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愈加感动:“还有,你还特意为我准备了适合我脚码的鞋……真的谢谢了。”
月光下,她的目光澄澈见底,明明长相十分妩媚,可偏偏气质却又偏向天真,她可真是个奇特的女人啊。庄孝莲暗中打量着她,半晌,终是淡然收回眼来,向着公园内慢慢走去。
只是路灯之下,他的嘴角分明泛起了一丝深深的笑意。
第二日一大早,素素跟着庄孝莲一齐吃了保姆王妈准备的早餐。早餐很丰盛,不过跟素素平时吃的不太一样。素素平时都是吃豆浆面包油条。豆浆三分钱一袋,面包油条各是两分钱。一顿早餐吃下来,不用一毛钱,她就能吃得特别充实了。
而庄家的早饭,就很洋气。吃的是一片一片切好的面包。不是发酵好后再在蒸笼里蒸透的那种,而是带点甜味的四方形片状。除了这种洋面包,还有荷包蛋,和牛奶。
素素习惯了豆浆油条,再吃这些,就总觉得吃不饱。她勉强吃了些,便觉得很是腻味。
用完早膳,素素跟着庄孝莲上了轿车,一路去了郊区的影视基地。
春夏交替之间,气温最是舒适。素素一路看着窗边的风景不断向后退去,一边默默地伸手抚摸着饿得咕咕直叫的肚子。只是等车开到素素熟悉的一条街道上时,素素不由自主地眼前一亮,急急道:“停车停车!”
素素下车,在接口在胡同口买了一袋豆浆和面包油条,这才急匆匆重新上了车。早餐铺子的老板是深圳过来的,操着一口的深圳口音。这不由让素素感到很亲切,连带着嘴里的早餐,都变得更香了一些。
于是瞬时间,整个车内都是油条味儿,十分油腻。
庄孝莲则十分无法理解。他看着素素用油条夹着白面包,然后一口一口吃得喷香,不由皱了皱眉。心道这油条油腻腻的,真的可以吃麽?
不过很显然,素素并不能理解庄孝莲。她庄孝莲盯着自己看,想了想,干脆试探性地将手中咬了一半的面包油条伸到他面前,试探道:“要不……你尝尝?”
“我不吃这么油腻的食物。”
素素道:“那你看着我吃做什么?”
庄孝莲笑了:“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素素一边啃着面包一边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好奇平民的生活方式。”说罢,庄孝莲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
素素娇笑道:“早晨吃上一份豆花油条又或者一碗云吞面,然后该卖菜的卖菜,该开工的开工。中餐去菜场门口的信婶儿那打包一份鸡爪饭,下午三点再去刘爷那喝个午茶,吃份汤包或者肠粉。等傍晚六点的时候,再收工回家。有时候也会叫上朋友,去夜市上买份炒粉吃。”
庄孝莲重新看向她:“这样的生活,你过得开心吗?”
