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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夏妩虽然生在将军府,却被养出了温顺的性子。她年少时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被算命的说命里有仙缘,便真的乖乖地顺着家里人的意思到处去积功德,有时候觉得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但是想起她父亲所说的散仙的逍遥恣意的生活,也觉得满怀着憧憬。

后来一成仙就遭遇了这么悲惨的事情,瞬间从散仙变成了妖,还是个人人都追着要打要杀的妖,为了活命不得不东躲西藏,起初虽然很是崩溃,但习惯了之后也觉得尚可。左右她死不了,久而久之逃命的本事越练越好,受的伤也渐渐少了。

再后来被苏凤卿抓到了昶祭宫,更是偷偷欢喜了一段时间。因为虽说是私牢,其实苏凤卿并不限制她的自由,想去哪就可以去哪,虽然不能常出昶祭宫,其实也挺自在。况且在此处吃喝不愁,还不用东躲西藏,虽说日日要受着苏凤卿的折腾,看着他这张好看的脸也勉强忍得下去――她一向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就当自己是个比较特殊的婢女呗!

有时候,夏妩被苏凤卿折腾着,偷偷看着他时,还在心里想过,就这么过一辈子,似乎也甚是不错。然而司命却告诉她,她的命格乱了命盘,为了保三界的安宁,必要时不得不将她的星轨斩断。

要为天下苍生牺牲她一人,从大仁大义的角度讲似乎确实无可厚非。可她是要被诛杀的这个人,且她也是身不由己地被卷入这场换魂的意外之中,要她这样为了三界的人去死,恕她没有这样的慈悲心。

所以,自夏妩从司命那里知道了往生录的存在,她就一直在打着域清殿的主意――

她心里头清楚,即便她真的勾引了苏凤卿,苏凤卿真的喜欢上了她,他毕竟也是这天界掌司刑法的仙官,且先前,更是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战神,要是到时候,因为心系着苍生,来个大义灭亲,给她透心凉的一剑,到时候她还是一样完玩儿。

可见这法子并不靠谱,同时苏凤卿又是那么难以控制的一个不定因素。

也就是说,往生录里的“移魂之法”,是她最后的挣扎了。

但是正如她所说,她太清楚自己的水平了。她只是寄居在九婴身体里的夏妩,会些小的法术,腾个云避个水什么的倒是可以有,但要想靠着这些法术去把往生录偷出来,那当然是没什么可能的了。

夏妩打定了主意要偷往生录,但也记得司命的话,于是十分谨慎。

她不敢把自己的意图表现得太明显,也不敢贸贸然闯进域清殿,于是只敢先远远观望一阵。

为了不被人发现,她都趁着夜深时才出来。

这日她照常出来,走近了几分把域清殿转了一圈,刚要回私牢去,却忽然听到一阵动静。

夏妩一惊,下意识地要往一旁的树丛里钻进去,却迟了一步,身子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带着,慢慢升了上去。

被发现了!

夏妩心里一阵紧张,一回头就看到了苏凤卿。他坐在月桂树丛的顶上,正抬着一只手,指尖点着她一点一点往上抬,便使得她离他越来越近。

夏妩有些畏高,但心想着她多半是被发现了,十分忌讳着苏凤卿,不敢喊出声音来,愣是憋着,最后落到了苏凤卿的身旁。

月桂树被施了术法,树顶的叶子铺开来就如同毯子,厚厚的几乎可以直接躺上去。也正是如此,夏妩落到树顶上,只晃了两晃便站稳了。

但她甫一落下,就闻到了一阵浓郁的酒香。斜眼看过去,用胳膊支撑着身子半躺着的苏凤卿的身边,果然放着一壶酒。

苏凤卿没有直接捏死她,反而还有这闲情逸致饮酒,想来应该是没有识破她的意图的。

这样一想,夏妩稍微定了定神,偷偷看向苏凤卿。

月下他的五官好看得不像话,却是个严肃得一塌糊涂的神情,目光聚焦在某个不知是哪里的点上呆愣了许久,忽然转过头来看她。

夏妩吓了一跳,听到苏凤卿严肃无比地问道:“你在这里干嘛?”

“额,我……”

夏妩一时想不出理由,答话时舌头都有些打结,却才说了个“我”就被苏凤卿打断了。

他蹙起眉头:“我不是说过,我不在时,不可以乱跑吗?”

“啊?”

苏凤卿一把把她拥入怀里:“这里这么危险,我害怕你出事。”

他说这话时,把脑袋埋入夏妩的颈窝,热气扑在她的锁骨上,令夏妩“噌”地红了脸。

夏妩生前看过不少的话本子,但她本人一直忙于积功德成仙,并没有过什么喜欢的人。夏老将军更是在整个京城中放话说,他的女儿将来是要成为清心寡欲的女神仙的,对于情情爱爱之事一点兴趣都没有,谁要是敢对她女儿懂歪心思,延误了她成仙的大好前途,他就打断谁的腿。

如此,夏妩生前连男人的小手手都没有拉过,更别说,是这么暧昧的姿势了。

原本以为,那日在濯清池中两个人挨得这么近就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这一回更加的……更加的暧昧!

夏妩觉得,她仿佛整个人都僵住,马上就要死掉了。

更可怕的是,她除了紧张,并不觉得反感!

