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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天父圣子(2)

秦始皇成就千秋霸业后,一直梦想能够得道成仙、长生不死,因此,他身边便聚集了许多方士。在这些方士中,有一人名叫卢祈,自称为太上真君驾前弟子转世。

那日,卢祈禀奏秦皇:微臣站在咸阳城城头上,见远处有一座仙山,白日,山中有绿气升腾,与红日交映,而夜晚则有红光冲天,与明月相接,料想此山中定有仙人居住。微臣愿往一探,为陛下求取仙药。

秦皇对修仙之事日思夜想,一听卢祈这般话讲,当即准奏,还遵照其言,挑选了一千童男童女,外加护卫车马,带了衣食器物,寻访仙山。

卢祈率领这支队伍,行了数月,方才来到那仙山前,但见重岩叠翠,绿水奔流,确是一处世外之所。于是安下人马,自带亲信于山中苦苦寻觅,然而一连数月皆是无果,心道若是寻不到仙人,自己岂不是犯下了欺君之罪,因而整日郁郁寡欢。

当是时,他见一只火色的凤凰立于仙山之顶。卢祈心知凤凰非是凡物,无美玉不足以使其驻足,于是令人挖山寻玉,工程浩大,一连便是数年。

忽一日有人来报,说山中挖出宝玉。卢祈过去一瞧,见仙山中包裹着一座玉山,而此玉竟又是天下罕见的优良玉种——青脂玉。他心中大喜,如此便可将功补过了,于是马上派人到咸阳城禀报,却哪知始皇帝已在东巡的途中病逝,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卢祈想到如今宫中已无自己的立足之地,便放弃了回都城的打算,转而率人在此地耕织习作,隐居下来。如此,便有了桃花源。

卢祈一生修习仙术,死后桃花源人将其葬于玉山内,之后三天,忽闻山中凤鸣三声,其音响彻九霄,随后卢祈脚踏祥云,直上青天,羽化成仙。

根据卢祈遗训,但凡桃花源人,出生时必在腹中植入尸桃核,以此作为标记,死后便可至玉山中,接受度化。

从此,桃花源人无论男女老幼,无论本家姓甚名谁,一律改为卢姓,尊卢祈为天父,大设庙堂膜拜。而桃花源人死后,尸体则会被抬入玉山中,接受天父度化,待到七七四十九日后,灵魂超脱,荣登仙途,再将尸体取出,埋入尸桃迷阵。

据赵老汉讲,以上皆是其父亲口所述。其父本名卢庚子,乃为桃花源第三十七代圣子。

所谓圣子,是在桃花源中地位仅次于族长的人。族长主管桃花源大小事务,而圣子则专司通神祭祀、祈福丧葬,其相貌必有与常人迥异之处。

现今看来,圣子应该是一些身体变异的怪胎,而在深信鬼神之说的桃源先民眼中,此辈身体异常,必是由鬼神轮回转世,因此才享有无上的尊誉。

作为圣子,卢庚子与先辈圣子无异,自幼便以尸桃花沐浴、尸桃香熏身,成年后更居于尸桃迷阵中修习,悉心研究尸桃幻术。他们能够利用尸桃花香,于三丈之内控制他人视听。

除了圣子之外,桃花源人是不得擅自靠近尸桃迷阵的。有好事者不惜违背族规,妄想穿过尸桃迷阵,一睹外界的天地,却无不受尸桃林中的幻象所制,死于阵中。

桃花源人世代在此居住已近两千年,却渐渐势微,人丁薄弱,异种越来越多。而这一年,桃花源更是遭遇了千年不遇的大旱,几乎造成灭顶之灾。卢庚子身为圣子,其责难免。

而此时,又有人向族长密报,称卢庚子与村中妇人私通,因而才引得天父大怒,罪加于无辜百姓,受此大旱。圣子作为通神祭祀之人,必要保证处子之身,否则便是对天父不敬。

族长当下大怒,命人将卢庚子与那妇人抓起,欲行验身之礼。

卢庚子与那妇人确有苟且。那妇人知事情败露,羞愧难当下,自结了性命。而卢庚子也知留在此处必有杀身之祸,便施展尸桃幻术,穿过尸桃迷阵,逃离了桃花源。正因为他是戴罪之身,故而在圣子像中,只被刻了背影。

卢庚子离开桃花源,便不再有尸桃花香供其使用,除了一双鸭蹼,已与常人无异。他生怕族人追杀,因此远远逃离,改姓为赵。

最初几年,由于不谙世事,他的生活颇为不顺,一路以乞讨为生,后又路遇土匪,索性入了伙。年老方才娶妻生子,那儿子便是如今的赵老汉。

卢庚子毕竟出身桃花源,对成仙之事一直颇为挂怀,因此年迈时一心想回到桃花源,接受天父的度化登入仙途,可惜他至死也未能如愿。

赵老汉出生时,便被他父亲按照桃花源的风俗,在腹中植入了尸桃核,为的是让他有朝一日,也能回到桃源成仙。赵老汉平日耳濡目染,也将成仙之事立为平生最大的志愿,他从湘西一路奔至关中,除了躲避祸难外,主要还是图谋于此。

