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尚书府的大门前,柳清竹再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人情冷暖”。
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原来只隔着一道谣言的距离。皇帝那边还没有任何表现,尚书府就已经冷落如此,异日败落之时的景象已经可想而知。
从鹊儿怀中接过熟睡的女儿,柳清竹在心中暗暗作出了决定。
无论有多难,回去之后一定要想法子见见国公爷。
父亲膝下无子,除了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他还能指望谁呢?
进门时,守门的小三子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没有起身行礼也没有阻拦,倒是路过的一个婆子笑了一笑,欢喜地叫了声“大小姐”。
院子里的奴才少得可怜,不知道是逃走了还是被父亲遣散了。柳清竹私下揣测应该是后者,父亲为人仁善,必定不会舍得无辜的下人们陪着柳家遭难的。
柳清竹忽然觉得自己很没良心。尚书府遇到了这样大的难题,她为什么不早些回来看看、为什么不肯早些去找国公爷求助、为什么要让老父亲一个人面对如今的凄凉局面?
看到书房中那道越发佝偻的身影,柳清竹的眼眶霎时就湿了:“父亲……”
柳尚书浑身一震,从一堆书本之中抬起头来,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他向着门外的方向张望了许久,却发现来人只有柳清竹和鹊儿两个。这样的意外,让他的笑容慢慢地黯淡了下去:“为什么自己回来?萧潜不要你了?”
“父亲,对不起,女儿没用……”
柳清竹忍了半日的泪水,忽然在这个时候毫无预兆地决了堤。
“你确实没用!”柳尚书忽然站起身来,厉声喝道。
柳清竹不敢拭泪,只得将怀中的婉蓁交给鹊儿,垂首听训。
只听柳尚书冷笑道:“我费尽了心思才把你嫁到国公府去,是指望你能替我柳家争一口气,而不是为了叫人看我柳庭训的笑话!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伺候不好公婆、伺候不好男人、这么多年竟连一个带把的都没生出来!我要你还有什么用?你还有脸回来,我要是你,早一头撞死在国公府门前的石狮子上了!”
柳清竹知道父亲正在气头上,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眼泪顺着唇角流进了嘴里,又咸又涩,像极了幼时在养生堂度过的那些日子。
柳尚书重重地“哼”了一声,又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鹊儿,神色越发恼怒:“还有你!我花大价钱把你从醉月楼赎出来是为了什么?你小姐不会讨好公婆,你不会替她周旋?你小姐不会生儿子,你不会帮她生?你若是能爬上萧潜的床,哪怕只做个通房丫头,我柳家现在也不至于连个能说话的也没有!”
“父亲!”柳清竹吃了一惊,连哭都忘了,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这个抚养了自己多年的老人。
鹊儿也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柳尚书拍着桌子怒吼连连:“不要告诉我,你们连这一点也没想通!哪个男人不是喜新厌旧?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你不许他动你身边的人,他不去外面勾三搭四才怪!你身边人生了儿子,你可以拿来当亲生的养,他从外面找来的女人肯听你摆布吗?你不替你的丫头谋个出路,居然异想天开地指望男人只宠你一个?这简直是自寻死路,谁也救不了你!”
“老爷,姑爷不是那样的人。”鹊儿红着脸低声道。
“不是那样的人?你在醉月楼那几年难道是白呆着的?男人是什么德性你不知道?他是爷,一招手就能叫来一群女人,你能指望他先开口求你吗?你学的那些对付男人的手段,不用在萧潜身上,你打算用在谁的身上?等着将来配个小厮,低三下四地腌臜一辈子吗?你小姐身边靠得住的只有你,你就是不为你自己,也该为你小姐想想啊!”柳尚书拍着桌子,恨铁不成钢地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