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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仙女遇见了梦中的雪狼

阿爸去青海贩卖羊皮,阿妈去野外放羊……

茫茫雪夜,拉姆遇见了一匹雪白的狼,奇怪的是,这匹怀孕的花鼻子母狼居然正是她梦见过的那匹雪狼——

天气渐渐寒冷,已经挖不到任何草药了,好在羊圈里的几只羊儿喂肥了,看着蛮喜人的,肥羊是这个冬天的希望。阿爸宰了几只肥羊,剥了羊皮,把羊肉挂在铁丝上晒。高原的阳光很强烈,牛肉和羊肉经过太阳的高温,晒干后便可以直接入口。

阿爸要去青海贩卖羊皮。阿妈把晒干的羊肉装进阿爸随身携带的皮囊,叮嘱他一路小心,快去快回。阿爸骑着黑马,哼着悠扬的民歌,离开了蓝月亮升起的村庄。拉姆“呼哧、呼哧”追着阿爸跑了一程,跑不过黑马旋风般扬起的四蹄,黑马驮着阿爸“吧嗒、吧嗒”跑过了西边白雪覆盖的山头。

“火焰,快去送送阿爸。”拉姆拍拍藏獒火焰的头,火焰像团烈火朝雪山奔去。

拉姆单薄的身影徘徊在深秋的湖畔,湖面开始结冰,灰白色的冰面照不出拉姆清秀美丽的容颜,曾经在湖泊边觅食的棕头鸥、黄鸭、斑头雁、雪鸡、白鸥早已飞离了这里,飞去了温暖的地带繁衍生息,湖泊也就显得十分的冷清、萧瑟。拉姆舍不得阿爸走,可是家里需要钱买酥油和糌粑,阿爸只好去遥远的青海贩卖羊皮。

阿爸的身影消失在山背后,拉姆倍感惆怅。忽然,拉姆的眼睛一亮,阿爸骑着黑马返回山头,他大声说:“火焰,快去保护你的小主人。”

火焰听话地掉转头,朝拉姆跑来。阿爸朝拉姆挥了挥手,依依不舍地离去。

阿爸离家的第二天清晨,阿妈戴上帆布手套,绕着白茫茫的湖泊磕起等身长头,她向菩萨祈愿,保佑丈夫格勒一路平安。

阿妈的额头磕出了鲜血,凛冽的西北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几根醒目的白发在风中飘拂。可是,阿妈停不下来,阿妈的虔诚足以让苍白的石头落泪,但那不是石头的眼泪,是拉姆的热泪。拉姆的眼睛像被什么刺疼了,她上前扶住虚弱的阿妈,让阿妈和她一道回家。

阿妈微笑着摇摇头,她说佛在天上看着人间,佛知道她的心愿。拉姆不说话了,跟在阿妈身后磕起等身长头,母女俩的身影变成了两个感叹号,映入湛蓝的天宇间。

中午,高原的天像小孩子的脸,好端端的天气说变就变。寒风吹过,乌云吞噬了阳光,豌豆大的冰雹噼里啪啦下起来,拉姆拉着阿妈的手跑回家。拉姆的头有些疼,是被冰雹打疼的,阿妈让她躺在床上休息,她给拉姆煮奶茶。

羊儿咩咩的叫声让拉姆惦念,她怕羊儿饿肚子,起了床跑进羊圈看看。只见阿妈正蹲下身子挤羊奶,雪白的羊奶欢快地淌进铁皮桶里,阿妈哼起了好听的民歌。

阿妈的歌声清澈透明,极具穿透力,拉姆的眼帘仿佛开满了鲜红的格桑花,百灵鸟飞舞在泉水淙淙的山涧。此时,一束耀眼的阳光像道金色的瀑布从天空倾泻下来,温暖了拉姆和她的阿妈。阿妈忽然发现拉姆站在自己身后,便心疼地把拉姆扶上床。拉姆紧紧抱住阿妈,像只小羊似的撒娇。

很快,阿妈煮好了喷香扑鼻的甜奶茶,一勺勺喂进拉姆嘴里,阿妈却舍不得喝一口。她摸摸拉姆的额头,给拉姆盖好被子,然后,她让拉姆好好休息,自己去原野放牧了。

阿妈背着三角背篼出门了,她要一边放牧一边捡拾牛粪,藏獒火焰忠实地跟在阿妈后面。拉姆闭上眼睛,奇怪,她又梦见了那匹雪狼。

拉姆还梦见了桑吉奶奶,满头白发、满脸皱纹、慈眉善目的桑吉奶奶说那匹雪狼是雪山仙女的坐骑。平时,桑吉奶奶喜欢讲故事,村里的孩子们簇拥着她,坐在大树下,听她讲神奇的传说。此时,拉姆正在桑吉奶奶的故事里游走。

天黑了,拉姆睁开眼睛,窗外飘起纷纷扬扬的雪花,一颗明亮的小星星调皮地眨着眼睛。木桌上放着一壶奶茶,阿妈还没回家,拉姆热好奶茶,却不想喝。她又升起炉火,炖上萝卜羊肉,等阿妈回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阿妈是不是遇上了危险?是风雪让阿妈迷了路?还是阿妈路上遭到了野兽?拉姆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焦急,她的眼皮跳得厉害,难道是不祥的预兆?尽管有藏獒火焰保护着阿妈,拉姆还是放心不下,她决定立刻出门寻找阿妈!

