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冰冷,手里拿了一捆绳子,怒气冲冲就往江源这边赶过来。
“小崽子!给老娘站出来!今天下午是谁跑到厨房偷了一只鸡的?!”张嬷嬷把麻绳往地上一摔,叉着腰,气的眉毛都快要烧着。见没人回她话,便吼道:“晓不晓得那只鸡是顿给七小姐的,她最喜欢吃这种土鸡了,这倒好了,不见了,你们就等着给鸡陪葬吧!”说完她扭头就走。
从这群小崽子这里肯定是问不出什么东西了,按照七小姐的性子,张嬷嬷得赶紧回去想个辙,找个人当替死鬼,不然厨房的三等下人都得去阎罗殿报道。
“嬷嬷!等等!”
张嬷嬷一怔,难道还有人主动承认不成?回头一瞧,倒是那个识相的家伙。
“怎么了?”
“请问一下嬷嬷,倘若这鸡是被偷了,下场如何?”
“还能如何?死呗!”张嬷嬷翘起小指头,一脸轻松的望着江源。好像在这里,死,已经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张嬷嬷笑了笑,盯着江源:“怎么?你偷了不成?”
江源一向都是行的端坐的直,怎会做如此苟且之事。他知道,一定是他们这群人里哪个干的,现在不是怪谁,而是怎样解决。
“倒不是我偷的,只是想问这堂堂的换碧月楼,家大业大,东府里竟然没有一只多的鸡?”江源上前一步,语气有些凛冽,倒像是质问。
“哈哈哈!你这毛头小子!初来乍到,你懂什么?!那七小姐不过是十岁大的小姑娘,可是她是安楼主的手中月!这小姑娘的权力啊,比那西府的人权力都大,你说呢?她想让谁死,谁不就得死么?!别看是一只鸡,那只鸡是她亲手养的鸡,现在丢了,总的赔她一条命吧?!啊哈,小子你说呢?”
江源沉默了,他想不到事情竟然是这样。一个十岁的孩子,本该是天真无邪,却要吃掉自己亲手养的鸡,可见暴戾冷血。再说这换碧月楼,简直不把人命当命,丢了一只鸡就赔一条命,真是了得,什么叫做想让谁死就让谁死?以前在江府的时候,珍儿阿才同他如同亲人一样,想不到这外面的世界竟然如此冷酷无情。
江府……
那是曾经了,不知道何时才能够再见到爹娘呢……
正在江源沉思的时候,张嬷嬷打断了他:“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江源一下子回过神来,慌忙答道:“回张嬷嬷的话,我叫洛溪。”
“洛溪?”江源点点头,他只敢说自己的字,不敢说自己的名。上一次暗夜的人来刺杀江府,屠了陵川镇,血染成河。这几天江源就反反复复的想,到底是什么原因会惹了那群杀人不见血的魔.鬼?江源想起在陵川码头上爹娘与师父告别时所说的话,他越发觉得那群人是有备而来,其目的就是冲着江家来的。所以在张嬷嬷问起名字时,他不愿道明。
“倒看出你小子聪明伶俐,既然如此,你倒不如给大家解个忧,就你去给七小姐解释吧。”张嬷嬷说完冲着江源冷冷的笑,笑罢,她才悠然转身,离开。
张嬷嬷刚一走,身后的那群人就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你们听说没啊,那个七小姐,外号可是叫小阎王呢,听说在她那里待的下人都活不过三天呐,惩罚人无所不用其极,过两天分组的时候,可千万别把我分来伺.候这个主!阿弥陀佛,老天保佑!”
江源听到这里,腿一软,心都凉了半截。这张嬷嬷,是把他往刀尖上撵啊,明明很多人都知道江源这一下午都在睡觉了,怎么可能外出去厨房偷东西呢?眼看这张嬷嬷让他去当替死鬼,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说句话吗?呵,如人饮水,自知冷暖。
“洛溪啊,你就自求多福吧!我们也是没有能力来帮你的啊!”
