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过得可真快，好像年初时做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好好执行，就又耽搁了不少进度。网络上有些人在做上半年的总结，有些人做下半年的计划，翻翻看看，对别人的生活状态时常仰望和羡慕。能把对于生活的期待和目标，走得一步一个脚印，绝非易事。
公司的网络因为换办公室无法正常使用，我和同事一起到隔壁办公楼的星巴克加班。在等领导邮件的时候断了网，到了晚饭的时间，其他桌的客人纷纷离开。我询问工作人员，对方说是时常出现网络故障，不知这是否是新的逐客方式，让我们用几杯咖啡就霸占着桌子开临时会议的人不得不另寻它处。
超大杯的冰拿铁喝到肚子发胀，加上焦急的心情，让晚饭的兴致烟消云散。满满的都是俗气的工作味儿。
这味道没什么奇怪，也没什么新鲜。这半年，散发的就是这种浓郁的味道，像是不管不顾的百米冲刺，跑到一半却发现终点不见了，带着惯性却又不得不继续下去。
接连一个多月都没有周末，整日加班做着重复的内容，情绪烦躁，凌晨回家直到天亮才朦胧睡着。
要早早起床，挤在早高峰的地铁上穿过大半个北京去上班。日子过成了无法言说的消磨。
一天早晨我照镜子，发现镜子里的自己越来越陌生，严重的黑眼圈，皮肤差到无法直视，脾气暴躁，频繁地发脾气。各处的小疾病陆续出现，你看，身体就这样开始报复我了。
有一天打完电话我就坐在洗手间的马桶上掉眼泪。后来我回忆了很久那到底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缘由，称不上是委屈、怨念、疲惫或者是其他什么的，自己也没办法去界定这样的状态。好像那些邪恶阴暗的能量，突然变得无处安放，如同打翻了承载它们的罐子，接二连三地掉落了出来。
一会就没事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高高兴兴地吃了几块曲奇饼干，我和以前一样兴致盎然地一封又一封的回着邮件。
这些出格和失态，我没和任何人提起过。只是现在拿来回望，却能够更清醒理智地面对自己过去的脆弱。
我有时候觉得没办法读懂自己，其实谁都没办法读懂谁。
记得有一整周我几乎都是凌晨才从办公室离开，天气的燥热让人也没了耐心。那段时间新买的裙子躺在衣柜里，每天醒来草草地穿上肥大的T恤衫出门，双肩包里背着笔记本，垂头丧气的样子像个蜗牛。下了班丝毫不觉得困，回家无外乎等待我的也是失眠，有几次索性到尚未打烊的餐厅吃饭，自己或者和朋友一起。
一个人吃夜宵，翻来覆去地看着手机，却没有一篇文章有耐心读下去。只是在等待上餐的时间不做些什么，觉得这空闲时间显得太过无聊，而那些白天冷却下来的令人烦躁的思绪，在安静的时刻又开始蠢蠢欲动。
若是时间赶巧，约上几个也是刚下班的朋友见面却很是沉默，兴致来时，也絮絮叨叨地说毫无逻辑的话，只是不想让嘴巴闲下来，没什么力气和状态去寻找话题，想到什么就讲什么，反正在凌晨的簋街，在那么多胡言乱语的人群中，我算是清醒的一个。
至少，在食物面前，心情难免会变得舒畅一些。有时候喝粥，有时候吃肉，有时候吃面条，都是入口温热充满暖意的食物。
失控的时候，我有过几次暴饮暴食，一直吃到胃痛也不能停止。在无法言说的焦虑面前，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空了，在神经脆弱的深夜里，需要一些食物把自己填满，再满一些。
那种失控的状态，如今冷静地思索起来，好像是所有的限制感都迷路了。失落带着自我怀疑，虚无和难以讲述的不安以及日日来袭的雾霾纠缠在一起变作了沼泽。把我深埋在春天的北京。
后来H得知了我这种状态，她问我，怎么了。我说，还好。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变得这么糟了。
每个人可能都会有很多面，有幸福的、积极的、明亮的，也有低落的、阴郁的。
对于那些陪伴和鼓励我度过那样一段难熬时光的朋友，只剩微薄的感谢。
还好，我现在已从低谷中顺利走出来。
后来我渐渐开始努力找回过去因为工作而放弃或疏远过的事情：写作、阅读、电影、美食、跆拳道和健身，阔别已久的它们再次让我的生活变得丰盈亮丽。干涸的日子像是枯黄的绿萝一样，重新吸饱了水分，生长出丝丝生机。
紧锣密鼓的生活节奏间隙，不知不觉我发现自己写了大概十万个字。讲了那么多的话，居然还有这么多纷繁的思绪，只能变成文字写下来。
很多个晚上我从办公室离开就坐进小区附近的漫咖啡，点一杯红茶和一份松饼或者摩卡冰沙，甜甜腻腻的味道让我对未来有更多的期待。听着音乐，等灵感慢慢悠悠地踱步而来。有时候灵感也会不来，就拿着本子，抄写新学的几个英文单词。
咖啡店里时刻飘散的香味让人觉得放松，毫无戒备。旁边的座位人来人往，我戴着耳机听不到他们在讲什么，看着他们张张嘴，表情丰富地表达着自己，聆听着别人的情绪。
我想把这安静的夜过得和白天一样漫长。打烊前，咖啡店的店员会提前收走杯子并调暗灯光，客人们喝完最后一口水、说完最后一句话，慢悠悠地推门离开。
最近发觉自己的性格和喜好也变化多端。有年长的朋友跟我说，这有什么新鲜，到了这个年纪，正是变化多端的时候。
过去我以为成熟是循序渐进的，现在才知道，它是瞬间的剧变，来不及做什么准备，突然就来了，和所有意外一样。
突然开始喜欢吃粤式菜肴和日本料理。
突然喜欢买不同气味的香水。
突然喜欢看工具书来打发等邮件的空闲时间。
突然生出了出国继续读书的想法。
突然想换个行业去工作。
突然开始欣赏话少而沉默的男人。
突然喜欢晚上一个人在小区周围散步。
突然质疑自己过去的很多决定。
突然忙不迭地弥补自己的一切缺点。
突然很想再养一只泰迪，回家时摇着尾巴给我一个柔软滚烫的拥抱，开门的时候不再是冷清一片。
很多失眠的晚上，我开始幻想生活的变幻莫测。
如果当初没有来北京，我现在会过着怎样的人生。
如果当初没有从事这个行业，我现在会过着怎样的人生。
如果当初没有放弃无趣的恋爱和他结婚了，我现在会过着怎样的人生。
假设里有无限的可能，现在的我没有后悔过所做的一切决定。人生变幻莫测，没有假设值得去推敲。
幻想，是多么不切实际的东西。
可我们在幻想里拥有某种程度的自由。你我需要自由，因为怀揣着庞大的欲望。
人因欲望而倍感孤独，最后因为孤独而时刻忧伤。
其实，我觉得忧伤这个词儿写来写去挺矫情的，可是我找不到另外一个词替换。
未来未至，好好活着。
因为我马上就老了，
你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