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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传染记

晓苏

1

饲料贩子来了一支烟的工夫,傅彩霞也来了。当时,邬云正在房子后面清扫猪圈。她是一个爱干净的女人,不仅把自己的住房收拾得一尘不染,就连房后的十几个猪圈,也被她打理得清清爽爽。她每天都要用水管子把猪圈冲洗一遍,还要按时打药消毒。

郝风本来也在帮邬云清扫猪圈的,饲料贩子来后,他就丢下扫把回房子里去了。自从办了这个养猪场,买饲料的事情一直都由郝风负责。当然,买猪崽和卖肉猪这些大事,也都是郝风的。邬云只管喂猪和猪圈卫生,还有杂七杂八的家务活。夫妻俩的分工,有那么一点男主外女主内的味道。

邬云快把最后一个猪圈冲洗好的时候,郝风在房子后门上喊了一声。

“邬云,你回来一下,傅彩霞找你。”郝风说。

邬云应了一声说:“晓得了,过两分钟就回来。”

傅彩霞住在邬云家附近,两家的房子只隔着一道土梁。土梁不高,长着一些青松和翠柏。邬云站在自己家的门口,能看见傅彩霞房子的黑色屋脊。在油菜坡,邬云和傅彩霞住得是最近的,两人的感情也特别好。她们的娘家都在十字冲,邬云还是傅彩霞的媒人呢。邬云头一年嫁给郝风,第二年把傅彩霞也介绍到了这个地方。傅彩霞的丈夫与郝风的关系也不错,这两年一直在广东打工。

邬云回到房子里时,傅彩霞正站在厅屋的门槛边等她。郝风和那个饲料贩子也在厅屋里,他们坐在茶几两边,一边喝茶一边谈饲料。饲料贩子还在抽烟,烟用两个指头夹着,吐一个烟圈,弹一下烟灰,显出很有派头的样子。饲料贩子是宜昌那边的人,把吃饭说成“乞饭”,以前也来过几次,都是郝风和他打交道。邬云不晓得他姓什么,也没问过,每次见面只喊他一声“稀客”。

见傅彩霞站着,邬云就责怪郝风说:“来了客人也不找个座。”傅彩霞连忙说:“莫冤枉郝风,是我自己不坐的。再说,隔这么近,三天两头地来,也不是什么客人。”傅彩霞说话鼻音很重,嗓子好像也不利索,声音听起来干巴巴的。邬云便关心地问:“怎么,感冒还没好?”傅彩霞咳了一声说:“就是,已经半个月了,一直好不了。”邬云定睛看着傅彩霞,发现她眼圈乌黑,鼻头红肿,嘴唇都裂了口。邬云说:“你的感冒好像越来越严重了。”傅彩霞说:“谁说不是,我都难受得要命!”她说着又咳了两声。

邬云没急着问傅彩霞有什么事。她搬把椅子对她说:“你坐会儿,我先去换身儿衣裳。”邬云很讲究,每次去猪圈都穿专门的工作服,一回到房子里就赶快换下来。鞋子也是专用的,进门出门都换。

从饲料贩子身边经过时,邬云喊了声“稀客”,算是跟他打了个招呼。邬云没打听饲料贩子有多大,从面上看应该是自己的同龄人。饲料贩子每次来,都把郝风称为老板,称邬云为老板娘。见邬云喊他,饲料贩子马上回了一句说:“老板娘好!”其实,邬云不喜欢别人喊她老板娘,听了别扭得很。

进到里屋换衣裳的时候,邬云无意中听到了几句郝风和饲料贩子谈饲料的话。郝风问:“你刚才说的肥猪灵与上次推销的肥猪宝有什么不同?”饲料贩子说:“肥猪灵里多了一样元素,能让猪长得更快。”郝风问:“什么元素?”饲料贩子说:“避孕药。”郝风一惊问:“放避孕药干什么?”饲料贩子说:“打消猪的性欲,让它一门心思长肉。”郝风说:“多此一举,我的猪都是劁过的,哪还有性欲?”饲料贩子打了个哈哈说:“你错了,过去的太监连那东西都割了,怎么还会调戏宫女?”听到这里,邬云不由偷偷笑了一下,觉得饲料贩子说话还挺有趣的。

