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拉侬和安德一起顺着原路,走到王城外的路上。他们默默地沿着偏僻的小径,穿越一小片树林来到小牧场,再从那里走到马厩入口。安德向马夫再三保证不会有事,将他支开,然后亚拉侬和他一起走进马厩。油灯照亮了双排的厩栏,在夜晚的寂静中可以听见细微的马嘶声。亚拉侬眼睛掠过一匹又一匹的马。安德跟在他身后观看。
最后,亚拉侬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安德。
“就是它了。”他手指着眼前的那匹马。“我需要用到这匹马。”
安德不安地看着亚拉侬选中的这匹马。这匹马叫作亚塔戈,是匹巨大的炭黑色种马,站起来有一米八高。亚塔戈够高大也够强壮,可以承载亚拉侬高大的体型。它是一匹狩猎用的马,它的优势是耐力而不是速度。不过安德知道它在短距离内能够跑得非常快。它的头型窄小,尤其是与它那雄壮的体形相较之下更是明显。它的两眼分得很开,而且是令人惊艳的蔚蓝色。它的眼神显露出智慧,亚塔戈不是一匹容易被驾驭的马。
亚塔戈非常固执,而且莫测高深。它喜欢作弄背上的骑士,结局通常就是骑士被摔得四脚朝天。不少人经这么一摔都伤得不轻。如果骑上亚塔戈的人身体不够强壮,动作不够敏捷的话,亚塔戈会想办法在数秒钟内将他从马背上甩下来。虽然国王以前曾经很爱骑亚塔戈,但他现在也很少再骑它了。
“还有其他的马……”安德欲言又止,但亚拉侬已经在摇头了。
“就是它了。它叫什么名字?”
“亚塔戈。”精灵王子回答道。
亚拉侬非常仔细地观察这匹马,然后打开厩栏的门闩走进去。安德走上前去看。亚拉侬安静地站在这匹黑马旁,然后作出邀请的手势。让安德惊讶的是,亚塔戈走了过来。亚拉侬慢慢地、轻轻地抚摸它光滑柔软的颈部,然后倾身对着马的耳朵轻声地说话。接着他为这匹黑马套上缰绳,然后牵着它从厩栏里沿着走道走至存放装备的地方。亚拉侬挑选了一副马鞍和辔头,并卸下缰绳,再将这些装备服帖地套在马身上。他对着这匹马说了一些鼓励的话后,便转身跃上马背。
安德屏气凝神。亚拉侬坐在马背上慢慢地沿着厩栏走,再从另一边折回来。亚塔戈相当驯服,而且反应灵敏。它没有跟它背上的骑士玩游戏。亚拉侬引导它回到安德站立等候的地方,然后跳下马。
他黝黑的眼睛盯着安德说道:“精灵王子,我不在的时候,拜托你照顾好你父亲。要确保不要让他受到伤害。”他顿了顿。“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安德点点头,很高兴亚拉侬表现出对他的信任。这位德鲁伊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去。精灵王子跟在他身后,他牵着亚塔戈走到马厩后方,并推开半掩的对开大门。
“那么,后会有期了,安德·艾力山铎。”他跳上马背。接着一人一马便迅速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安德目送他离去,直到他消失了踪影。
连续三天,亚拉侬骑着亚塔戈赶路。一路上,穿越西境的浓密森林,到达著名的瑞恩谷地口,再从那里进入空旷的史翠里汉平原。他不断地赶路,只让亚塔戈在吃草和喝水时短暂休息,并小心翼翼地远离商队路线以及交通繁忙的道路。第二天傍晚,他抵达帕瑞诺。他很确定没有人跟踪。不过,离古老的森林还有一段路程,他留亚塔戈在一小片云杉林中,那里的水和草都很鲜美,剩下的路程他将自己步行前往。这里的地貌已经跟黑魔君的时代不同了。成群的野狼在周围的树林间四处觅食的场景已不复见,将碉堡隔离的毒荆棘屏障也不见了。这片树林在黄昏的薄暮中显得安详静谧,充满夜幕低垂时悦耳的大自然鸣唱。
