔芊因在家看叶罗丽这部动漫,对这部动漫的吐槽点太多。于是,天道:既然你看不下去,你就去改变吧!系统花生:宿主,你好,我是你的系统花生。乔芊:......不,我不想,我错了。乔芊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吐槽了,,,让我回去啊啊啊啊!!!系统:完成任务即可回家!乔芊:好好好。为了回家拼了...
  • 强宠101次老公讨厌你

    强宠101次老公讨厌你

    不不不超级句v吃想回家串串香感觉雪茄在v就两瓶
  • 玲珑曲

    玲珑曲

    喻家三小姐出生的那天,雪花漫天飞舞,千树万树梨花开。喻家老太爷正意态闲适把玩着一个玲珑剔透的手把件,听说添了个小孙女,随口说道:“是个丫头,叫玲珑吧。”喻三小姐便叫玲珑了。玲珑心肝,幸运人生。【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航海日志

    航海日志

    从2003年1月起,十本手工的“日记”在中国和瑞典之间来回邮寄。这些本子是由五位中国、五位瑞典女艺术家共同制作的。每次“日记”抵达时,艺术家们自由选择自己喜欢的那本,在上面加插草图、照片或文字后,再把它们回寄,整整持续了2003年整年。“日记”不同的外形,不一样的内容取决于哪位艺术家在做。
  • 爱你余生不荒唐

    爱你余生不荒唐

    相恋三年,但是他未曾想到她的背叛。重伤假死,六年后从国外回来。“席斯铭,你还活着?!”在看到男人的一瞬间,玉京谣瞬间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是啊,是不是很失望?”席斯铭冷笑了一声,好看的眼眸里满是戾气。六年了,整整六年了。如果不是她,他也不用等到现在才回到H市。一想到当年的事,席斯铭的面色就变得愈发的阴寒。欠他的,他要一一讨回。--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体育活动过程的审美阐释

    体育活动过程的审美阐释

    本书介绍了美学与体育美学、体育美及其表现形态、体育文化的美学建构、体育传媒修辞学研究、体育文化人的言说方式选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