已经是阳春三月了,邬云换上了一件绿色条纹的夹衣。她从里屋出来时,饲料贩子的目光陡然亮了一下。

邬云没有在意饲料贩子的目光,匆匆走到了傅彩霞跟前,拖一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邬云皱着眉头问:“你是怎么弄的,一个感冒,拖了半个月还没好,到底治了没有?”傅彩霞说:“怎么没治?生姜汤喝了,榨胡椒糊也吃了,还有……”话没说完,她又忍不住咳了起来,脸咳得通红,眼泪也出来了。

郝风和饲料贩子这时停止了说话,眼睛都移到了傅彩霞身上。

傅彩霞咳声刚停,邬云又用批评的口气说:“光这怎么行?你要去找医生!”傅彩霞有气无力地说:“谁说没找?我还去老垭镇医院看过,药也吃了,针也打了,可就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郝风突然插话说:“感冒虽说是个小病,可有时候比大病还让人受罪。”他说完,起身给傅彩霞端来了一杯开水。

傅彩霞双手接过水说:“你说得没错,我这次算是晓得感冒的厉害了。特别是到了晚上,咳个不停,鼻子又堵,嗓子眼儿上像是横了一根鸡毛,有时一通宵都睡不着。唉,真是难受死了!”

郝风问:“你老公晓得你病了吗?”傅彩霞摇头说:“不晓得,他打电话时听见我咳,问我是不是感冒了,可我没告诉他。”郝风问:“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傅彩霞说:“告诉他也没用,只惹他担心。”郝风开玩笑说:“你应该告诉他的,让他回来看看你,你就会好的。”傅彩霞说:“我病成这样子,你还说笑话!”

邬云这时打断问:“彩霞,你找我有什么事?”

傅彩霞说:“我今天听说了一个偏方,说猪苦胆治感冒很有效。我就来找你,看你去年杀猪时留下猪苦胆没有。”

邬云想了想说:“猪苦胆倒是留下了,可那东西难喝呀,比黄连还苦呢!”

傅彩霞微笑一下说:“太好了!再苦我也要把它喝下去,良药苦口利于病嘛。”

邬云马上让郝风去取猪苦胆,说是挂在灶屋的墙上。郝风很快去了灶屋,再回到堂屋时,手上多了一个小灯泡似的东西,里面装着黑乎乎的胆汁。郝风直接把它交给了傅彩霞,说:“早日康复!”傅彩霞咳了一下说:“借你吉言!”

饲料贩子一直坐在那里抽烟,一声不响,仿佛对傅彩霞毫不关心。可是,当傅彩霞接过猪苦胆扭身要走时,他却突然扔掉烟头,站起来说:“有一种感冒,只有一种方法才能治好。”

听了饲料贩子的话,傅彩霞把转过去的身子猛然又转了过来,两眼直直地看着饲料贩子问:“哪种感冒?”

饲料贩子说:“一种特殊的病毒性感冒。这种感冒很顽固,吃药打针都不管用。”

“哪种方法能治?”傅彩霞迫不及待地问。

“传染给另外一个人。”饲料贩子说,“只要传染给了下家,上家的感冒立刻会好。”

傅彩霞一下子愣住了,眼皮快速地眨动着,对饲料贩子的话将信将疑。过了一会儿,郝风对傅彩霞说:“他这话也许有道理,你不妨赶快找个下家传染下去,让自己早点好。”邬云却说:“彩霞,你千万别信,人家给你开玩笑呢。你赶快回去喝猪苦胆吧,要是喝了仍不见效,你还是再去医院,抓紧吃药打针。”

傅彩霞一边咳一边出了门。出门之后,她又回过头来看了饲料贩子一眼。邬云注意到,傅彩霞看饲料贩子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2

过了几天,邬云喂完猪之后,翻过土梁去了一趟傅彩霞家。去的时候,她手上提着一只保温桶,里面装着她亲自包的饺子。自从把猪苦胆拿走后,邬云再没见到傅彩霞,也不晓得她感冒好了没有,心里一直惦记着她。这天中午包饺子,邬云有心多包了一些,正好去看傅彩霞时送给她尝尝。