几分钟后,他已经站在德鲁伊碉堡的下方。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堡盖在一座山岩顶端,它耸立在树林间,就好像被某个巨人的手从地底深处猛推上来的一般。这是座令人目眩神迷的建筑,一个由塔楼、城墙、尖塔和军事防御用的矮墙组成的迷宫,历经风化的白石壁在深蓝色的夜空下更显突出。
亚拉侬停下脚步。帕瑞诺的历史就是德鲁伊的历史。德鲁伊的第一次公议会在此召开,他们竭尽心力希望将新世界从完全的混乱状态中拯救回来。格拉菲尔召集他们来到这里。格拉菲尔是德鲁伊中最崇高的人。在此,旧世界的历史,无论是文字形式或口述形式,都记载于德鲁伊教的史书中。这里面有探索旧世界科学的奥秘、拼拼凑凑的片段记录,还有一些让后人获得知识的秘籍。数百年来,德鲁伊在帕瑞诺居住和工作,新世界的智者正在试图重建遗失的部分。
但是他们的努力功亏一篑。他们之中因为有人克制不住野心和躁进,加上强烈、邪恶的权力欲作祟,最后沦为权力的奴隶。他的名字叫作布罗讷。在第一次种族大战中,他带领人族军队对抗其他种族,企图获得四境的统治权。德鲁伊镇压了这次叛乱,他因此销声匿迹。人们都以为他死了。但是五百年后他再次现身,并成为了黑魔君。德鲁伊没料到他会再出现,黑魔君在碉堡中设下圈套捕捉德鲁伊,最后只有一位德鲁伊活着,那个人是布莱曼,也就是亚拉侬的父亲。
布莱曼过世后,亚拉侬成了最后一位德鲁伊。他将碉堡永久封闭。帕瑞诺对各种族而言成为历史,是另一个时代的遗址——一个有着伟人和丰功伟业的时代。
亚拉侬摇摇头。往事如过眼烟云,他须设法解决眼下的危机。
他开始绕着城堡的岩石基座走,他的眼睛仔细察看深长的裂缝和巉岩。最后,他停下脚步,伸手去触摸岩石。有一部分的石头往内凹陷,这是一条设计精巧的秘道。亚拉侬迅速地溜进狭窄的洞口,而他身后的石头刚好封住洞口。
里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亚拉侬的手在摸索着,直到他发现石墙上一列插在铁托架上的火把。他拿起其中一支,并掏出腰间囊袋中的打火石和石头,敲击两颗石头,直到火花点燃了火把头上的松脂。他拿着点燃的火把,让眼睛先适应光线。他看见有一条通道一直往前延伸,在昏暗的灯光下,他开始往上爬。亚拉侬拉起他身上厚重的斗篷。他已经爬了好几百步的台阶,而这条地道依旧在黑暗中不断延伸。
最后,他来到一扇巨大的木门前。亚拉侬停下脚步,屈身靠近,他仔细看着厚重的锻铁饰条。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指拨动一副金属密码锁头,于是门被推开了。他走了进去。
他站在碉堡的暖气炉中。这是一个圆形的、中央凹陷的小房间,房里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环绕着一个大型凹槽,在深不见底的凹槽边缘架设了一道铁制矮栏杆。走道四周,小房间的墙上可以看见一排镶上铁条的木门,每一扇都关闭着,而且上了锁。
