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地图还在。我自己开车找到了这地方,是个野营村,我没事就在那边转。半个月后,终于在这儿看到了艾哈迈德,也看到了艾荷法。我回家收拾好所有的武器,写好了遗书,开车上路,凌晨的时候回到了野营地。我给每一支枪都配了消音器,头上戴了夜视镜。天还没亮我就开始了,从把门的开始杀,当然第一个就是我跟你说杀错了的那个,这家伙刚好出来,被我一霰弹枪就轰掉了脑袋。我一个个干,霰弹枪噗嗤噗嗤的,我加了消音器的……打完了换冲锋枪,我踹进一个屋子,五六个人在那睡着呢,我一梭子过去就不动了。这支枪打完了我再换枪,一个屋子一个屋子杀,管他男的女的。艾哈迈德在第三间屋里,和一个女人光着屁股呢。我把他叫醒,冲他微笑了下,一霰弹枪把他肚子打烂了,稀里哗啦的,让他活活疼死。他们发现了我,十几个家伙拿着枪和我干。因为不知道我有多少人,并不敢向我冲。我开枪扔手雷地折腾,到处找着艾荷法,可我就是找不到他。真是急眼了,我肩膀和肋下这俩枪眼儿就是那时候的。子弹打完了,手雷扔完了,我流着血躺下了,然后就看到艾荷法站在我面前。他拿枪指着我的头,喊着我听不懂的话。我只能瞪着他,心里对弟弟抱歉,哥不能给你报仇了,只能做鬼去弄死他了。”
李可听得眼都不眨,他死死抓着凳子扶手,呼吸都快凝住了。
“艾荷法拿我的霰弹枪对着我的头,一抠扳机我就完了,可他的头倒先呼啦爆了。一串子弹把我身边的坏蛋们打得七零八落的。我看见几个中国人端着枪杀过来,一个家伙端着机枪呢。没多久,一个铁塔似的人站在了我面前,低身问我怎么样,还能不能动?我说还没死,你们是谁?他也不说话,让人架着我就走。我很快就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已经三天过去。我挣着下了地,拉开窗帘,看到了外面热闹的唐人街。”
“是中国的黑帮救了你?”李可不由问道。
“是教授派人救了我,问我话的人,是二当家陈虎。”顾桃说。他在买枪支弹药的时候,陈虎的手下就盯上了他这个奇怪的人。他们不知道顾桃要干什么,又觉得很危险,就派人跟踪他、调查他。后来明白这人要去干掉一帮恐怖分子,很担心引火烧身。陈虎在犹豫要不要把我抓起来关着,教授正好从泰国打电话和陈虎商量事,听陈虎说了这事,教授发了话:“让这个人去报仇,但不能让他去送死。画展袭击事件死了好几个华人,警方至今也没有交代,这个仇要替他们报。”
“教授真是仗义呀……”李可惊叹道。
“所以你知道我和教授的渊源了。他那时候已经在泰国扎根了,还是纽约唐人街的老大。没有他的命令,我就死在美国了,也报不了弟弟的仇。那之后我就去泰国见了他。他问我未来有什么打算,如果没有,要不要和他一起做事?我站在他面前,说任何事,我都会为他做。”
这故事惊心动魄,撼人心肺,李可对顾桃肃然起敬,对吴右更心生敬意。这故事也令李可惭愧,甚至无地自容,同时又感到害怕。若有一天他暴露了,顾桃会毫不犹豫执行吴右的命令吗?