锅里散发出萝卜炖羊肉的香味儿,拉姆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但她咽了咽口水,关了牛粪炉子,披上绿色头巾,向村外走去。雪还在下,村外那棵大树披上了白色的衣衫,小星星向大树蜂拥聚集,像是无数只顽皮的萤火虫点亮了一盏盏明亮的小灯笼,那颗最亮的星星在拉姆的头顶移动,星星走,拉姆也走。拉姆相信顺着吉祥的星光走,定能和阿妈在雪夜的星光中拥抱。呵呵,她要给阿妈一个惊喜哟!

雪花飘啊飘,星光下的大地寂静无声,洁白如诗。拉姆瘦小的身影穿行在广袤的雪地上,凡是她脚步经过的地方,便会有一行雪白的马蹄莲悄悄开放,星星看见了,风儿看见了,阿妈曲珍却看不见。

当雪花飘起来的时候,一头不听话的小羊越跑越远,跑到了大山脚下,牧羊犬火焰追过去,阿妈也追过去。

忽然,牧羊犬火焰转身朝阿妈汪汪叫,阿妈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雪山上的一处冰雪就崩塌下来,像是一道白色的急流飞泻而来。牧羊犬火焰用头撞开阿妈,它和主人曲珍逃过了这场可怕的雪崩。

回家的路上,风雪交加,一群丑陋的豺狗突然从阴暗的丛林中冒出来,鬼鬼祟祟地跟在羊群后面。牧羊犬火焰警觉地竖起耳朵,汪汪狂吠,它嗅到了豺狗的气味,昂着头怒视着离羊群越来越近的豺狗,阿妈曲珍也握紧了手里的羊鞭。豺狗吓得后退了几步,可是,饥肠辘辘的豺狗并不想逃离,仗着它们“豺”多势众,根本不把孤单的牧羊犬火焰放在眼里。

仅仅对峙了几分钟,豺狗便呜呜号叫着冲了上来,火焰像一道耀眼的红光,跳起来,咬断了一只豺狗的脖子。另一只豺狗扑向阿妈曲珍,火焰冲过去,用尖刀般锋利的牙齿挑出了豺狗的肠子。十来只豺狗呜呜咆哮,又凶猛地扑上来,羊儿咩咩叫,慌张地向四处逃散,火焰闷声怒吼,左扑右跳撕咬凶残的豺狗。星光黯淡,惨烈的厮杀染红了雪白的地面,寂静的原野充满浓浓的血腥。

火焰受伤了,它的耳朵、脖子、后腿被豺狗咬得鲜血淋淋,可是,它顾不上全身剧烈的疼痛,忠实的它,哪怕要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保护它的主人和羊群。受伤的火焰越战越勇,它嗷嗷的吼叫声像是空中炸响的惊雷,它火红色的身子迅捷而勇猛地扑来扑去,咬死了一只又一只凶恶的豺狗。

地上躺着七八只死去的豺狗,剩下的几只豺狗无心恋战,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曲珍和羊群安全了,血腥的原野终于恢复了平静,牧羊犬火焰摇摇晃晃,再也坚持不住,沉重地倒在了雪地上,如一团燃烧的火焰映亮了深蓝的夜空。

“火焰!火焰!”阿妈曲珍抱着火焰痛哭流涕,哪里还顾得上回家。

火焰的伤势很重,它嘴里大口大口地喷出鲜血,眼泪从它的眼帘涌出。它无助地看着主人曲珍,想告诉主人,自己不能保护主人和羊群了,但它仍在呜呜惨叫,催促主人快回家。

曲珍怎么能忍心丢下朝夕相处了几年的牧羊犬火焰呢?她想带火焰回家,可是,奄奄一息的火焰太沉了,她没有力气带走它。火焰身上的鲜血不停地往外涌,阿妈曲珍伤心地流着泪,冰冷的风淹没了她那悲哀的哭泣声。

一群黑乌鸦盘旋在阴沉沉的空中,它们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却保持着乌鸦惯有的风范,只在附近的低空盘旋,静候死亡的到来。火焰惨叫一声,用力喷出一口鲜血,蹬蹬四腿,停止了呼吸。