近来他感觉身体不适,担心大限后成仙之事无所依托,便提早做好打算,让三个儿子按祖宗遗训,去寻桃花源。

赵老汉着实以为桃花源中的所有村民皆在那次天灾中丧命,却不知第三十八代圣子作为唯一的幸存者活了下来。他讲圣子当成作怪的两头妖,心生畏惧,因此才向四叔求助,打算借秦大仙之手,为他扫清路途的障碍,自己则偷偷带着其父临终遗下的仙洞钥匙——三足盏,寻觅成仙的玉山洞窟。

桃源圣子皆以天干地支为名,按此理论推断,两头妖应该名为卢辛丑。

卢辛丑出生之际,桃花源中的村民已所剩无几,而且又多半为形貌怪异之人。他凭借两颗头颅的怪相,当选为第三十八代圣子,自幼修习尸桃幻术。数十年后,桃花源人相继逝去,而作为圣子的卢辛丑,并没有离开这祖辈世代居住地方,而是日夜守护此地。

那日,他在桃源的入口处徘徊,见远处驶来一只筏子,筏上人衣着古怪,显然来自外乡。他见其中的两人弃筏直奔入口,担心桃花源被外人发现,便猛然跳出惊吓二人。

没料到二人受到惊吓,慌张中跳入碧湖,受妖藻侵袭,相继送命。其后数日,便见我等一行六人来寻。

他知众人此番有备而来,因此未敢轻举妄动,只是暗中跟随察探。凭借他对尸桃的敏锐程度,竟意外地发现赵老汉的体内种着一颗尸桃核,便知此人定是桃源的遗后。之后见赵老汉打开了仙洞暗道,却遭到其他人为难,因此才露面为赵老汉解困。

他利用尸桃幻术将我等戏耍于股掌之间,却不料四叔有诈,任他频频操纵尸桃花香,竟还是不为所动,因此不敢恋战,夺路而逃,去寻已经躲入玉道的赵老汉。赵老汉不知情由,只当卢辛丑是妖怪,来取自己的性命,因此猝然回身一刀,砍在他的腹部。

之后,赵老汉沿玉道前行,发现了玉壁上的三十八圣子像中,见两头妖也位列其中,方知自己误杀了圣子,却悔之晚矣。

赵老汉继续说:“我此番进山是为了成仙之事,却不料弄巧成拙,害死了圣子,实在是罪不可恕。天父知道了定会大怒,到时恐怕免不了会有一场浩劫。事到如今,唯有以我这残年之命谢罪,诚心实意地祈求天父,方能平息天怒。”

赵老汉所述之事着实叫我吃惊非小,可同时我又对他的成仙之说不以为意。

自古以来,想成仙者比比皆是,然而又有谁能够如愿?

想那秦始皇,为成仙不死之事可谓煞费苦心,可最终还不是死在了寻仙的归途中?一国之君倾尽国力尚且如此,这说明成仙不死不过是痴人之梦罢了。

而桃花源人会有卢祈羽化登仙之说,想必不过是被尸桃幻术所迷产生的幻象,或是为了给自己的先祖加上一些令人敬重的说辞,而编造出来的罢了。

赵老汉从小便受其父成仙之说的熏染,内心的执念已经根深蒂固,想让他改过堪比登天。而他对天父卢祈的敬重,也已上升为信仰,在这信仰的驱使下,人便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一切。

四叔道:“一个人心怀叵测,便是真的成仙成神又有何用?恐怕所修成的,仙是邪仙,神为瘟神。你既然相信鬼神之说,那么便更应该一心向善、积累福德。善者自有神佑,而你心存邪念,神明又怎么会允许你位列仙班?”

赵老汉摇了摇头说:“秦老弟,事到如今,我已没有任何退路。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们大家,我被尸桃穿身,忍受这撕肝裂肺之痛,想必便是报应。这玉山之中,青脂玉取之不竭,你叔侄二人尽管带些宝玉出山,自是一辈子荣华富贵,如此,我这颗愧疚之心,也能聊以慰藉。如今我已命在旦夕,你们若仍难解心头之恨,杀了我,我也绝无怨言,只是恳求你们能够让我死在前方的仙洞中,这样,我便可以长久地陪伴在天父近旁,以一颗赤诚之心祈求天父宽恕,也好了却我父亲的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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