傅彩霞住的是一栋老式房子,黄墙黑瓦,屋脊砌得高高的,像两条飞舞的龙。前面是一排正房,正房里有一间堂屋和两间厢屋。后面是个匍搭子,附在正房的后墙上,是她家的灶屋。

邬云先走到正房前面,却看见大门上挂着锁。她折身又到了后面灶屋门口,发现这个门也锁着。前后都没见到傅彩霞,邬云不禁有点扫兴。正要扭头离开灶屋时,挂在门楣上的一块皱巴巴的肉皮吸引了她。邬云仔细一看,它原来不是肉皮,而是那个猪苦胆。不过,里面的胆汁已经一滴都没有了,只剩下了一张皮。邬云就想,傅彩霞喝了猪苦胆后感冒好了吗?她这么想着,心里越发想见到傅彩霞了。可是,傅彩霞到哪儿去了呢?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眉目来。

傅彩霞旁边还住着一户人家,邬云看见门口坐着一个老婆婆。她很快走到老婆婆身边,问:“你晓得彩霞去哪里了?”老婆婆耳朵还好,反应也快,马上回答说:“她去麻将馆了。”邬云一愣,不明白傅彩霞去麻将馆做什么,她平时从来不打麻将的,连麻将子都认不全。愣了一会儿,邬云又问:“你晓得彩霞的感冒好了吗?”老婆婆连忙摆头说:“没好,我昨天晚上听见她咳了一夜。”

麻将馆是一个姓龚的人开的,离傅彩霞家不远,走快点只要一刻钟。邬云决定直接去一趟麻将馆,心里还是想见傅彩霞一面,再说还要把饺子送给她。

邬云很快到了麻将馆。一到门口,邬云便听见了洗牌的声音,噗噗咚咚的,有点像沙炒玉米花。老龚当时正在门口用竹签剜牙,看样子刚吃过午饭。邬云开口就问:“傅彩霞在不在你这儿?”老龚吐出一截肉丝说:“在。”邬云问:“她又不会打麻将,跑你麻将馆来做什么?”老龚说:“我也感到奇怪呢,她一大早就来了,自己不打,一直坐在人家边上看,还义务地当了我的服务员,不停地帮客人点烟加茶。中午也不回家吃饭,我家的饭她又不吃。”

麻将馆有三桌麻将,这天只开了一桌。邬云推开房间的门,一眼就看见了傅彩霞。她这时正在剧烈地咳着,同时还在擤鼻涕。傅彩霞面前放着一只垃圾桶,已经被她用过的卫生纸堆满了。打麻将的四个人,邬云都认得,尽是游手好闲和好吃懒做的。四个人都抽烟,房里烟雾缭绕,空气污浊,邬云顿时感到头晕目眩,还一阵恶心。

邬云没有进门,只给傅彩霞招了个手就扭头走了。

傅彩霞随着邬云来到了麻将馆门口的一棵树下。两个人相互对视着,好半天没说话。傅彩霞的感冒看起来还在加重,脸上已经有点浮肿了,鼻子通红,看上去像一截胡萝卜。她还是不住地咳,一分钟要咳好几次。

“猪苦胆也没效?”邬云终于开了口。傅彩霞说:“我那天一拎回家就一口喝了,舌头都快苦掉了,却一点作用也没有。”邬云问:“没再打针吃药?”傅彩霞说:“怎么没?该吃的吃了,该打的打了,昨天我还挂了吊针呢。”她说着,把一只手伸到了邬云面前。邬云果然在她的手背上看见了新鲜的针眼。

过了一会儿,邬云睁圆双眼问:“你没事跑到麻将馆来做什么?”

傅彩霞把嘴张了一下,可马上又合上了。

“我问你呢,来麻将馆做什么?”邬云又问了一遍。

傅彩霞勾下头说:“我,我想把感冒传染给别人。”

邬云一下子明白了,原来傅彩霞相信了那个饲料贩子的话。沉吟了一会,邬云说:“难怪垃圾桶的卫生纸堆满了也不倒呢!”傅彩霞抬起头,连咳了两声说:“我实在是太难受了,只好病急乱投医。”邬云说:“但愿饲料贩子说的不是鬼话。”

又过了一会儿,傅彩霞问邬云:“你来做什么?”邬云连忙把保温桶递过去说:“今天包了饺子,送几个给你尝尝。快吃吧,听老龚说你还没吃中饭呢。”傅彩霞颤着手接过饺子,感动不已地说:“你总是对我这么好,我该怎么还你的情啊!”邬云说:“看你说的,跟我还讲礼!”

