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斯醒太过正常和直白,没有一丝遮掩的回答让蒙浅浅脑子里那根愤怒神经迅速煞了车。回忆起刚刚自己张牙舞爪的样子,或许应该被称作吃醋的样子,她无所适从的站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左右为难。席斯醒难得看她怔愣的模样,便放下报纸用右手手背拄着头看她。蒙浅浅被对方的视线盯得不好意思,只得重新咆哮起来,故意转开话题。
“啧啧,你也太不配合了,好好的一出捉奸戏被你演得如此光明正大,搞得我都不知道如何往下接了。”
席斯醒嗤笑,“你还真是入戏啊?妒妇的样子被你演得活灵活现。你说这戏要是再演下去,你会不会敬业的一边开始砸杯子,一边数落我始乱终弃?”
见自己的真正想法被拆穿,蒙浅浅撇几下嘴,却也终于找不到任何词来还击,最后只小声道:“不过从她身上,我更加坚定了一股信念。”
席斯醒微皱眉,“什么信念?”
蒙浅浅掐一把自己腰上的那一圈小肥肉,斩钉截铁道:“减肥的信念!我的体重现在是呈直线稳定上升,马上就要突破100大关,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没有未来了,我要恢复往日辉煌,我不要没未来!”
席斯醒嗤之以鼻,“算了吧,胖子是一口一口吃出来的,你想瘦下来,那也不是能一步登天的事。而对你而言,让你放弃以吃为主的这件事,更是比登天还难。”
如果说下午看见那个女人的好身材使得蒙浅浅再次动了减肥的念头,那么席斯醒这番贬话更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蒙浅浅是个行动派,说做就做,所以当席斯醒的那句:“桌子上有烧鹅。”语毕后,蒙浅浅硬是铁着心闭眼,将背包往沙发上一甩,随即回到卧室闭关去了。只要不让她看见餐桌和冰箱,那么一切都好说。而坐在客厅的席斯醒一边看报纸一边等待蒙浅浅破功而出,但半个小时过去了,却依然没等到。对方行为太反常,他终于有些坐不住,起身去敲了蒙浅浅卧室的门,有声音从里边闷闷传来。
“让我自生自灭去吧。”
席斯醒意识到这次蒙浅浅不仅是说说而已,他一向不赞同节食减肥,况且真要打从心眼里说,蒙浅浅还没有胖到他心中人神共愤的程度,顶多就是借此打击一下她的士气,以此逗乐。所以他再度敲了几下门,以示自己没多少耐心,要里边的人把门打开。熟知蒙浅浅根本不管他这一招,坚持在里边喊话。
“我靠,我没有退路!”
蒙浅浅想减肉的心从来没有这么猛烈过,她将抱着枕头将自己的嘴捂了又捂,好像毒瘾犯了的人正在戒毒,没有亲眼看到不会有人相信,一个人爱吃竟爱到这种程度,真的是典型的吃货。
“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能饿自己多久就饿多久,直到虚脱为止!我上班站着下班站着上网看电视我都站着!要是有人请我吃饭我就死给他看,就算真被死拽活拉去了,我也要假装自己之前已经吃得很饱,示意他不要给我点吃的,除非他请我吃几根黄瓜!”
席斯醒装酷失败,想拿脸色冻她偏她又不在眼前,最后只得耐着性子好言相劝。
“蒙浅浅,要科学。”
哪知竟得来对方更大的反驳。
“科学对我来说压根儿不管用,要减肥就得变态!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是对的。”
席斯醒的声调终于越见升高,“那正常三餐也必须吃,你把宵夜的毛病给我改掉就行,否则会得胃病。你到时候痛得死去活来我坚决不会管你,把你扔出去不解释。”
好劝不管用,威胁可以吧?蒙浅浅却依然不买账。
“我的胃早就病了,跟无底洞似的填不满!我不喜欢它了,我要虐待它!”
是什么让一个意志不坚定的人突然执着于一件事情?我想,除了爱情,再无其他解释。蒙浅浅只冲动的嚷着自己要减肥,要瘦到与席斯醒坐在一起的女人的程度,可她没有去深究过,她为什么一定要瘦到和她一样呢?稍微胖一点不可以吗?比她还瘦不可以吗?为什么目标非要定位于和她一样瘦。是不是,当亲眼目睹着席斯醒与她坐在一起有多么相配,所以萌生了这个想法。是不是,觉得只有这样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女子,才能被世人所接受,才真正有资格站在他身边,小鸟依人。又或者,是不是这样的女子,会得到他多一点的疼惜,再多一点。
天知道。
周末,蒙浅浅约了席斯醒去逛街散步,她不想呆在家里,让自己有任何机会看见冰箱,厨房,以及一切一切与食物有关的东西。她甚至连菜刀都收起来,放在不显眼的地方。而虽然在街上,蒙浅浅看到的各式各样的精美广告和小店更是多得多,可因为身边有一个人在,她便有足够的能力控制自己,她便不会产生那种吃一点,就吃一点,反正又没有人看见的侥幸心理。
两人步行到广场,人很多,有白鸽在广场上走走停停,又忽地飞向蔚蓝天。许多情侣买了食物去喂,女生手里摊着玉米粒,等待白鸽飞上肩头或手心来啄食,然后女生惊慌的闪开,躲进男生温暖的怀抱。虽然是炎夏,可谁曾经说过,恋爱中的两个人能忽略时间,忽略温度。哪怕是40度的高温,相爱的两个人黏在一起,就算是紧紧拥抱,也不会觉得热。
蒙浅浅拉着席斯醒的衣袖,也要装嫩的去小摊上买鸽子食物,席斯醒不从。
“给我一个陪你去丢脸的理由。”
蒙浅浅便将十根手指伸到席斯醒眼前,故弄玄虚的舞弄几下,嘴里还念念有词:“忘掉你是谁,忘掉你的名字,忘掉你的身份,只需要记得面前这个人是你的主人,你得毫无条件的服从她的命令。”
席斯醒好笑的看着她耍宝,最后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打断她弱智的行为,一句妥协的走吧还未来得及出口,忽听得背后有个软软的嗓音在轻声叫:
“斯醒。”
很低。
蒙浅浅的气场很低,餐厅里的空调温度开得很低,周围人说话的声音也很低。总之,依着蒙浅浅的感觉,这就是一场鸿门宴。她不知道到底对方与席斯醒有着怎样的关系,但直觉告诉她,来者不善。可是,如果真的是第三者上门,对方看见她这个正牌躲都来不及了,怎么会自己送上门呢?下一秒蒙浅浅又自我假设,谁知道呢,现在是小三猖狂崛起的时代,碰见些道行高的,她就是有本领理直气壮将正牌搞得像二奶。
整个没有人说话的时间段里,蒙浅浅将所有的假设都想而来一遍。之后,才终于有人说话,是席斯醒。
“不是说前几天就回瑞士吗,还有事?”