强劲的风掀动着火焰火红色的皮毛,地面有团烈火在燃烧,可惜,这团烈火再也燃烧不出鲜活灵动的生命了,忠实的生命已经无声无息地熄灭。黑乌鸦哇哇怪叫,挥动翅膀低低盘旋,它们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催促曲珍快走开,它们要把火焰的灵魂及时地送上天。

阿妈曲珍离开了心爱的牧羊犬火焰,她一步一回头,只见乌鸦降落伞似的滑下去,黑压压的一片,她的视野变得朦胧。阿妈曲珍无奈地抬头望天,阴暗的天空肃穆而悲壮,到了天堂的火焰,舍不得它的主人和羊群,它的魂魄化作瓣瓣轻盈的雪花飘落下来。风吹落闪亮的泪珠,阿妈再也看不见牧羊犬火焰了,她一路走,一路流泪。

阿妈回到家,家里静悄悄的。阿妈点亮酥油灯,奇怪,拉姆跑哪去了?

雪住了,夜风哼着粗犷的歌谣跑来跑去,白茫茫的大地如一床巨大的白毯子在夜色下铺展,星空下的原野响起了野狼的长啸。拉姆孤单纤弱的影子在冰冷的原野上瑟瑟发抖,她实在走不动了,双腿灌了铅似的沉重。就在这饥寒交迫的时刻,她听见了野狼的号叫,看见了一匹白色的野狼拖着硬邦邦的大尾巴向她跑来。

“天哪!”她尖叫一声,想逃,却怎么也挪不动双脚,她已经吓傻了。

两盏晃动的绿火近了,拉姆抱着头惊恐万分,她不敢看野狼一眼。她想:这下完了,我变成野狼的美餐了!她干脆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做着生命里最后的祈祷。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四周静得没有一点声音,连风都停止了低吟浅唱。拉姆用手指拧拧脸蛋,脸有些疼。

“咦,我还活着。”她怯怯地睁开眼睛,野狼正温和地看着她。

“哇,天哪!”拉姆跳起脚就跑,野狼不紧不慢跟在她后面。渐渐,拉姆明白了:原来这是一匹不吃人的狼啊!拉姆放下心来,开始大胆地打量起眼前的这匹野狼。

它是一匹雪白的母狼,鼻子上的毛黑白相间,它的肚子鼓鼓的,可能要产崽了。它正是自己梦中的那匹雪狼!拉姆惊讶得合不拢嘴。母狼绿幽幽的眼睛里闪烁着母性的仁慈,是的,它刚才捕捉到了一只掉队的野羊,早已填饱了肚子的它,对拉姆一点恶意也没有。

母狼看见了一个仙女——雪夜里迷路的仙女。仙女拉姆抚摸着大肚子母狼的头,母狼温顺得如牧羊犬火焰,发出低低的叫声。依偎着母狼,拉姆感到了丝丝温暖,她甚至想要把母狼带回家养起来。拉姆问母狼,愿意跟她回去吗?母狼呆呆地看着她,不出声。

拉姆和母狼说了许多话,就像和牧羊犬火焰说话一样,她亲昵地称呼母狼为“花鼻子”。花鼻子母狼时而发出温柔的呜呜声,好像在回应拉姆的话;时而用爪子挠挠拉姆的手臂,和拉姆亲热。满天星星映亮了神秘的藏北高原,圣洁的冰天雪域像座童话世界,美丽而纯净。穿着羊皮袍子的女孩拉姆正在和野狼进行友善温馨的对话,她已经忘了越来越深的夜色,忘了饥饿和寒冷,她守着母狼,守着神奇的童话之夜。

阿妈曲珍焦急不安,她挨家挨户寻找拉姆。拉姆不在村子里,她会去哪?被野兽拖走了吗?迷失在风雪中了吗?阿妈恐慌、难过、担忧、泣不成声。村子里的人点燃火把,骑上马,陪着曲珍出村,寻找拉姆。

马蹄嗒嗒,火光点点,牧羊犬汪汪狂吠,花鼻子母狼紧张地竖起耳朵。拉姆听到村里人呼唤她的名字,她拍拍母狼的脊背:“花鼻子,快走,快走啊!”

花鼻子母狼像道雪白的闪电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马匹和火把越来越近,拉姆站起来,向着火光奔去。骑在马背上的阿妈曲珍看见了,看见那个跑来的小人儿正是自己的女儿拉姆,她慌忙从马背上跳下来,紧紧抱住了拉姆:“傻孩子,吓死我了,你为何跑出村子,遇上野兽怎么办?”

阿妈曲珍泪如雨下,拉姆笑靥如花,她擦去阿妈的眼泪。一路星光,今夜的奇迹,天上的星星也看见了,星星在风中呢喃,雪地上留下串串如兰花般盛开的马蹄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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