傅彩霞把饺子吃了一半时,邬云双眉一挑问:“你怎么想到要传染给这些赌博佬?”傅彩霞说:“他们成天不干正事,传染给他们,我心里会好过一点。”邬云听了扑哧一笑,在傅彩霞肩上打了一下说:“亏你想得出来!”

傅彩霞吃完饺子把保温桶还给邬云时,邬云问:“你还准备再去看他们打麻将?”傅彩霞点头说:“是的,我要等他们中间有一个人咳了再走。邬云说,那你去吧,但愿早点传染上一个。”

三天后,邬云和郝风正在猪圈里给猪们打预防针,郝风的手机响了。郝风一接,是那个饲料贩子的。邬云问:“他说什么?”郝风说:“他给我们送饲料来了,车子已停在公路边,让我们赶快去下货。”

公路离猪圈还有半里路的样子,这中间只有一条窄窄的便道,汽车开不了,只能勉强跑摩托车和拖拉机。郝风有一辆拖拉机,他和邬云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迅速把拖拉机开到了公路边上。

送饲料的车是一辆皮卡,停在公路外边。这是一种人货两用车,前面坐人,后面装货。拖拉机没用到二十分钟就开到了公路边上。邬云从拖拉机上下来时,看见饲料贩子正蹲在皮卡门前抽烟。饲料贩子先喊了声“老板娘”,邬云接着喊了声“稀客”,然后就一道忙着下货了。

白色的饲料口袋上印着三个大大的红字:肥猪灵。他们麻利地将肥猪灵从皮卡转向拖拉机。快转完的时候,一个拎竹筐的女人忽然沿着公路走过来了。开始,她走走停停,邬云没认出是谁,走近了才发现是傅彩霞。傅彩霞好像在打猪草,竹筐里已装了不少枸树叶。

一认出是傅彩霞,邬云就喊了一声。“彩霞,你感冒好了吗?”邬云问。傅彩霞这时也发现了邬云,正要回答,却陡然咳了起来。她咳得非常厉害,身子两头朝中间躬着,像一条耕田的犁弯。等她咳完抬起头来,邬云发现她连耳朵都咳红了,脸色却白得像纸。

饲料贩子这时也认出了傅彩霞,对着郝风说:“她感冒还没好呀!”郝风说:“看来更加严重了!”

邬云一边拍手,一边走到傅彩霞身边。邬云问:“传染给别人了吗?”傅彩霞摇摇头说:“没有。”邬云问:“怎么没传染上呢?”傅彩霞说:“我也觉得奇怪,一连两天,我都去了麻将馆,不晓得为什么传染不上。我有时趁他们不注意,还端他们的杯子喝水呢,可还是没传染上。”邬云说:“这真是怪了,难道那几个赌博佬的抵抗力这么强?”

傅彩霞又开始擤鼻涕了。她用手死死地揪着自己的鼻头,像是要把它从脸上揪下来似的。邬云埋怨说:“你病成这个样子,怎么还跑出来打猪草?”傅彩霞掏出卫生纸擦了擦手说:“不打不行呀,总不能让猪饿死吧!”

郝风连忙对傅彩霞说:“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我过会儿给你送些猪草去。”傅彩霞说:“这倒不必,我只有一头猪,也吃不了多少猪草。”

饲料贩子这时走到傅彩霞跟前,认真地说:“你还是要想办法把感冒传染给别人,否则好不了。”

“没办法可想了。”傅彩霞说,“我把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上了,可都不管用,别人怎么也传染不上。”

“我倒是有个办法,就是怕你不敢用。”饲料贩子怪腔怪调地说。

傅彩霞急忙问:“什么办法?”

饲料贩子犹豫了一下说:“算了,说了你也不敢用。”

邬云斜了饲料贩子一眼说:“你还没说呢,怎么晓得别人不敢用?”郝风指着饲料贩子说:“你别卖关子了,赶快说吧,究竟是什么好办法?”傅彩霞也催促说:“你就告诉我吧,看我感冒成这样儿,同情一下我吧。”

饲料贩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那我可就说了。”

“说吧,我听着呢。”傅彩霞说。

饲料贩子说:“你找个男人睡一觉。”

