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殿富丽堂皇、极尽精巧,再加上丰王从民间搜罗的珠宝玉石、古玩字画相衬,愈发显得皇室内廷如仙境一般。
众人面见当今圣上,齐刷刷的跪地参拜,阿齐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他瞥眼看去,瘦削的皇叔把自己裹进极厚的玄黑铺金虬龙纹的皇袍里,背后是阔大威严的白玉皇位,懒洋洋的神色中倒也颇有人君的威风。
“都起来吧!”丰王的声音喑哑深沉,听来颇让人觉得不快。
一干臣工心里骂道,篡君一个,位置还没坐稳就这么傲慢,老子哪天杀将进来,看你还能不能摆谱。
繁琐的宫中礼仪行毕,难免一场饕餮盛宴。珍馐佳肴和玉液琼浆的轮番供奉之下,帝朝当今位高权重者们不禁陶陶然起来,气氛变得友好热烈,甚至斯廷护都和王卓碰了一杯。
丰王酒劲儿上涌,觉得时机已到,大声道:“列位爱卿,王道沧桑,桑田化海,这都是常有的事儿。我的皇兄和皇侄们不幸,惨遭祸乱。我虽然才学不堪,德行难配,但是为了祖先社稷、家国安定,岂敢避趋?倒也苍天眷顾,仙人怜我处境之危难,竟特意显圣,勉励我夙夜在公、执掌天下,现在就让我们恭迎两位来自‘科技圣域’的仙人。”
皇位背后的水晶帘幕中走出两个身形高大的人来,他们红发碧眼、轮廓深深,不似华族人容貌,也明显不同于其他各族。他们礼貌含蓄的笑容里藏着一丝轻蔑,倘若有人能够听懂他们的心声,就会明白对方确实心存嘲讽:这些脆弱的可怜的碳基生命体!
据二人自己的介绍,他们来自‘科技圣域’,乃是超越四大部洲,越过三十三天,一路向东历经数年才能抵达的奇境。在这个国度里,人们无生无死。二人给丰王解释,四大部洲甚至三十三天仙境都是有碳基生命构成,而他们已经将自己的身体硅基化,皮肤肌肉坚硬无比,金石刀斧也难以加之。此外他们的思维速度也要快上无数倍,特别是记性极佳,多少年前地上掉下一根针这样的小事也可以毫不费力娓娓讲述。
在展现了自身的神迹之后,他们还送给丰王一套铠甲,虽然样子怪模怪样,看起来非常简陋,只是包裹住了关节和要害几处,但是没想到这个被称为“外骨骼”的铠甲仿佛被神力加持,丰王穿上之后,气力无限扩大,只要轻轻一拳,就打坏了一扇厚重的朱漆大门,委实不可思议。
两位仙人慷慨赠与这套仙铠,却没有提出任何要求,这让奉利益为圭臬的丰王不由得感觉惴惴不安,几经盘问纠缠之后,二人才告诉他,他们其实是那个世界的“探险家”,想要探寻一种方法能够缩短各个世界间的距离,他们管这个叫“跃迁驱动”。他们来到这里实质上也非计划之中,乃是试验出现了状况,所以希望能够由南瞻部洲的统治者给他们提供资源和便利,让他们重新回到故乡。
丰王不担心漫天要价,只害怕对方心怀叵测,把他苦心经营几十年的权柄夺走。待二人表露心迹,原来对他的皇位没有觊觎之心后,他喜不自禁,承诺将和他们紧密合作,量与国之物力,送仙人之归兮。
大殿之上,众人见所谓的仙人只是样子怪异了一些,好像与自己想的三头六臂还颇有不如,都有些不以为然。王卓曾和丰王一起在边疆讨逆,自认为有些交情,大着胆子道:“圣上威武,但是这两人怪里怪气,样貌殊异,臣下在边疆曾经见到过蛮族的一些怪胎,也是发色、眼睛骇人,但实质上也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皇上可别受到奸佞蒙蔽,错把怪物认作仙人!”
一番话讲的很是大胆,甚至有些质疑丰王见识的味道。但是丰王毫不着恼:“王将军乃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勇将,不妨替朕试试两位仙人的成色,和他们比试比试?”
王卓哈哈大笑:“正有此意,来来来,我来会会两位!”
上一秒还是仰天大笑的样子,谁知道莽莽撞撞的掩饰之下王卓的出手竟如此迅捷,脚步一错,拳风已经对上了一位“仙人”。
谁知对方竟然纹丝不动,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开口竟是金声玉振的音色:“这是虚招,我已经算出来了。”
王卓大吃一惊,马上一个俯身攻向仙人的下盘,拳脚相加,像重锤一般砸向仙人的膝盖。
王将军自幼就在行伍间厮混,虽然现在位高权重,已经很久没有和人动过手,但是从小在全部纯爷们儿的环境中成长起来,下手都是废人的杀招。这样冲着下盘一击,以前不知击碎了多少对头的膝盖,端的是狠辣无比。但是不可思议的情景出现了,致命一攻击出,果然有人缓缓倒下,预料中对手跪地求饶的场景没有出现,王卓觉得自己击向了一块儿玄铁所造的盾牌之上,手骨胫骨尽数折裂,右臂和右腿已经没法支撑,他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
王将军又是骇然又是气愤:“你竟然使诈!在衣服里藏着贴身护甲!”
与他相斗的‘仙人’不置可否,摇头道:“以你的智力,我实在没法给你解释清楚。”
丰王看的哈哈大笑,大声道:“这位奥皮音仙人在仙域从事的可是文职,但恐怕放眼寰宇,也没有一个所谓的勇将能与之匹敌。还有谁,尽管上前一搏。能够打倒仙人的,朕赏他千两黄金!”
丰王的叫阵颇有效果,回鹘大使的随从武官向长官探视一眼,二人相视点头,随从抱拳上前挑战。只见他右掌伸出,五指并拢,身形微侧,一些了解回鹘习俗的心下了然,这是回鹘人从幼到老都无比熟悉的姿势:“来,和我摔跤!”
回鹘一族生活在北方几条大江冲击陷落出的平原,呈一个“几”字型,被人称之河套平原。他们既有游牧的群落,也有从事稼樯的部族,把他们紧紧联系在一起的,除了同文同语之外,还有就是无论男女老少都要修习的摔跤。在他们的肢体语言中,只要摆出这样的姿势,那么就不应当拒绝与其一战,否则被视为最大的蔑视。
奥皮音并不明白这个姿势的具体含义,但是也略微猜明白这是挑战的姿态。他在科技仙域中是一个彬彬有礼的学问家,此时不改本性,搭手与对方较量起来。
谁知两人的双臂碰撞在一起,竟是金属之间的撞击声。袁行俭面色大变,失声喊道:“阿克米!”
阿克米,回鹘语中点金术的意思。回鹘人重商轻农,先民时期就有对黄金的崇拜仪式,后来族中的方士声称人的血液有铁腥味,通过冥想可以炼化“血中金”,这是比黄金更加珍贵的宝物。但是毕竟这是悖理谬论,炼金术师们逐渐消亡,却演化成了一种新的武功流派,他们融合炼化之术于体内,竟可以把肌肉皮肤硬化,无坚不摧。但是一般能够修炼出个别部位已经是难上加难,这位年轻武官小小年纪却有如此造诣。袁行俭出身武术世家,见多识广,想到这门异术的无穷威力,不由得觉得今天这场宴会杀机暗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