江源点点头,随着张嬷嬷的脚步,跟在后边。
这城池,看来却是他的葬身之地啊。
路过东府的后花园,六月的天,正是热的时候,园子里安静的出奇,只听得见江源的脚步声。
过了走廊,正要左拐的时候,江源迎面就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高大威meng的黑衣男子。男子身后跟着和江源年龄相仿的孩子,正是竹女春熙他们。江源正想同竹女说话,抬头便见那凶神恶煞的黑衣男子,只得住了嘴,口多嘴杂不是,只会生些事端罢了。
江源和竹女就这样匆匆错过,没想到再见,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张嬷嬷在一座大院子前停了下来,头一次对江源那么好声好气的说话:“懂点眼色,好生说话,别惹恼了七小姐,不然,有得你好受的。”
还能怎么好受,无非就是死。可他江源这条命贵的很,还有人千方百计想利用他呢。
江源正在思考着待会儿见到七小姐之后的说辞,便听见“啊!”的一声惨叫,他定了定神,声音的确是从院子里传出来的,江源小心翼翼的靠近院子,趴在门边看。这一看不要紧,江源只觉得胆寒,恶心。好几天前吃的东西都快要化做酸水给吐出来了。
院子里的石桌上正坐着一个身着粉色留仙裙的女子,一头如墨亮丽的黑发披在她的肩上,如银月的脸,似水杏般的眼,淡淡的柳叶眉。她眉头轻促,朱唇微抿。肤色白腻,娇.艳可人。看样子约摸十岁左右。江源细细打量,衣着华丽,在东府中,所作所为能这般随心所谷欠,该是七小姐无疑。
江源猜的没错。
此时七小姐手里正拿了柳条所做的鞭,微眯着眼,看向倒在低下哀哀嚎叫的丫鬟。嘴角带笑,薄唇轻启:“本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也清楚,自己不长点脑子,可就怪不得我。来啊,拖下去,埋了!”一个一个字如同冰雹砸在每个人的头上,生生的疼。七小姐说完狠狠地把鞭子朝丫鬟砸过去。随后拍了拍手,生是怕什么脏了她的手一样。
丫鬟蜷缩着身体,像煮熟了的虾。身体剧烈颤.抖,惊惧不已,想着自己怎么就这么命苦。却听见七小姐不顾她死活,直接一句埋了的时候,她如坠阿鼻地狱,心似寒冰,面如死灰。连眼睛那里所传来的痛处也不及听闻这个噩耗时来的疼痛绝望。
她哀声求饶,七小姐好似没听到一般:“还愣着干什么?是都想去陪葬嘛?嗯哼?”
一群下人吓的直哆嗦,大气不敢口耑。拖起那拼命挣.扎的丫鬟就开始往院子外跑,生怕被这七小姐喊停下。
江源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的生死。
就在他的面前,就在他的眼里。
那丫鬟衣裳褴褛,皮开肉绽,显然是被鞭子抽打所致。素色的衣服上染满了腥臭的鲜血,路过江源身边的时候,江源都觉得胆寒。因为她最严重的伤不是那些被鞭子抽打出的伤口,而是……而是生生的没有了一只眼睛。
空.洞洞的眼眶,鲜血淋漓,血肉模糊,那丫鬟想捂着,却没有什么力气捂着了。一汩汩的鲜血如山间的瀑布,从她的脸上奔下。
江源觉着恶心,胃里好似千万波浪,翻江倒海。
那丫鬟另一只眼里满是泪水,更多的……更多的是憎恨与绝望。
“救救我……救救我!”路过江源身边时,那丫鬟仿佛发了疯般死死拉住江源,哀求江源救救她。
江源想理会,可是他不能,他眼睁睁的看见那丫鬟就这么被生生拖走。
江源心想,此生,这丫鬟这般惨死,怕是死不瞑目。恐到了黄泉,也不肯去那阎罗殿勾生死簿,怕是要做个阳间游荡的孤魂野鬼。
只觉悲哀,谁又知道惨死的珍儿阿才他们是否又投了胎呢?
江源正想着的时候,便听到有人招呼自己。
“那死奴才!趴在门边干什么?!还不给本小姐滚过来?!”七小姐的声音如银铃般清脆,也如修罗般可怖。
江源回过神来,慌忙往屋子里走去,差点都要忘记他来此的正事了。张嬷嬷害怕事情连累到自己,早就消失的不见踪影。
七小姐跳下石桌,打量着江源。江源此时还穿着他那好几天都没有换的白色衣服,六月的天已经热的有些可怕。他全身的汗水味,已经发酸发臭。七小姐啧啧两声,嫌弃的看了一眼刚才那丫鬟弄在江源身上的血迹,眼睛一瞥,望向别处,道:“你是新来的?”
亏得她七小姐有这记性,每天伺.候她的人有多少,在她身边的人,总是不停地换,竟然也晓得江源是新来的。
江源点点头,没有说话。那七小姐倒没在意这一点,继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七小姐的话,小的名叫洛溪。”江源回答,他还从来没有这般低声下气说过话,这般话,他也是学着阿才说话时的语气学的。
“爹爹派你来的?”
好家伙,江源心一凉,终究还是问到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