素素耸耸肩:“挺好的。虽然没有钱,倒也乐得自在。”
庄孝莲道:“所以,来当演员,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素素弯眼笑了起来:“自然是意味着赚钱了。我的小姐妹需要我照顾,等我赚到足够的钱,我就在香港买套房,把她接过来。”
庄孝莲早就发现,素素一个很奇怪的女人。不笑的时候,就像一株缺少沐浴的牡丹花,虽然依旧美艳,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可她一笑起来时,就像是酝酿在潋滟波光里的盛放娇花,美得让人失神。
如果当初素素身上没有吸引他的闪光点,他大概也不会把她留在他身边。可他发现了她身上的亮点。如果她一直乖乖听话,他倒是可以把她捧上一捧。
庄孝莲默默从素素身上收回眼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前方。
到了影视基地后,庄孝莲去办公室,素素去场工,分工很明确。
今天的影视基地依旧十分繁忙,一切都有条不紊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第一场戏还是《魔剑侠情之诱惑美娇娘》,不过相比起昨天,今天的素素显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再次套进魔剑大壳子里后,素素并没有表现出错愕和不满,显然是已经接受了这个设定。
今天的戏是在半山腰的山洞里。所以眼前的布景就是一个小小的山洞,和一副骄阳当空照的背景画。男女主角、龙套们,以及各位工作人员全都就位,就等着导演一声令下,就可以开拍。
可怎料刘导演却脸色凝重,伸手扶了扶鼻子上的圆形眼镜,嘴中深深吸了口红锡包香烟,凝重道:“今天的戏和剧本有些出入。秦哥,莫姐,今天这场戏呢。主要是要展现男女主角情感上的矛盾,以及戏剧化的冲突……”
刘导演说了一大堆,秦哥,也就是秦扇,莫姐呢,自然就是莫彩人了。二人听得十分认真,完全遵照着导演的意思来。
素素身为魔剑,这些主角之间的对手戏当然不关她的事了。素素正想找个地方靠一靠,毕竟这么大的剑壳,她一个人也是有点承受不来。
而就在素素靠在一边柱子上时,就见昨天和她打过招呼的那个男子又走了过来。
这男子依旧穿着昨天的武侠服,不过脸上的妆倒是比之前淡了不少,于是他脸上的五官便愈加明朗起来。他笑眯眯地走到素素前面,旋即微微侧头看着她:“魔剑,又是你。”
素素也笑道:“啊,又是你。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这男子眼睛亮晶晶,此时眼眸微微眯着,看上去倒是十分好看。他嗤道:“你我都在一个场地,这有什么巧的。”
素素呵呵干笑两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而且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素素的错觉,她总觉得这男人看人的目光都带着一股蔑视,特别是那眼神之中,暗藏一股无法言喻的孤傲感。
大抵是素素一直盯着他,这男子嘴角一弯,笑道:“本少爷长得是不错,但也看不上你这等无名龙套的。就算是莫彩人亲自站在我面前,我都要考虑考虑。”说罢,这人还十分风骚地抖抖袍子,施施然地走远了。
素素:“……”
看来不是她的错觉,这个男人是真的有点神经病。
大家都是跑龙套的,素素十分无法理解他这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究竟从何而来。
远处,刘导演还在激昂顿挫地指导着男女主的对角戏。素素正当打个哈欠继续大脑放空,可怎料,就听导演语气一转,伸手直指魔剑素素,高声道:“魔剑,你过来。”
素素瞬间一个机灵,赶忙艰难地移动着脚步,背着身上重重的壳,一步一步向导演走去。
刘导演在面对素素时,竟然对素素讨好地眨眨眼睛,然后翘了翘他的八字眉……素素浑身鸡皮疙瘩瞬间竖起,不明白导演这究竟是中了什么邪。
而不等素素开窍,刘导演已然拍了拍素素的魔剑壳,对她笑道:“素姐,接下去呢,秦哥会来山下找你,然后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导演说了一大堆,素素听得一头雾水,无法理解。当然,不光是素素不明白,在场的所有人全都糊涂了,不明白导演的葫芦里究竟埋的什么药。
素素本想问问刘导演,他刚才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她疯了,还是导演他自己疯了。可很显然,刘导演并不想给她发问的机会。当下之间,刘导演便走到了大机器前,坐下。站在一边的王场记拿出场记板,大声道:“第廿二场第一次,开拍!”
峨眉山山腰。此时正是春暖花开骄阳当空的晌午时分。
山腰处的一方小小山洞里,峨眉派的叛徒白梅,和魔教教主方玉,正为二人的劫后逢生而感动。
因为白梅爱上了方玉,所以被峨眉派和其他门派的人所包围,势要让这对狗男女在世界上消失。幸好方玉因为魔教的镇教之宝,——魔剑,而终于杀出了一条血路,成功逃出生天。
方玉把白梅紧紧搂在怀里,颤声道:“师妹,我们终于在一起了。再也不会有人能让我们分开!”