话音未落,傅彩霞马上惊叫了一声。“哎呀,你要死!”她是这么叫的,边叫边猛地背过身去,再不敢回头见人。邬云狠狠地瞪了饲料贩子一眼说:“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郝风一脸坏笑地说:“办法倒是个好办法,可惜她老公在广东打工,远水救不了近火。”

过了一会儿,邬云伸手拍拍傅彩霞的背说:“别听这些臭男人的,你还是赶紧去医院吧。”傅彩霞没吱声,头也不回地走了,边走边咳。

3

阴历三月二十五,邬云去了一趟十字冲,还在那里住了一夜。她妈这天过生日,满六十二。以前没办养猪场时,邬云每年去十字冲给妈祝寿,都是郝风陪着一道去。自从办了这个场,郝风就走不开了,邬云只好一个人去。

邬云是二十六中午回到油菜坡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发现沿路的油菜花都开了。花朵金灿灿的,像电焊时发出来的火光,让人看了睁不开眼睛。邬云感觉到油菜花是一夜之间开的。去娘家时,它们好像还沉睡着,回来时就开得这么刺眼了。邬云认为花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它们总是在某个夜晚偷偷绽放。

邬云到家时,郝风刚提着两只塑料桶从猪圈回来,正在门口换鞋。受到邬云的影响,郝风也变得很爱干净,每次去猪圈都要换上套鞋或球鞋,回来时再及时把布鞋或皮鞋换上。

“猪都喂过啦?”邬云问。

郝风清了清嗓子说:“刚喂完。”

邬云发现郝风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听起来已经不像他的声音了,仿佛他嗓子眼儿那里蹲着一只青蛙,正在替他说话。

“你嗓子怎么啦?”邬云问。郝风说:“有点儿不舒服。”他说着还咳了两声。邬云马上扭过头,看着郝风的脸,发现他的脸苍白,鼻子却红兮兮的,像涂了一层红油漆。“你好像感冒了!”邬云说。“有点儿。”郝风说,边说边扭过身去擤鼻涕。他的鼻孔已经堵塞了,擤了半天才擤出一些来。

邬云从口袋里掏出半张纸巾递给郝风,皱起眉头说:“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感冒了?”郝风接过纸巾,擦了鼻孔说:“昨晚有些闷热,我睡着后把被子掀了一半,醒来就感冒了。”邬云想了一下,昨晚的气温的确有点反常。邬云叹口气说:“你呀,三十好几的人了,睡觉还掀被子!”

进入堂屋后,郝风又猛烈地咳了一阵。邬云着急地问:“买药没有?”郝风说:“一早就去村药铺里买了几包感冒胶囊,已吃两次了。”邬云这时朝身边的茶几上看了一眼,发现上面果然有感冒胶囊。看见感冒胶囊后,邬云就没再把郝风感冒的事往心里去。郝风以往也常患感冒,吃一些感冒药就好了。当时,邬云一点儿也没想到要把这事与傅彩霞联系起来。

吃过中饭,邬云去堆放农具的杂屋,忽然注意到少了一只背篓。他们家有三只背篓,不用时都整整齐齐地排在杂屋里,现在却只剩下了两只。

“还有一只背篓呢?”邬云在杂屋里问。

郝风吃完饭在堂屋里喝茶,吞下一口茶后回答说:“噢,我昨天下午给傅彩霞送去了一背篓猪草,回来时走得太急,把背篓忘在她家了。”

邬云脑子里的某根弦猛然颤了一下。就在这个时候,她把郝风的感冒与傅彩霞联系起来了。难道他的感冒是傅彩霞传染的?邬云想。她这么想着,心里不禁一阵慌张,好像有许多绳子在扯她的心。她的眼前顿时黑了一下,有一种眩晕的感觉,还差点倒在地上。扶着风斗站了好半天,她才稍微清醒了一点。

堂屋里这时又传来郝风的咳声,邬云一听头就大了。她一下子火冒三丈,转身冲到了堂屋里。

“你到底是怎么感冒的?”“邬云指着郝风的鼻子问。”

郝风陡然一愣,十分吃力地说:“睡觉掀了被子,我刚才已说过了。”

邬云冷笑一下说:“不会这么简单吧?”

