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水华流光化仙纹
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花笙想要张开手臂，迎接眼前的女子。她脑中仿佛有个低低的声音，不断地重复着“纪慈航，你是纪慈航，你就是纪慈航”这般的言语。
花笙下意识地张开了手臂，轻轻闭上双眼，等待着面前那张不断放大的面孔。忽然间，纪慈航的面孔却陡然一变，五官模糊起来，在花笙面前扭曲成一张可怕的脸。
花笙一声惊叫，难以遏制便往后退，此情此景，她早已不知思考，又如何记得身后便是井口？猝不及防之下，花笙踢到井缘，半个身子已经横在了空中，不断有风沙从井底涌上来，源源不绝地扑腾在她身上，力量之大，竟也没让她在第一时间往下坠。
下一刻，花笙便感觉手头一沉，有人拉住了她。掌心接触的一刹那，她心头却涌起一股难以察觉的熟悉感，正待她想要回忆，面前却是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都被那双手拉了过去，随后便撞上一具结实的身体。
“哎哟，”头顶传来一阵调侃的声音，“小花笙，你这一下可撞疼我了。”谈笑间，段七年也没闲着，顺势一个转身将花笙放在了一边，然后飞快窜上前去。
井边，红衣女子陡然失了目标，忍不住左右张望了一眼，正好撇到窜上前来的段七年，嘴角不由勾起一丝笑意，随后急速向后掠去。
这时，花笙才瞧见，红衣女子纪慈航其实是飘着的。联想到之前在井底的那句“井上有个不是人的东西”，当即色变，右手不经意抚上了凝香手镯。
不知道，对那种东西会不会起作用……
“花笙小心，她的目标是你！”段七年的声音忽又在耳边响起，花笙立即收敛心神，抬头恰见不远处有一片黑压压的云层逼来。
段七年将“玉歌”横于身前，隐隐将花笙护在身后。花笙见他这般明显的举动，反倒生出一丝不甘，不由小声嘀咕了一句。
岂料段七年耳力颇佳，不顾身前黑云压来，反倒回身问道，“小花笙，你又在念叨什么？”难敛笑意的面容，全然没有片刻之前的紧张。
“没什么！”花笙没好气地给了他坏脸色，目光转向一边，暗道，这里果然不同了，那块藏身的大石头不见了。
这时，天边的黑云逼近了，急势骤增，犹如箭雨一般倾覆而下，花笙这才看清楚，那漫天的黑云，分明是一道道形如利刃的石锥。
“对了，小花笙，”段七年倒是不惊不急，悠悠然将牛角笛举起，问了一句，“之前我就一直有个疑惑。”
“什么？”
“那个女人为什么叫你爱人？”
“……我不知道。”花笙一阵语塞，面无表情。
“那看来不是你的问题了，我还以为……”段七年欲言又止。
“你以为什么？！”花笙用力给了他一脚。
段七年佯装吃痛，“哎哟”叫了一声，岂料面前的石锥密雨却陡然快了几分，他当即正色起来，十指飞快搭上“玉歌”，急促的曲调声声响彻耳边。
道来却也奇怪，段七年笛声一出，石锥密雨登时失了气力，纷纷调转方向，与后方来势汹汹的石锥互相碰撞，落了一地。但石锥却源源不断，很快便将半片天空遮掩笼罩，竟将大地也染成了暗色。
“这里不是不能施展仙术吗？”花笙在身后低声问道。
“不是仙术，是净土内丹。”段七年短暂地歇了歇，一手握笛，另一手掌心隐隐有一颗圆珠，正散发着土黄色的光芒。
花笙略微了然，净土内丹本就近土，所蕴含的力量此前她也见识了不少，此时能以一珠之力抗衡满天锥雨，亦不奇怪。
只是，这些石锥应该是纪慈航唤来的吧？为何要针对她？又为何会唤她爱人？还有，千古城大旱之后又究竟发生了何事？
恍惚间，花笙又觉得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声音，不断地说着，“你是纪慈航，你就是纪慈航……”
“我是纪慈航？那她又是谁？”花笙轻声呢喃着。
“小花笙，你怎么了？”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段七年匆匆往后扫了一眼，蓦然瞧见花笙双眼紧闭，眉头紧蹙，额角隐隐跳动，似乎正承受着什么痛苦。
“小花笙，小花笙！”他用力唤着眼前人的名字，净土内丹光芒流转，瞬间在两人周身铸成四面厚实的石墙。