白梅亦紧紧抱着方玉,一边将脸蛋埋在方玉的胸膛前。她道:“师兄,你对我真好。你是这世间,对我最好的人。”
方玉道:“不要这么说,师妹。因为我爱你,所以,我要对你好。”
白梅道:“恩,师兄。我自然,是明白你的心意的。只是我一日一整天,都不曾用膳。师兄,我真的好饿……”说罢,她摸了摸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
方玉道:“师妹,你想吃什么?”
白梅道:“我想吃燕窝粥和麻辣鸡。”
方玉扼腕:“此处乃是荒山野岭,我去何处为你寻燕窝粥和麻辣鸡?”
白梅甩袖:“你若真心爱我,自会不顾一切为我寻得燕窝粥和麻辣鸡!师兄,你是不是不爱我?!”
方玉惊愕:“我自然爱你!”
白梅再甩袖:“那,你为何不为我去寻燕窝粥和麻辣鸡?”
方玉泫然欲涕:“难道,我对师妹你的爱,就只值一份燕窝粥,和麻辣鸡?”
白梅背过身去,泪流满面:“师兄,你定是不爱我!”
方玉无言以对,转身出了山洞,临走前,方侧头,对白梅缓缓道:“你变了。”
白梅泪流满面:“是你变了!”
方玉低声道:“我,我竟然为了你,而抛弃了对我忠心耿耿的魔剑。我,真是错得好离谱。”
说罢,方玉飞身离去,再不管身后的白梅。
……
画风一转,眼前又是那片峨眉山脚的桃花林。依旧有三两花瓣不断飘落,洒在地上,也洒在那一柄高大的魔剑上。
魔剑就这麽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剑身上还沾着一个个脚印,看上去十分可怜。
方玉对着魔剑痛喊:“魔剑,我回来了。我回来,找你了!”
说罢,方玉伸出两手,对着魔剑左三圈右三圈绕了绕,这才绕到魔剑跟前,蹲下身去,将魔剑扶起,抱在自己的怀里。
方玉一边轻轻抚摸着魔剑的脸,一边哽咽道:“是我错了,我竟然为了那个只知道吃的女人,而抛下了你。”
魔剑双眼紧紧闭着,一言不发。
方玉又道:“剑剑,你醒醒,你醒醒!从此以后,我定对你生死不弃!”
说罢,画面推近,只见方玉脸上的泪花一颗一颗沿着下巴,全都打在了魔剑的脸上。
于是,奇迹出现了。魔剑,竟然睁开了眼!
方玉见魔剑醒了,当下激动得说不出话。他将魔剑紧紧抱着怀里,再也和她难舍难分。
头顶的烈日更红了,透着一种血一般的红。方玉对着魔剑郑重道:“我会把你送到魔教后山的天涤池。只要你在天涤池泡上七七四十九日,那么,一切伤口,都会恢复。”
与此同时,只见二人的画面上空,缓缓飘出了一句充满苍茫气的深红色草书来:
魔剑,是不会死的。它只是睡着了。
……
“卡——!”
刘导演瞬间从机器后头跳起,双眼亮晶晶看着场中人,一边鼓掌一边大声道:“好好好,好极了!!这场戏一定能感动观众,票房一定飘红!方哥莫姐素姐,你们辛苦了!”
说罢,王场记赶忙冲到扮演魔剑的素素身边,然后和方玉一起合力,把素素给扶起。
刘导演觉得很满意,然而素素却依旧觉得怪怪的。她有点不明白,这种情节的发展,难道是打算让魔剑上位吗?那女主角怎么办?
但是刘导演可是从英国深造回来的资深导演,想必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于是素素也就不再胡思乱想,跑去化妆间卸妆了。因为《魔剑侠情之诱惑美娇娘》的接下去几场戏,都不关魔剑的事。因为接下去的四十九日,魔剑都在天涤池泡着呢。
原本刘导演的意思是,魔剑在天涤池的那场戏最好也拍出来。但是因为池塘的坑不好挖,就算真的要挖,时间上也来不及。这种劳民伤财的布景棚太费钱,不划算。所以只有作罢。
素素重新去化妆间卸妆时,发现化妆师们对素素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这三个四个都围着素素‘素姐’‘素姐’地叫着,直叫得素素十分惊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