“你什么意思?”郝风把脖子朝邬云一伸问。嗓门也陡然扩大了几倍,听上去像打一个破锣。

邬云本来想说出傅彩霞的,但她刚张开嘴又闭上了。她猛然想到了傅彩霞与自己的亲密关系,觉得她不可能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再说,她了解傅彩霞的为人。傅彩霞一向本分,平时跟别的男人连话都很少说。邬云想,在没有得到真凭实据之前,她不能随便说出傅彩霞的名字。

郝风见邬云欲言又止,追问道:“你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邬云没有回答,快步走出了堂屋。她决定马上到傅彩霞那里去一趟,去看看她的感冒好了没有。邬云一直记着饲料贩子说过的话。她想,如果傅彩霞的感冒还没好,那就是冤枉郝风了;如果傅彩霞的感冒已好,那一切好比秃子头上的虱子,都是明摆着的了。

这次去傅彩霞家,邬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走得快。她像一股旋风刮过那道土梁,转眼间就到了傅彩霞堂屋门口。

堂屋的门敞开着,邬云一走进门就看见了傅彩霞。她正在右边一间厢屋里对着镜子剪刘海。这间厢屋实际上就是傅彩霞的卧室,窗户被打开了,外头的阳光长驱直入,把卧室照得亮堂堂的,床上闪烁着耀眼的光斑。

“哟,还在打扮呢!”邬云站在厢屋门口说。

听到说话,傅彩霞才发现邬云来了。她赶忙放下剪刀迎到门口,红着脸说:“头发把眼睛都挡住了,就自己剪剪。”傅彩霞这天穿了一件粉红色的羊毛衫,身体的轮廓都显出来了。邬云仔细地看了她一会儿,第一次发现她的两个乳房其实挺高的,把羊毛衫都顶起来了。

傅彩霞很快去后面给邬云端来了一杯茶,但邬云却迟迟没接。“我嘴不干。”邬云说。傅彩霞请她坐,她也不坐。她说:“我没空坐,只来看你一下就走。”傅彩霞感觉出邬云这天有点儿古怪,言谈举止都与以往不同。

邬云静静地观察了傅彩霞一会儿,突然说:“你感冒好了呢!”

“是的,总算是好了!”傅彩霞高兴地说。

邬云一来就等着听傅彩霞咳,或者看她擤鼻涕,但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原来她的感冒还真是好了。邬云的心不由猛地往下一坠,仿佛从身上坠到了地上,砰的一声打碎了。

过了许久,邬云目光直直地盯着傅彩霞问:“你把感冒传染给谁了?”

傅彩霞说:“没传染给谁呀!”

邬云又问:“没传染给谁,那你怎么会好?”

傅彩霞一怔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邬云神秘地一笑说:“你晓得我是什么意思。”傅彩霞想了一下说:“你肯定是相信饲料贩子的话了!”邬云反问:“难道他的话说错了不成?”傅彩霞露出一脸苦笑说:“你呀,怎么能相信他的鬼话呢?一个跑江湖的人,有几句话是真的?”邬云愤愤然地说:“以前我也不信,可今天我信了!”傅彩霞看了一下邬云的脸,愣神地问:“你今天是怎么啦?”邬云用鼻孔哼了一声说:“哼,没想到,你还挺会装的呀!”

邬云说完,转身走出了堂屋。可她很快又扭过头来,冷眼对傅彩霞说:“我老公昨天给你送猪草,把背篓忘在你这儿了,我顺便背回去。”傅彩霞说:“是的,我正打算给你们送去呢。”她边说边去后屋找出了背篓,递给邬云。邬云接背篓时说:“不晓得他为什么走得那么慌,居然连背篓都忘了!”

傅彩霞听出她话里有话,一惊说:“你这是什么意思?请你把话说清楚!”

“郝风感冒了!”邬云发泼似的说,“不晓得被哪个不要脸的传染了!”

邬云背着背篓回到家里,郝风又在堂屋里吃感冒胶囊。他越咳越凶,差点把刚吃进去的药咳了出来。一看见背篓,郝风便说:“我说你到哪儿去了呢,原来是去傅彩霞那里背背篓了。”邬云突然吼着说:“不,我是去看她的感冒了!”

郝风吓了一跳,忙问:“感冒?她的感冒好啦?”邬云错着牙齿说:“都传染给你了,她还能不好?”郝风恍然大悟说:“嗬,你原来是怀疑我们……”不等郝风把话说完,邬云便打断说:“这还用怀疑吗?”