亚拉侬走向铁栏杆,一手握着火把,火把所发散出的微弱光线在黑漆漆的墙上舞动着。这座暖气炉现在冷冰冰的,曾经输送暖气到碉堡的塔楼与厅堂的机械装置如今都上了锁,并悄然无声。但是在凹槽深处,在火把的微光照不到的地方,有个大型的铁制调节阀,在它下方,自然界的地火仍继续在燃烧。即使是现在,仍然可以感觉到活跃的地火。
他想起以前的一段时光。在五十多年前,他来到帕瑞诺和德鲁伊的碉堡,身边有一群战友——谢伊·欧姆斯福德和弗利克·欧姆斯福德兄弟、卡拉洪的王子巴力诺·巴克哈纳、利亚王子曼尼安、都林·艾力山铎以及戴耶·艾力山铎,还有英勇的侏儒韩戴尔。他曾来这里寻找传说中的沙娜拉之剑,因为黑魔君回到了四境,只有宝剑的力量能够击败他。当时就在这个房间里,他跟一名骷髅使者展开殊死搏斗。黑魔君知道他会来,设下陷阱要抓他。
他突然抬起眼睛往上看,聆听着四周的寂静。陷阱。这个词令他不安,并激发了他的本能,唤起了警戒的第六感。事情不太对劲。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心里充满不确定感。然后他摇摇头。他真蠢。那不过是回忆罢了,仅此而已。
他拿着火把,顺着走道前进,后来走到一座牢固的回旋梯前,他迅速地爬上楼梯,并进入德鲁伊碉堡的上层大厅。大厅里挂满了油画与挂毯,丰富鲜艳的色彩在夜色的笼罩下褪成了铁灰和深蓝色。石头和铁制雕像静默地站在装饰着铜制手把的大片木门前,凝视前方。每样东西都沾上灰尘,像一块厚厚的柔软地毯,长长的蜘蛛丝从天花板飘垂到大理石地面上。
亚拉侬缓缓走过走廊,他所走的长廊与另一条走廊垂直相接,他从这里往右转。他走到接近尽头的地方,最后停在一扇较小的白橡木门前,门上同样有锻铁装饰。一道大锁锁住了这扇门。亚拉侬摸着他腰间的囊袋,最后掏出了一把金属大钥匙。他将钥匙插入锁头,旋转了两次。锁头里的机关因为生锈有点卡住,但是厚重的门闩还是往后缩了进去。原本被锁扣住的铁制手把松开来。亚拉侬走进去,并关上了身后的门。
他走进的小房间里没有窗户。这里曾经是书房。四面墙上的书架里尽是边缘磨损的精装书,封皮的颜色因为年代久远都褪色了,对面的墙边放了两张小书桌,还有几把藤椅,孤立在房里,就像执勤的卫兵一样。靠近门边有两张看起来较舒服的皮沙发扶手椅。整间房间钉了木头地板,一张古老的手织毯随意地被铺在木头地板上。地毯的边饰织有纹章与金叶。
亚拉侬的眼睛很快地扫过房间。他走到左侧墙边,将手伸到第三座书架尾端的藏书后方,他在寻找两个大型铁饰钮。当他摸到时,书架的一部分悄悄地被推开了。他将书架又往外推开一些,好让自己能钻进去,接着他将身后的书柜拉进来。
他站在一个由巨型花岗岩所砌成的储藏室里,每一块花岗岩切割得很整齐,一块接一块,然后以灰泥紧紧封住。除了一张长木桌和六把高背椅外,这个小房间里空荡荡的。而且除了他进来的门之外,没有其他门窗。里头的空气弥漫着陈腐的气味,但是还能正常呼吸。由于小房间里密不通风,里头几乎一尘不染。
亚拉侬用手上所拿的火把点燃架设在入口两侧墙上的火炬,以及桌上两根粗短的蜡烛。之后,他走向门口右手边的墙面,他的双手开始在光滑的石墙上轻轻游移。没过多久,他的拇指与其他四指的指尖紧紧压在花岗岩上,他的双手手掌撑开,低头专心冥想。一开始什么都没发生,但是突然间,一道深蓝色的光芒开始从他的手指周围散发出来,而且像身体的静脉一般,从石头缝里穿透出来。才一转眼的工夫,墙面迸出无声的蓝色火焰,接着墙和火焰都一起消失。
亚拉侬往后退了几步。原本花岗岩墙矗立的位置,现在变成一排又一排大部头的精装书,上头都镶上以黄金精雕细琢的图案,这些都是从超级大战的大屠杀中被抢救出来的德鲁伊史书,里面搜罗了新世界和旧世界所有的知识。他高举起手,仔细地从众多厚重的大型书本中取出一本。
