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两心问语情脉脉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落在不远处的湖面上,荡起阵阵涟漪的同时,也在花笙心上敲起了小鼓。她有些出神的望着窗外,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回荡着一幅奇怪的画面。
画面中,一身红衣的纪慈航凝视着她,眉目中似乎有着说不出的复杂情愫,嘴里不停地叫着,“阿航,阿航……”
瞬间的恍惚过后,红衣女子突然摇身一变,面容亦真亦假,不停变幻,最后定格成谢云廊的面容。
花笙想,她大概能够想明白一些事。传承之境中,古井下的红衣女子并不是纪慈航,而是谢云廊。
从她与奚子牙所见到的片段中,不难知道谢云廊身怀神通,却为水婆婆觊觎,于是才有了一系列奇异怪事发生,才有了谢家灭门一事,也才有了投井献祭一事,只是可怜了多少无辜人被利用。
千古城的最后究竟发生了何事,也许她没办法再知道,但有关纪慈航与谢云廊的凄美爱情,除了叹惋与敬仰,她久久难以释怀。
为了相爱,谢云廊可以忍受所有人的谴责目光,化身井底的怪物;为了相爱,纪慈航同样可以割舍一切,甚至愿意与他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白首一生。
如果,有来生的话,你们一定要在一起。
愿青山依旧,白云共守,你们的相遇天长地久。
“嗯,一定要在一起。”窗外的雨渐渐小了些许,花笙的思绪也渐渐收了回来。这几日,回想起传承之境的经历,她总会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花笙的目光低垂下去,不由自主地摩挲起右掌来。白净如玉的手背上,那里本该有个柳枝仙纹的。
从传承之境回来后,花笙才知道,原来她置身海底的幻境是接受了一种传承,来自纪慈航的传承。那个水一般的女子,等待数百年,只为了等待一个有缘人。
对于修仙者而言,“仙纹”二字绝对是比“神通”还高明的一种存在。神通是承万物之力,究造化之数;而仙纹却是可遇不可求的莫大机遇。在修仙一道上,只有机缘足了,才有可能得到传承,而得到传承之人,身上的某个部位便会出现一道浅浅的仙纹,平时会隐而不现。
所以,她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花笙轻轻抚摸着仙纹的地方,将目光收回,忽然起身,冲进了稀疏的雨中……
“驱雨术”是基本的仙法,能在一定程度上驱散四周的雨水。正如一树山之时,奚子牙施展驱雨术,花笙才会感觉瓢泼大雨陡然变小了不少。
可此时,花笙却肆意放任自己,淋湿在细雨中。她绝不会否认自己的仙基很差,但即便如此,她心底最深的希冀仍旧是成为一名修仙者。
哪怕是最为基本的驱雨术,她也不会。只能任由这雨水滴打在脸颊上,染湿了鬓角,她也没有多少特别的感觉,反而是脑海里,不断地回荡起当初一树山的那一幕。
何其相似的大雨?何其相似的心境?不同的只是,当初护在她身边的人已经不在。
花笙也说不上来为何,自从从传承之境回来后,她便几乎没再见过奚子牙。
子牙师兄像是有意在避着她,花笙还记得那一日,她在山洞中醒来,被段七年告知几人已经从传承之境出来。
她心中一急,脱口而出的是奚子牙的安危。之后,段七年便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匆匆离去。
当时,奚子牙等在洞口处,长身而立,眉目风采依旧,见到花笙出来,却只淡淡地说了句,“回去吧。”
现在想来,从那时候起,子牙师兄就对自己态度有所转变。花笙这样想着,脚下的步子越发地虚快。雨后的地面些许湿滑,可花笙全然不顾,一心只想见到奚子牙,将一切说个明白。
雨势终究不大,可花笙来到子牙阁的时候,身上也湿透了,缭乱的发梢贴在额角,整个人显得狼狈至极。
花笙驾轻就熟地通过龙桥,叩响那扇轻掩着的竹门,“子牙师兄,子牙师兄,你开门啊!”
“咚咚,”回应她的只有一成不变的叩门声,以及身后越来越大的雨声,却唯独没有哪怕一星半点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子牙师兄,你果然还是不愿意见我。
花笙有些不甘心地又敲了敲门,眼角忽然就不可遏制地落下两滴泪珠,与脸上的雨水混作一起,“子牙师兄,我不过是想知道一个答案而已,究竟是为什么?”
