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木偶今朝有神采
长夜漫漫，花笙根本无心入眠，索性披了件衣裳，步入院中。
入秋的夜里有些寒凉的雾气，侵入花笙单薄的衣袖中，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忽然间，一道宛如天籁的声音从远处飘来。花笙一时听得入了神，下意识循着声音踱步而去。
寥寥星子嵌在夜空，平添了些许神秘。清冷的月光洒落林间，花笙听见，天籁越来越近了。
树林的尽头处，溪水环佩，有一人影立在其间，身姿挺拔，一管笛箫横于唇边，天籁曲音流泻而出。
花笙看得痴痴的，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步，但又不敢弄出太大的声响，唯恐惊扰了这一副美如仙人的画面。
曲音忽的停了下来，那人负手而立，抬头望向夜空，寥寥的星子璨若眼眸。
“山川湖海，日月星河。今吾辈，以尘笛为引，窥星河之理，究造化之数……”低吟声从男子口中传出，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清晰。
刹那间，只见夜空中星子闪亮，仿佛听到了某种呼唤，齐齐放出亮光，无数的星子绘成一副神秘的画卷。
花笙不知其间奥秘，只觉奇妙神秘，一种异样的感觉吸引着她。怎料，突然间，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花笙猛然一惊，本能地想要叫喊出声，却拼命地忍住。这样平静的画面，怎么可以破坏？
花笙心中腾地升起一股小小的怒意，她转过身来，心想不管是谁，一定要叫这人好看。
哪知，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段七年？怎么是你啊？你也掉下来了？”花笙压低声音，质问道。
“嘘！”段七年作了个噤声的动作，十分自然的捏住花笙质问的手，将她拉到身边。
“你，你干什么啊？”花笙一惊，想要抽出手，却发现对方的力道大得惊人。
段七年却像没意识到似的，拉着她躲到一棵树后，什么话也不说。花笙被此举弄得莫名其妙，手心却有清晰的温度传来，让她心底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段七年，你到底在干什么啊？还有，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鬼鬼祟祟的，难道不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嘘。”奇怪的段七年又作了个噤声的动作，仍是不讲话，只让花笙看着男子的方向。
花笙扭了扭身子，想抽身而出，段七年却是误会了她的意思，握住她小手稍微松了松，另一只手臂却是不由分说地绕过来，轻轻拉着她的小手。
花笙脸色刷的一下红了。这样一来，段七年等于是半抱着花笙……
花笙的脸变得阴沉，低声咒骂了一句，趁着段七年松懈的手劲，猛地一脚踩下去。
身后的人一声吃痛，惊呼出声，松开花笙。不小的动静惊动了吹箫之客。
花笙暗道糟糕，转身欲逃，却没瞧见段七年。只有脚下躺着一块安安静静的木雕，花笙内心震惊，但琢磨着吹箫之人已经转身过来，急忙拾起木雕匆匆离去。
花笙将醒未醒时，已有暖暖的阳光照耀在身了。下半夜，她睡得十分不踏实，夜里见到的吹箫之人让她心神恍惚，还有鬼鬼祟祟的段七年，以及最后出现的木雕。
花笙眯着惺忪的睡眼，十分不雅地翻了个身，一脚蹬开下半身的被子，手臂自然地往前搭去，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暖和的触感。
“嗯？”花笙微觉异样，迷糊的睡眼瞬间有了精神，一张好看的俏脸映入她的眼帘。
那是一张男人的脸，细碎的头发散乱的垂下来，些微遮住眼角，但透过发间的空隙，还是能看见微蹙的眉头。他轻闭着眼睛，嘴角自然上扬成好看的弧度，神情安详而恬静。
“段七年！！！”花笙只消看了一眼，就认出了这人，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还顺带卷走了所有被子。