“云廊……云廊……”有声音从花笙口中窜出来，犹如梦呓。段七年仔细辩听了一会儿，这才确定她叫的是“云廊”二字，不由心念一动，谢云廊？
彷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耳边是极缓极缓的流动声，有细细的东西从她的耳鼻眼口流进，虽觉异样，但却有种说不出的舒适感，甚至是亲切感。
微微用力，花笙睁开眼，一汪碧蓝色映入眼帘，美轮美奂。
这是大海吧，她想。和缓的水流从身边经过，让她油然而生一种熟悉感，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亲切感，她清晰地感知到每一处细流。
这磅礴万象的大海，就像是一片星空，由无数的细流汇聚而成。这一刻，她仿佛是睥睨世间高高在上的天女，哪里的水流相遇，哪里的水流分散，她都清晰无比。
下意识地挥动手臂，四周的水流便如得到号令一般，随着她的手臂一同流动，很快便在她周身形成一道水卷，而且愈演愈快。
渐渐地，花笙发现水卷似乎出乎预料了，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带着一股撕裂的力量，将她整个人包围了起来。花笙艰难地张了张嘴，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挡，任她如何也动弹不得。
身边的水卷却越来越强，强大的力量牵扯着她，像是一把刀绞在心口，难受万分。忽地，眼前出现一道亮光，直直向她飞来。可花笙尚未反应过来，光亮一般的东西在她眼前一闪而过，便钻进了她微张着的口中。
“唔嗯。”突如其来的异物带来不适感，花笙忍不住嘤咛了一声，却猛地感觉体内倒腾不定，一股气流在她体内横冲直撞，扰得她气血翻涌，难以平复。
偏偏外遭还有愈演愈烈的水卷，当真是让她内外交加，难忍万分。
“好难受。”脑中只剩下唯一的念头，花笙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厚重的眼皮再也抵不住水流的冲击。
然而，就在此时，却有什么声音传进她耳中，顿时让她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
缓缓的笛声，在她眼前描绘出一幅不可名状的画面，犹如漫天繁星，点点滴滴倒映在海面，璀璨无比。
花笙的心中也一片清明，熟悉的笛声似乎让那东西安定下来，稳稳地盘缩在一处角落。没了内里的痛苦，外遭的水卷似乎也轻松了不少，花笙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水卷便缓慢下来。
这时候，那不知从何方传来的笛音似乎也趋近高潮，一律快过一律，尽皆敲在她的心头。
陡然间，当某个音律窜进她耳中时，花笙整个人都僵住了，骤然增大的瞳孔写满了惊诧，四周的水卷又失了控制地愈演愈烈……
昏昏沉沉的，花笙缓缓睁开双眼，只觉眼前的景象摇摇晃晃的。
“小花笙，你终于醒啦！”段七年见花笙终于醒来，便不再摇晃，赶紧将她扶了起来。
“这是哪？”花笙坐起来，环顾一周后，蓦然发现四周暗沉，像是在一个山洞里。
“你不记得了？”段七年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地灰烬，道，“你当初是在哪儿避雨的？”
“啊。”她想起来了，轻轻揉了揉脑袋，花笙站起来，向洞口的方向走去，一边问道，“我们从传承之境出来了？那子牙师兄呢？”
“花笙。”段七年在身后忽然叫住她。
“嗯？”花笙未觉异样，只是轻声应道，却忽然感觉脚下一沉，待她转过身去，段七年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小花笙，我们就此别过了。”有声音从洞口处传进来，几经回荡，幽幽转转。
“莫名其妙。”花笙忍不住嘀咕着，眼角不经意撇向右手，明亮的光从洞口照进来，一抹栩栩如生的柳叶花纹，在她手背上煜煜生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