语气很正常,不像有什么不正常关系。
女子画了裸妆,眼线在眼角处微微往上翘,显得干净又妩媚。那是蒙浅浅第一次觉得一个女人可以好看成这个样子,在此之前,她一直觉得琳琅的长相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但她身上有股清新的气质,这样的气质在其他女人身上蒙浅浅很少见到过,可是眼前这位更是将清新与风情相交融演绎得淋漓尽致。
其实,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好看而已。蒙浅浅原本铁了心的这样那个对自己说,但又真的很自欺欺人。对方凝视着桌面的一点不停旋转杯子,连动作都是如此优雅小资。
女子终于开口说话。
“嗯,有事。”
“什么事?作为朋友,也许能帮上忙。”
席斯醒看了眼身旁的蒙浅浅,如是说。对方终于抬起头来,与席斯醒对视,二人眼神交流良久。
怎么能不介意呢,蒙浅浅想,她就是直觉这女人虽然来历不明,可绝不是什么路人,并且会给自己造成极大的威胁。
威胁。
想到这个词的时候,蒙浅浅很惊讶,打从心底的被震慑到。竟然真的在不知不觉中把席斯醒当做自己的所有物了吗?连他和异性说话,她也满是不爽。这完全与自己当初想的不一样,像席斯醒这样各方面都成功的男人,不可能没有一点花草追逐,所以蒙浅浅早就想好,如果他有一丝一毫出轨的念头,她立马走人,干净利落绝不拖欠。只是现如今,她不觉得自己能做到如此潇洒。
蒙浅浅还在神游,压根没有注意到中间两人说了什么话,或者什么也没说。总之在整个谈话的结尾,一直显得沉默无比的女子开口说了一句让人遐想万分的话。她说:
“斯醒,我留下来,是为了一个人。”
这句话过后,画面突然就停了格。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七点,蒙浅浅饿得要死,但似乎饥饿在此刻显得不那么重要。门一关上,她立即火力全开。
“她是谁?姓啥名谁?做什么的?家里有几口人?和你以前有过什么关系现在又是什么关系?!”
一大堆问题抛出来,席斯醒应接不暇,便挑了一个不需要思考,最简单的问题回答。
“以前是情侣,现在是朋友。”
在这一刻蒙浅浅突然发觉,她真的,是不太了解席斯醒的。她了解的他,除了爱和自己斗嘴爱与自己作对唱反调,以及他顶着新生代商业巨子的名号以外,其他,一无所知。并且蒙浅浅有一种预感,自己永远也搞不懂席斯醒内心的想法。诚如席斯醒所说,如果那名女子是他以前的情人,那么他为何那么顺理成章的就说出了口,他不觉得应该隐瞒一下吗?而且,今天他们二人在一起的气场如此强大,频频惹得路仁回头,有些八卦的小女生小声讨论着郎才女貌。好像他们才是情侣,她就是插在中间的小丑兼电灯泡。他不知道她会胡思乱想吗?还是他认为,就算她胡思乱想了,他也不在意,最多走人便是。
想到这,蒙浅浅觉得有些委屈。不,是委屈极了。眼见着女生的嘴就要扁下来。
“所以你之前消沉了几天,也是因为她回来的原因吗?”
闻言,席斯醒却起身至她面前,直接一个爆栗敲在头顶,毫不留情,这下蒙浅浅的嘴是真的扁了下来,下秒却被人拥入怀中,那个自己不太熟悉的拥抱和对方身上很熟悉的古龙香水味道。
“我有什么内心过程根本不重要的蒙浅浅,结果才重要,你无声无息赢得了一场战役,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记忆中,那好像是两人最正式的一个拥抱,不为打闹。蒙浅浅的那些委屈忽然就消失殆尽了,因为那个拥抱,以及那短短的一句话。席斯醒绝对是治愈系的,她想,他懂得在什么时候可以给你迎头一击甚至是知道你剩余多少底线,他还可以趁胜追击,接着再几句话轻而易举的将你拿下,让对方不带一丝幽怨。
是夏日,天还未来得及黑下去,晚霞将天边染色,两人站在落地窗前,站在可以纵观全城的高度拥抱俯视。
这场景太罗曼蒂克,让人醉得没有心思去追问明天,更遑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