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顾云楼也曾试探的问了几句山寺的生活,顾云杳都是对答如流,只是问道书信的时候,她略微迟疑了一会儿。
顾云杳也是满心的无语,山寺里他们不曾长去,自然随她自己怎么说,倒是那书信,不是她写的她又哪里知道都写了什么。
不过好在顾云楼也不是真的在意,便也就这么蒙混过去了。只是,顾云杳知道,顾云楼心里的疑惑怕是就此种下了,不想办法打消,总归还是不妥。
走到他们居住的小院子前时,一辆看起来极为精致的马车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顾云杳侧头看了一眼,马车之上的装饰极其繁复,不是一般人家该有的,又看坐在其上车夫的衣饰,心里就猜到了几分,来人恐怕是与许靖容的夫家有关。
她刚刚醒来的第一天就看出许靖容不是个平常的山野村妇,她一举手一投足之间的典雅贵气,非世家大族所不能培养出来。
其后与顾云楼相处更是看出,他的教养极好,规矩礼仪更是挑不出一处错来,小小年纪说话做事更是滴水不漏,就是从前的皇子王孙也不遑多让。
“他们又来做什么。”顾云楼皱着眉看着那马车,说出的话让顾云杳一挑眉,竟然还不是来了一次,而且看起来顾云楼还不甚喜欢这来人。
“大哥,是谁来了?”顾云杳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幽深的眸子里满满的好奇,却还是压不住内里的冷淡。
顾云楼拍了拍顾云杳的肩膀,安抚似的开口道,“杳儿别怕,是祖母派人来接母亲的。”他在小时候就知道了,母亲为何会带着他们离家到了这里,这十年之久的光景,他那位父亲竟是从来未曾来看过他们一眼。
顾云杳点了点头,她哪里是害怕,不过是好奇罢了,许靖容那么个利落的人,会有一个怎么样的夫君。
随着顾云楼一起进了院子,远远就看到一个衣着打扮光鲜的女子,她着了一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袖口与裙裾之上片片兰花,盈盈细腰上系着一条同色的锦绣腰带,显得那体态更是纤弱娇柔。
女子一看到他们二人进来,立刻就堆了满脸的笑意开口道,“楼哥儿和云杳都这么大了,尤其是楼哥儿,瞧瞧瞧瞧,越发的丰神俊朗,比咱们黎京的少年郎更惹眼。”
赶在皱眉要说话的顾云楼之前,许靖容先开了口,她面色沉沉,不悦的看着一旁的女子道,“四姨娘这些年的规矩学的越发好了,我的儿子你也敢说三道四。”
许靖容是个极护短的人,这被她称作四姨娘的女子说的话,明面上是夸人,可暗地里的意思却是变着法儿的说她的楼哥儿是个徒有外貌之人,这哪里能让她容得。
四姨娘脸上笑意一滞,连忙低头赔了不是,那样子谦卑之极,可顾云杳却没有错过她低下头那一瞬间的不屑。
四姨娘自然是不屑的,许靖容的性子谁都知道是个直来直往的人,当年与老爷在府中闹的那一出更是人人皆知。
不过她这次来可不是来看笑话的,当下便也又开口说了目的,“姐姐,老夫人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把您带回黎京,这次您说什么也要跟我回去啊。”
许靖容冷笑,看着一口一个姐姐叫的亲热的年轻女子,心里多少有些悲凉,这就是她那位海誓山盟只娶一人的夫君的妾室,都已经是第四个了,看来她走后他过的依旧很好很好啊。
突然许靖容就没了兴致和力气再搭理这位四姨娘,摆摆手道,“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我许靖容可没有一个朝三暮四的夫君。”
她这不是气话,这么多年她也想通了,等到她的杳儿身子好些,她就回黎京与那位如今名满天下的顾大将军和离。
四姨娘还想再劝劝,许靖容已经转身进了屋子,独留下她一个人看着那厚重的门帘不知所措。
“四姨娘还是回去吧,若是惹急了母亲,我二哥可是不会手软。”顾云杳走到四姨娘身侧的淡淡的说了一句,把还在想法子的四姨娘吓了一跳。
等四姨娘想问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顾云杳已经进了门,还是留给了她一层厚厚晃动的门帘,四姨娘气急,如今老爷的地位早就今非昔比,这些人怎么就不识好歹。
顾云杳进门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神色黯淡的许靖容,心里有些奇怪,既然这么在意,为何不回去,她缓步上前,轻轻把手覆在妇人的手上,没有说话。
许靖容手上一热,抬眼看到顾云杳站在自己面前,强忍在眼中的泪水就滑了下来,她声音嘶哑的道,“杳儿,他怎么能这么狠心,十年不来看咱们,如今来了,却派了个姨娘,他这是要于我示威吗?”
当年她在夫君纳妾之时大闹了一场,之后更是直接带了自己的孩子远走江南,原以为她的夫君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总是会来劝自己回去的,可没想到的是,这一等就是十年之久。
如今新朝初立,他便迫不及待的遣人要她回去,怕也不是因为夫妻情分还在,而是她父亲留在他手里的军队人心不稳了吧。
顾云杳看着满脸泪痕的许靖容,良久才道,“母亲要是打算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不回去也无妨。”她声音很轻,似乎是在劝慰许靖容,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许靖容脸上的哀伤之色稍微收了收,她抬眼看了看站在一侧的顾云楼和顾云淆,忽然站起身道,“不,母亲会回去的,不过,绝不会跟别人回去。”
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却不能不在乎两个儿子的前程和小女儿的终身,许靖容闭了闭眼,声音坚定的道,“母亲会拿回属于你们的一切,也会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顾云杳嘴角微微一挑,她知道许靖容会是这么个反应,她是个极护短的人,也是个顶好的母亲,怎么会容忍自己的儿女因为自己碌碌无为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