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过一场秋雨,天气越发凉了。邀月斋的院子里积下了厚厚的落叶,也无人前来打扫。小小的一方院落,清静得不似人间。
柳清竹穿上厚厚的夹衣,让鹊儿搀扶着到院子里坐下,发呆。
打发走了那些聒噪的丫头婆子门,她才知道自己早已经不再习惯清静。此时的邀月斋,寂寞得让她感到自己随时会发疯。
那天在丛绿堂,大太太痛快地答应了她的请求,甚至没有再附加更多的条件。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她的心中反而越发不安。
父亲想必同样不放心吧,不然他也不会一再拒绝送婉儿回来!
不敢想象,若是尚书府最终难逃一劫,她的婉儿会被如何对待?
为了尽快接回女儿,柳清竹不得不尽最大的努力让大太太满意。所以,邀月斋的奴才,她只留下了鹊儿一个,余者全部打发到了新房去使唤。若不是因为前两日病得实在起不了身,她自己也一定会殷勤地到新房那边去帮忙的。
如今的她,愿意作出最大的让步,就算把她所有的一切都给了叶梦阑也无所谓,她只要她的婉儿……
好在这身子一向还算健壮,虽说大病未愈又受了风寒,却也只是躺了几天,并没有出现大夫所担心的那种种危险。
只是,如果可以选择,柳清竹宁可自己一直卧床不起。
她还能在邀月斋偷懒多久呢?再过两三天,就是叶梦阑过门的日子了,到时候,她还能像如今这样逃避下去吗?
想到新房中那一片刺眼的红色,想到国公府上下的一片喜庆,柳清竹还是会觉得心头一阵阵刺痛。
她愿意相信萧潜心里只有她,也愿意相信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只是……
他已经很多天没有回府了。是因为在外忙别的事,还是因为不愿面对她?
其实,她不怪他的。她知道他的难处,更知道他这样为难都是为了她。
她一个出身卑贱的女子,能得到他这么多年的专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心中当然还是存了希望的。病中的这两日,她总是下意识地看向窗外,盼着他的身影不期然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可以光明正大地盼他来的日子,恐怕也只有这几天了。等叶家小姐进了门,她只怕连盼着见他一面的资格都不会再有!
也许这两日,他会回来的吧?他会不会急着赶回邀月斋来看她?
今后,他还会不会像往常一样亲昵地拥着她,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他只愿陪她到天荒地老?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没用的!柳清竹苦笑着摇了摇头,竭力想抛开心中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今日这么冷,为什么坐在院子里?”
熟悉的声音,让柳清竹心中一酸,不争气地酸了眼眶。
怎么会这么巧,她正想他,他就来了。
下一刻,身躯已经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你身边伺候的人呢?”
“你怎么回来了?”柳清竹忍住鼻头的酸涩,仰起脸来含笑问道。
萧潜棱角分明的脸微微一僵,很快笑道:“怎么,不欢迎我回来?”
“岂敢不欢迎。再过几日,这邀月斋便是求着你来,只怕也难得再迎到你的大驾了。”这句话,连柳清竹自己都听出了浓浓的酸味。
“清儿……”萧潜有些犹豫,不知道有些事该不该现在就告诉她。
柳清竹看到他眼中的迟疑,心中酸痛,面上却竭力装出善解人意的笑容:“我知道,两府联姻非同儿戏。事情已经成为定局,你也是身不由己……你不用替我担心,我很好。”
“清儿,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萧潜爱怜地握住她的手,发誓似的说道。
这件事,很快就会过去的,他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