“进来吧。”恍惚之间,身后突然有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花笙又惊又喜,顾不上脸上的残泪,一把扑进奚子牙怀中,失声呜咽,“子牙师兄,你终于肯见我了。”
“别哭。”奚子牙轻轻替她拂去泪痕,微微理了理发丝,脱下自己的长袍套在她身上,语气极尽温和,“小心着凉。”
花笙觉得心中暖暖的,难以收拾的心绪也安宁了不少。进入屋内,仍旧是当初的摆设,只是没有了阳光微尘,显得有些阴郁。
奚子牙随便找了间衣裳披在身上,从一角的抽屉里取出药草,开始煎煮起来。花笙见状,心内更是一阵翻涌,忙道,“子牙师兄,我没事的。”
奚子牙却仿若未闻一般,手上的动作不见停止,却也不开口说话。
花笙一颗小心思又悬了起来,犹豫片刻,忽然道,“我,就是有些事想要问问师兄。”
“花笙。”奚子牙忽然看向她,轻轻地唤她的名字。
花笙愣了一愣,又听到奚子牙继续说道,“你要知道,师兄不想看到你难过。你的一生,注定会经历大起大落,那个能陪在你身边的人,不会是我。
“在这世上,有很多你不知道也没办法知道的事。有的人活得光彩非凡,但也许内心是卑微弱懦的;有的人活得冷漠寡情,但也会渴望一个爱他的人;有的人活得恣意潇洒,但也许没有人知道他背后的心酸……”
“子牙师兄,我……”花笙有些似懂非懂,她不明白为何子牙师兄会突然对她说这些话,是想告诉她什么吗?
“花笙,师兄给你说个故事吧。”忽然,奚子牙又道。
花笙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她轻轻拢了拢身上的长袍,忍不住地抖了几抖,猛地打出一个喷嚏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傻傻笑道,“子牙师兄,你说。”
奚子牙突然捏了个诀,从怀中取出一方木匣,一颗火红色的珠子飞出,落到他掌心。奚子牙并指作画,凌空对着火红色的珠子写了些什么,然后将珠子放在花笙手心。
顷刻间,花笙便感觉到一股热量通过手臂传至她的全身,很快便带来一股暖意。
奚子牙又不放心地看了眼一旁正在煮着的药茶,确认药茶还未煮好,这才开始说道——
千古风沙一日卷,万类生灵绕水来。
千古城的最后,归于一片尘土,就好像谢云廊与纪慈航两人的爱情,也终究是不得善终。
水婆婆步步紧逼,谢云廊与纪慈航无奈之下,只有反抗。可水婆婆处心积虑,为了夺取谢云廊的神通,不知利用了多少无辜之人,怎甘心布一个漏洞百出的局呢?
紧要关头,纪慈航觉醒神通,救下了谢云廊,救下了千古城。但因此,纪慈航也得升仙道,破空而去。
等到一切归于平静之后,谢云廊醒来,却不见了心爱之人,无以复加地涌起一阵怒意。他寻遍整个千古城,所见不过是一地又一地的黄沙白骨。
为了救他,那个说好要与他白头共守的女子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他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古城中,为了了却余生么?
这一刻,强大的不甘在他心中滋生,化作无边的怨念。一夜之间,整个千古城成了风沙肆虐的荒败之城,只剩下死寂。
后来,有人偶尔经过这座古老而被风化的城池,都会听到一阵阵如泣如诉的歌声。也有人说,他们看到过一个红衣的漂亮女子,嘴里似乎在呼喊着她的爱人。
讲到这里,奚子牙有意停住,看了眼一旁的药茶,隐隐有一股茶香飘出。他盛了一碗递给花笙,最后说道,“有些事,也许并没有我们想象得那般美好。”
花笙接过药茶,正欲尝一口,不料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几欲令她呕吐。
“子牙师兄,这好苦啊!”花笙抱怨道。
“良药苦口,才能利于病。”
“我才没病呢!”
闻言,奚子牙不由露出丝丝笑意,忽然又取出了青木内丹,迅速捏了个诀,青木内丹在碗中走了一圈又回到他手上,“这样就不会苦了。”
“真的吗?”花笙半信半疑地抿了一小口,只觉一股甜意从舌尖传到了心里,让她欲罢不能,仰头便将整碗药茶全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