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那人说道:“爷爷,还是不行。”声音朗朗,底气充足,断然绝非白发苍苍的老者。那人抬起头来,转身向柳无忝微微一笑,又向司马晴眨了眨眼睛,道:“在下步青云,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步云天笑道:“这是老朽的孙儿,不喜家传武学,专门研究些机关暗器。”柳无忝二人报了姓名。步青云笑道:“你就是柳无忝,真是有名得紧。”柳无忝瞥见漆黑什物竟是闻名天下的天罗地网针,不由一惊,暗道:“天罗地网针在黄山之巅不是被我一刀劈毁了么?难道还有第二件?”
步青云见他盯着天罗地网针,知他心中所想,笑道:“这正是天罗地网针,但非真品。当年唐七先生制得七件宝物,天罗地网针居首,被公孙丑偷了去。柳兄身上的乾坤葫也是一件。我虽和唐七先生同住三年,但他老人家并不允我拜师。三年前,唐七先生将天罗地网针的制作机理告诉了我,我便赶制一件,却发觉天罗地网针携带极不方面,且杀伤力太大,便想加以改进,只是受其所累,白了发丝。”
柳无忝正色道:“步兄以千金之发换得天罗地网针杀伤力减弱,不但可使天罗地网针继续流传江湖,而且也可避免伤亡,劳有所值,岂是白费?”
步青云笑道:“是以我虽白了头发,却依然如故。柳兄携带家祖**剑,想是深得家祖欢心了,这是家祖四十余年第一次将**剑交给旁人。”
步云天指着花园方池,道:“这便是步家庄淬炼宝剑之所,池中之水集棠溪水之母,寒冷异常,宝剑出炉,放入池中,便可退热清凉,剑风寒气逼人肌肤,**剑就是在这池中淬炼而成。”
柳无忝道:“步家庄的宝剑乃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利器,其做工之精巧,工序之繁杂,当可匹敌于世。”
步云天傲然道:“放眼天下,四川唐门的暗器打造最为精巧,其制造的‘铁巧云抓手’虽繁却不失灵活,当是奇观。但要说打造之难易,当说步家庄利器。寻常兵器过火打造,寒水浸泡,便成利器。但棠溪宝剑则用钢中之精、铁中之强,火候、力度、钢铁的强硬,都要仔细把握。淬水时间不能过长,过长易寒易脆硬,用之失柔;过短易柔易软,用之失刚。要做到刚柔相济,却非易事。”指着方池空地,道:“咱们就在这里比划比划,让晴儿姑娘和青云在一旁瞧瞧无忌剑法。”说着,便听呛的一声,步云天全身纹丝不动,却用真气震动宝剑机簧弹出剑来。步云天接剑在手,弃了剑鞘,封住内力,道:“进招吧!”
柳无忝不敢大意,道:“晚辈僭越了。”撤出**剑,但觉一股寒气侵入肌肤,长剑一挥直刺步云天左手。这一剑毫无力道,速度不是很快,步云天左手空无一物,这一剑刺去如同废招。
步云天却点了点头,道:“你果得长孙无忌真传,无忌剑法虽讲究料敌先机,但也要对方有招才行。你我比剑,老朽辈分比你高,只有你先出剑。老朽不出剑,是为无招,所以你只有诱敌深入,引得老朽剑招。”
柳无忝笑道:“老前辈既已窥得其理,定有破解之法了。”
步云天道:“当年长孙无忌以无忌剑法胜了步家太虚剑法后,老朽数载冥思,也未想出好的破解之道。老朽若能运内力,一剑便可震飞你的宝剑,现下只能以快打快,以虚胜实。”
二人嘴上说着,手中长剑却如蛟龙翻腾。太虚剑法名为虚,其为实。事物至理,过犹不及,虚太胜便为实,与无忌剑法同出一辙,以进招为主,却是九实一虚。柳无忝展开无忌剑法,长剑忽斜劈,忽直刺,或画圆,或圈点,神态悠闲,**剑比寻常宝剑长约尺余,自是大占便宜。但百余招过后,步云天江湖经验老到,太虚剑法便占了上风。柳无忝久战不胜,不禁心浮气躁,剑法一紧,狂攻而上。这几剑虽威力极大,却大违无忌剑法剑意,如同用力推石,石重便要慢力缓出,倘若劲力过大,不但动不了重石,反而可能臼手断腕,结果适得其反。果然不出五十招,便被太虚剑法的“缠”字诀缠住,别说料敌先机,就连见招拆招亦不可能。又过五十余招,渐渐慢将下来,头上大汗淋漓。忽听步云天大喝一声,长剑穿过柳无忝织成的剑网,当的一声,击飞**剑。
**剑在空中一个回转,叮的一声,向亭榭坠去。步青云长身而起,右手一挥准备抄住长剑,却忘了手中还有一筒天罗地网针,长剑切在针筒的机簧上,便见一蓬钢针如炸开了的蜂窝一般,直射步云天。步青云骇然,这天罗地网针乃是他亲手所造,不想第一个死在针下的却是自己最亲近之人,而**剑被他随手一挥,也向步云天小腹刺去。众人皆惊,天罗地网针威力极强,而距步云天不过咫尺,内力又被自己封住,相救已然不及。
忽见银光一闪,嗖的一声,那蓬钢针被一网状东西罩住。又听当的一声,**剑被击落在地。这一变化过于迅速,众人还不明就里,一切恍若没发生一般。众人尚自惊愕,步云天拾起短刀,笑道:“这柄短刀可是经丝绸之路由波斯运到中土的乾坤错刀?”