接下来,夫妻俩便开始了大吵大闹。邬云要郝风坦白交代,老实认罪。郝风却坚决否认,死不认账。他们吵得一塌糊涂,不可开交,还差点动手打了起来。多亏郝风让着邬云,先软了下来,才没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4

过了三天,邬云又感冒了,是郝风传染给她的。邬云没料到自己会感冒,更没想到被郝风传染。

自从那天大吵大闹以后,邬云便与郝风分了床。她当天晚上就睡到了儿子的房间。儿子在老垭镇中学里住读,到周末才回家,他寝室的那张小床大部分时间都空着。头天晚上,郝风曾竭力劝阻过邬云,但她毫不听劝,头也不回地进了儿子的房间。第二天晚上,郝风还来到儿子房间的门口,诚恳地请求邬云回到大床上去睡,但她没有回去,理都没理郝风。

问题出在第三天晚上。一连两夜,邬云都没睡好,心乱如麻,怎么也睡不着。第三天晚上,邬云实在是太困了,上床不久便睡着了。她睡得很沉,连郝风是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等到下半夜醒来时,她才忽然发现郝风睡在身边,同时还发现她的内衣内裤不见了,身上被脱得一丝不挂。

次日早晨,邬云开始咳嗽了,鼻孔也堵了,嗓子也哑了,感冒正式传染上了。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更加奇怪的是,邬云一感冒,郝风的感冒竟然一下子好了,说好就好了。

邬云的感冒很重,症状与郝风的一模一样,当然也与傅彩霞的一模一样。咳个不停,鼻孔不通,嗓子眼儿里像卡了一根鸡毛。郝风劝邬云去看医生,催她赶快吃药打针。邬云却没听他的,心想自己患的是那种特殊的病毒性感冒,吃药打针毫无用处。

眼看着邬云的感冒日益加重,郝风就越来越着急。这天上午十点多钟,帮着邬云喂过猪冲洗好猪圈,郝风决定去一趟老垭镇。镇上有个酒厂,郝风打算去买一些酒糟回来喂猪,再顺便到镇上医院给邬云买点治感冒的特效药。

郝风是开拖拉机去的。

郝风走了半个钟头的样子,那个操宜昌口音的饲料贩子突然来了。当时,邬云正一个人坐在堂屋里干咳。她先闻到了一丝烟味,抬头一看,饲料贩子已经站在了门口。他用两个指头夹着一支烟,一边吐着烟圈,一边弹着烟灰。

一看到饲料贩子,邬云马上笑了一下。她心里隐隐有些激动,心想她的感冒可以传染给下一个人了。

原载《天涯》2014年第2期

点评

故事是小说的基本成分,包括事件、人物、情节和环境。叙述的内在动力是行动,一个事件就是一个叙述行动。人物既有显现性格特征的“角色”功能,也有推动情节发展的“行动元”功能。很显然,在这篇小说中,饲料贩子是居于核心的“行动元”。他的一句谶语让邬云、郝霞和傅彩霞原本和谐的关系陷入混乱,不但彼此之间相互猜忌,而且感情也面临全面崩盘的局面。作者以创造性的想象和巧妙的叙述制造了情节的突转、人性的陡变和人物关系的突变。这样的写作给读者以阅读期待,自然也就是作者和读者共建和谐交流场域的典范文本。也就是说,晓苏的短篇创作构建了和谐的“读—写”关系,显示了创作主体以积极修辞姿态以达成理想交流情景的愿望。

一件看似不经意的小事或琐碎的生活场景,一经作者奇妙构思和艺术加工,便焕发了神奇的艺术效力。这种以简单映现复杂、以现象呈现本质的艺术构思不仅尽显了小说作为叙事的无穷魅力,也呈现了小说作为修辞的艺术奥妙。饲料贩子的胡言乱语如同魔咒,以其惊人的力量打乱了三人的生活节奏和心灵秩序,其表面题旨似不在单纯讲述一个略带幽默感的生活故事,而更在呈现一种为我们所习焉不察的存在于无意识中的更深层的意识。生活的复杂、人性的弱点和生命景观的无限可能一经某一外在刺激就本相尽显。表面上看,谶语仅是一无关宏旨的噱头,其所揭示的那些丰赡而复杂的人性风景和生命的不可承受之轻才是这篇小说最为引人深思的主题。

(张元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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