可没想到，事情往更糟的方向发展了。段七年竟然只穿着贴身衣物！
羞耻感让她条件反射般地挡住眼睛，但随即又好奇起来，此时的段七年安详而恬静，人畜无害的脸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似的。
“你，你……”花笙一连道了几个你，话语突然哽咽在喉间，她怔忡地看着眼前一幕，杏眼圆睁，干净的床上除了一尊木雕，一览无余。
奇怪，怎么不见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被子从眼前挪开，水灵灵的大眼睛像个小贼似的，在床上四处搜寻。
突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床底下传来。
“段七年，是你吗？”花笙小声的问道，声音飘进床底，荡成一室涟漪。
回应她的是一声低语，像是婴儿呢喃，分辨不出是何意思。花笙皱了皱眉，正打算一探究竟，一只小狐狸突然窜了出来。
“狐狸师姐？”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小狐狸摇身一变，变作人形，正是娇小可爱的狸弄烟。
“快跟我走，有好玩的。”狐狸拉了花笙的手，就往屋外跑，也不管她都还未作梳洗。
“等等，师姐。”花笙挣开狐狸的手，忙道，“我还没梳洗呢。”
“哎呀，快点快点，去晚了可就见不到了。”花笙随意地梳弄了一番，便被狐狸不由分说拉起，一路小跑直至院落的湖边。
秋风渐起，拂过岸边的一株古树，有苍老的叶子回旋着掉落，轻轻地落在湖面上，荡起阵阵涟漪。岸边立着一白衣男子，轻摇折扇。
“臭雪染，十七呢？”狐狸气呼呼的，左右看看，确定只有慕雪染一人。可恶，她千辛万苦跑去叫来花笙，就是为了观赏十七的神通，结果还是没来得及。
“他被阿凉叫去了，说是有事商量。”
“他们俩有什么好商量的啊！”
“我哪知道？”雪染耸了耸肩，一番无奈的苦笑，“阿凉都还不告诉我。”
“算了，花笙，我们走吧，十七不在。”狐狸哼了一声，招呼花笙，转身欲走。
“诶，师姐，别急啊！十七不在，师弟的仙术也不赖啊！”说着，雪染挥动折扇，一开一合间带着丝丝凉意，拂面而去。
湖面好似一道冷风吹过，井然有序地结了冰。紧接着，雪染缓缓伸出手，五指轻动，池中的水就好像听到呼唤，化作一道细流缓缓升起。
雪染慢慢将手往上抬，仿佛凭空托举着池水。手掌每移动一寸，水流就跟着上升一分，直到比肩百年大树顶端。
然后，随着雪染轻轻一落手，水流四散开来，形成一道喷泉。扇面一瞬间开合，凌空划过像是泼墨作画一般。
半空中的水流却在这一刻受到牵引，各自分作细流，溅散，然后又汇聚……最终凝结成了一朵朵似水似冰的莲花，绽放在水面，煞是好看。
“师姐，快看快看。”花笙一边叫好，一边招呼狐狸。哪知狐狸瞧也不瞧，悻悻道，“这把戏我看过不知多少遍了，也就是花笙你啊，才会大惊小怪。”
花笙却不管狐狸之言，来到岸边俯身探手，发现冰层极薄，她稍稍用力，冰面就轻轻裂开，慢慢融化到了水中。
花笙心内大惊，显然，这是慕雪染有意控制的。此等毫厘之间的掌控力，实在非常人所能。
“嗯？”突然，花笙轻轻发出一声疑问。
“怎么了？”
“我好像听到她说，她很快乐。”花笙难以置信地指了指湖面。
“她很快乐？”雪染微怔，看向花笙的目光，忽然染上了几分笑意。
花笙也有些不明所以，自己只是循着心中的感觉所言，却是没有胡说，“她说……师兄刚才结冰那一下，她很舒服！”
“哦？”雪染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意，若有所思。
“呀！”就在这时，花笙忽然一声惊叫，猛地抽回手。而水面，仿佛在一瞬间，悄然结冰。
雪染瞧在眼里，不禁面露惊色，暗自追问自己，刚才那一瞬，他没看错吧？！
水面是在一瞬间结冰的！也就代表着，花笙对水元素的感知力是极致的！？
她……真的只有紫阶仙基吗？同时注意到这一幕的狐狸也不由怔住，心中所惊与慕雪染不谋而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