一时间,夏妩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理。

许久之后,夏妩斟酌着开口道:“神、神君大人!”

苏凤卿闻言抬头看着她,一双凤眸清澈无比,但是……略显呆滞!

夏妩愣了愣,就见到苏凤卿浑身抖了一抖,打了个酒嗝。

原来是……喝醉了。

夏妩想起司命说的苏凤卿滴酒不沾,乃是因为他是个一杯倒,如今看来,分明是因为苏凤卿喝完酒之后……太会撩了!

太会撩的苏凤卿眯着眼睛认真地看着夏妩,双眸之中满是深情。

夏妩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苏凤卿看着她问:“你不是阿五,你这个丑女人是谁?”

夏妩:“……”

所以……她为什么会为了这种人心跳加速!并且还为他的柔情悄悄地感到欢喜!?

夏妩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觉得她还是趁着苏凤卿醉酒赶紧溜回私牢里去显得实际。

于是,夏妩想了想开口道:“神君啊,我其实是散步,不小心……”

“你不要说话。”

“啊?”

苏凤卿又靠到她的肩膀上,轻声道:“阿五啊,我最近遇到一个妖女。”

“……”

夏妩有一种直觉,她觉得苏凤卿要开始讲长故事了

然而!并没有。

苏凤卿只是靠着她的肩膀,絮絮叨叨地就说开了――

“那个妖女长得比你好看一些,当然,在我心里还是你最美的……不过这也不是我要讲的重点。重点是那个妖女她原本不是个好东西,惹事惹到我这里来,我应该要一掌把她打死才对的,可她救过我……其实她虽然名声不好,多半都是大家以讹传讹谣传出来的。我和她相处了一阵,发觉她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坏,就是傻……性子还同你有点像,好像又比你还傻一点……也不对,我真是想你想糊涂了,一个妖女怎么会和你像呢?你是这么好的一个人,而她……除了愚蠢,一无是处……”

“……”

夏妩的嘴角抽了抽。她就是再傻,到了这个时候也知道那个妖女说的是她,但那都是些什么形容?傻!?除了愚蠢,一无是处?

夏妩忽然想,反正现在苏凤卿醉成了这个样子,不论她对他做了什么他都不会知道,那不如……

夏妩扬起了右手,对着苏凤卿的右边脸颊认真地比划起来――

从哪个角度打下去,才能够比较解气呢?

夏妩正想着,满眼迷离的苏凤卿忽然抓着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

“阿五啊……”他叹息出声,“我好想你。”

夏妩僵住。

苏凤卿把她重新拥入怀里,轻声喃喃:“我一定是想你想疯了,看到与你有那么几分相似的她,就想把她留在昶祭宫里,留在身边护着。她觊觎、觊觎……”

说到这里又没了声音,半晌后才又道:“明明是个……该死之人啊!”

他伸手摸着她的脑袋,声音放得低低柔柔的:“我想要……保护你。”

夏妩心里头的那点怒意早就在不知何时消散殆尽了。她任由苏凤卿抱着,一动也不动。

――这次不是因为紧张或者身体僵硬,而是她忽然觉得,无比的心安。

哪怕知道,那是苏凤卿对另一个人的柔情。

许久之后,在淡淡的酒香之中,苏凤卿的身体上笼上一层淡淡的白光。

夏妩清醒过来,眼睁睁地看着那白光大盛,片刻后,又散了去。

然后,原本拥着她的苏凤卿就不见了,只剩下了一只……肉呼呼的黑白毛团子。

夏妩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可不就是她先前逃命时,带在身边的那只黑白肉团子吗!

所以,那只黑白肉团子……其实根本就是苏凤卿变的!

曾经与肉团子相处的那些细节忽然涌入了夏妩的脑海之中――

她时常把肉团子反过来倒过去地玩,一双咸猪手几乎捏遍了它身上肉乎乎的地方,尤其是那可爱的短尾巴!她还每天晚上都要抱着肉团子睡觉,一面叫着它小可爱,一面要唱歌哄它睡觉!

原来肉团子并不是被苏凤卿吃掉了,而是说,苏凤卿根本就是肉团子变的!司命说苏凤卿身世神秘,都没什么人知道他的原形是什么,原来竟是一只肉团子!

想想也是,惜时威风凛凛的一个司战的神君,早年的时候甚至逼得魔族退无可退,谁又能相信,这样一个苏凤卿,他的元身,其实是一个浑身长满肉的黑白团子呢!

这讲起来根本就是会让人笑掉大牙的好吗!

夏妩忽然觉得,与其说是三界没人知道苏凤卿的原形,不如说,是他刻意隐藏,不愿意让人知道吧!

可她做了什么?

圈养他!蹂躏他!甚至给他起了“小可爱”这么个娘炮的名字来侮辱他!

甚至那天,苏凤卿带着她回仙界时,她还当着本尊的面,说他又肥又懒又蠢!

天哪!她都做了些什么!那根本就是找死啊!!

夏妩突然理解了苏凤卿为什么要日日变着法子来折腾她。她觉得,苏凤卿没有立刻杀了她,实在已经是对她莫大的恩典了!!!

夏妩忽然想,这九婴的身体是不能再待下去了,她一定得想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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