“现在你知道我的来历了,除了教授和元老们知道,我没和别人说过。”
“那为啥要告诉我?”李可微笑着说。
“因为呀,你并不觉得我是个喜欢杀人的坏人。”顾桃说完,杯中酒一饮而尽。
喝完了这瓶酒,他们分别回了各自的酒店。躺在床上,李可心绪起伏。顾桃的故事震撼着他,与他的经历相比,九死一生这个词,自己再也不好意思去念了。
一个懒觉之后,李可在房间里吃了早餐,又去健身房出了身汗。跑步中他和马旭通话,确定今晚不会出什么岔子。空包弹下午会放在酒店前台,装在一个雪茄盒子里,马旭提醒李可不要忘了拿走。
“如果出现意外怎么办?比如……比如顾桃伤了别人或者……”李可突然有了顾虑,虽然这事好像万无一失了,他总觉得哪里不妥。
“老大说了,如果这样,我们会放你们走。只要你行动干脆利索,出问题的几率不大。你们开枪杀人,满场子都会趴下,这年头没人管闲事的。”马旭说。
晚上八点半,李可和顾桃在酒吧附近的西餐厅吃完了晚饭。让服务员拿走盘子碗的,顾桃摊开两张纸,竟是精确的酒吧建筑平面草图和设施布局图示,包括两个安全门和窗户的位置,都在图上标了出来。几个摄像头和角度也画得清清楚楚,他甚至把保安的基本站位都标了出来,他说会提前去破坏摄像头的连接线。天哪,昨晚他可是在给李可讲故事呀!他讲着那伤心故事的同时,竟然观察了地形,还回去画了图纸?这般精细和职业让李可怕到了骨头里。一想又在情理之中,拿过手术刀的人自然如此,更别说他还有那么一番经历。顾桃指着图纸对他提出建议:连着两天杨彪都坐在这一个人喝酒,想必是有心事,如果今天他还在这个位置,你就可以到他眼前开枪了。
“这家伙也够晕乎的,就这么一声不吭跑回大陆销声匿迹、手机停机,也不怕我们来找他?”李可故意问。
“他可能还没想明白是走是留,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查出了他……今天给你带了另一把枪,我试了咱俩的保莱塔,一把弹簧有点问题,一把枪身晃晃悠悠的像是摔过,就临时换了两把M1911A1,美军标配的……”顾桃说着从包里掏出个大信封,“还有三个弹夹,应该够用了。”
李可接过,看看周围没人,头顶也没有摄像头。当枪和弹夹拿在手里,李可的脑袋里嗡的一声,完了!
他身上只有保莱塔手枪的9.62毫米空包弹,而现在顾桃给了他一把新的手枪,口径明显大了一号。“它配的是11.43毫米子弹,挨上两枪,野猪也活不了。”顾桃说。
李可揣起了枪,飞快盘算起来。联系王干已经来不及,也不允许,从现在到完成假刺杀,他不可能离开顾桃的视线,就是有空溜掉去打个电话,他们也难立刻找到11.43毫米的空包弹,做出来了也来不及给他。李可要用一把弹头奇大的手枪射击杨彪。他的枪法这么臭,就是瞄着旁边打,也有可能打中杨彪。就算打不到他,子弹也会把旁边的桌子椅子杯子什么的打个稀里哗啦……
这简直要命,李可几乎想把枪丢到水里去。可他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顾桃商量开枪之后的逃离线路。枪怎么扔掉、人藏去哪里、从哪儿坐火车离开、从哪儿坐飞机回泰国、什么时候向吴右汇报?顾桃说一句他“嗯”一句,因为他的脑子里全是该死的空包弹。如果人少,他可以朝着杨彪头顶后的包棉墙面开枪,但是,这能混过去吗?还是三枪打塌了墙?
“事情完了你就离开,还是从广西出去。”李可说,“我还有别的事,办完了才能走。”
空包弹,空包弹,空包弹!算了,实在不行把顾桃打死吧,然后跳到桌子上喊出藏在酒水间的王干,我不干了,没得干了……不行,王干会气得向他开枪的。
对了,为什么不上网查查?
李可悄悄打开浏览器,输入“如何拔出手枪子弹的弹头”。呼啦一下,十几个帖子蹦到眼前。他意外地开始浏览,怎么还有人问同样的问题呢?哦,用个钳子就差不多了,只是操作中要小心,别触发底火。看明白后,他说要去趟厕所。顾桃却说同去,他也想顺便拉干净,说他有一次要行动了闹了肚子,干活的时候就拉在裤子里。李可心里发毛,不知他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李可骂他恶心,二人进了厕所。蹲在马桶上,李可肚子倒真的疼起来,泄得惊天动地中,他掏出弹匣,悄悄卸了一颗子弹琢磨着。子弹头又黑又钝,似乎不太一样,也许这大口径枪就是如此吧?没有钳子,用什么搞下来呢?顾桃在旁边马桶间吹着口哨,好像还看着电视剧。李可满身掏着,找出了兜里的Zippo打火机。他用机盖儿夹住子弹头,另一边用牙咬住,费力而小心地拧着、拔着。
“老兄,你看过这电视剧吗?《父亲的身份》,陈建斌演的。”顾桃敲着隔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