柳无忝答道:“正是乾坤错刀。”
步云天笑道:“你虽失去内力,但这一刀之威也是惊骇,青云那一剑没有用力,才被你击落。你所用刀法可是黄山孤老彭七先生的‘独孤一刀’?掷刀手法可是仲孙无忌的‘无间不疏’?”
柳无忝道:“老前辈说的不错。”心中却想:“刚才情形骇人,他却能瞧出所用武功,这份定力当真是无人可及,就是我不出手救他,他也有脱困之法。”
步云天道:“看来你的机缘颇多,刚才比剑之际,老朽想激发你身上潜能,恢复你的功力,但试了几次,却见你丹田之内存有三道真气,而且自丹田之处缓慢散入四肢百骸。为你疗伤之人的医术当真高明得很,能将三道不同真气存留丹田,绝非名医所能为之,何况能散入四肢百骸,更是奇闻。此人若不能恢复你的内力,恐怕再无第二人做想。”
步青云回过神来,见柳无忝手提天丝网,道:“这可是天丝网?”柳无忝道:“正是。”步青云道:“唐七先生虽制作七件宝物,闻名天下,但唯一憾事就是制不成天丝网,因那天丝网所用磁铁乃是磁旋铁,举世少有,普通磁铁产生不了回旋力。”
柳无忝见步青云说起天丝网时眉飞色舞,甚是欢喜,刚与他初识,就有似曾相识之感,便取出天罗地网针,连同网一并交给步青云,道:“天丝网固然难得,但对我来说用处不大,物尽其利,这天丝网就交给步兄保管吧。”
步青云大喜若狂,道:“我就老实不客气的收下了,这天丝网可是我连做梦都梦得到的宝贝。”接过天丝网,放声大笑,忽然拔起身子,在空中连翻几个漂亮跟头,撤出天丝网,当头向一株芭蕉卷去,芭蕉上的积雪飞起,散落一地。步青云撤了天丝网,笑道:“如不嫌弃,咱们结拜做兄弟如何?”柳无忝道:“想和我做兄弟,你可要想好了,我可是个麻烦人。”步青云笑道:“我就是想找些麻烦事。”柳无忝走上前去,握住步青云的手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是兄弟了,你是大哥,我是二弟,咱们也不用烧香杀鸡了。”步青云握紧柳无忝的手,道:“如此甚好,大哥也怕那些麻烦事儿。”
步云天忽道:“无忝将天丝网给了青云,并喊他一声大哥,老朽也就不客气做你的爷爷喽。爷爷也没什么见面礼给你,刚才将《逍遥游神曲》给了晴儿姑娘,现下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剑了,今日就赠送与你。”
柳无忝忙道:“这怎么使得?**剑乃是爷爷随身佩剑,感情深厚,惜之如生命,晚辈怎能受此大礼?”
步云天长笑道:“以爷爷今日之武功,宝物和寻常兵器已无分别?留它也是为了纪念,赠之于人却有助于天下,你说爷爷该怎么做?”
柳无忝道:“爷爷执意要送,晚辈就老实不客气收下了。”接过宝剑,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携剑立在一旁。
众人心怀舒畅,当下步青云安排设宴。过了两日,下起雨来,将积雪冲了不少,由于路上泥泞不堪,无法赶路,便在步家庄多待几日。柳无忝和步青云相见恨晚,日夜长谈不休。又过了几日,已是二月中旬,积雪全部融化,道路渐渐清晰,便向步云天辞行。步青云要陪柳无忝前去华山,以助他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