在五世纪前,当布莱曼过世后,亚拉侬清楚地知道他是最后一位德鲁伊,于是他建造了这座储藏室来保护这些史书,如此才能将这些知识传递给将来生活在世界上的世世代代的子孙,他们会需要书里所包含的知识。偶尔,当他回到碉堡时,他会很尽责地记录他在四境旅行时的所见所闻,写下各时期可能被遗忘的秘辛。这里所记载的事项,有许多都跟魔法的奥秘有关,但实际被拿来使用的少之又少。德鲁伊想要妥善保存这些秘籍,不让可能滥用这些法术的人取得。然而如今除了亚拉侬之外,德鲁伊都不在了,而有一天他也会离开人世。到时候谁会来传承魔法的奥秘?这可让亚拉侬伤透脑筋了,到目前为止,对于这个难题,他尚未找到适当的解答。
他快速翻阅完手上拿的书,然后又将它放回原位,再拿出另外一本。他翻了一下第二本书,接着走到长桌边坐下来。慢慢地,他开始阅读。
大约有三小时的时间,除了翻阅这本史书,亚拉侬都没有其他动作,书里的字体相当细小,因此他的脸很贴近书本。
才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就发现了安全壕的地点,但是他继续读了下去。他要找寻更多的东西。
最后他抬起头来,身子疲惫地往后躺。他静静地在高背椅上坐了好一会儿,眼睛凝望着一排排德鲁伊的史书。他找到了所有他正在寻找的答案,但是却希望自己从来就没找到过。
他回想起两天前跟伊凡丁·艾力山铎碰面时的情景。他告诉精灵国王说他先到生命之园,艾尔奎斯树还跟他交谈了。但是他并没有把艾尔奎斯树所透露的讯息一五一十地告诉国王。有部分原因是艾尔奎斯树所显示的大部分影像让人抓不住头绪,而且模糊不清,她所记得的年代和意象已经改变,没有人认得了。但是有一件事她显示给亚拉侬看,而他知道得一清二楚。然而因为太不可思议,所以在尚未先查证于德鲁伊的史书之前,他觉得无法接受。现在他知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事,也明白这件事不能让伊凡丁或任何人知道。他感觉到一股绝望。这种感觉就像在五十年前,年轻的谢伊·欧姆斯福德所经历过的一样,真理必定遵循其恒常的轨迹运行,不是由他来决定真相揭晓的时间与地点,也不容他影响万物运行的自然秩序。
现在,他又必须重蹈覆辙了吗?他不应该从一开始就坦诚以告吗?
他心里还在思索着,合上眼前的书本,站起来,拿着这本厚厚的书放回原来的壁龛里。他站在一排排的史书前,很快地用一只手画了一个圈,花岗岩墙又恢复原状。他两眼空洞地凝望着这面墙,过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他拿起原先他拿的那支火把,将储藏室里其他的灯火熄灭,并扳开在隐藏门上的解除装置。
亚拉侬又审视了一遍,接着他将移开的书架归位,让一切看起来就像之前一样。他几近哀伤地环顾这个小房间。德鲁伊的城堡变成了一座坟墓,里头有死亡的气息和味道。这里曾经是一个学习的场所,是一个在幻想中才会出现的对方。但如今,城墙内不再有一丝的生气。
他默默地走向书房的门,将它拉开,并走到大玄关。
在不到六米远的地方,站着身形佝偻的达哥鞑魔。
亚拉侬呆立在原地。达哥鞑魔独自等待,它冷峻的目光注视着这位德鲁伊,并用手臂架住令牌。它刺耳的呼吸声扰乱了四周的沉静,但是它闷不吭声。它只是站在原地,仔细打量着它正要消灭的这个人。
亚拉侬远离书房门,小心翼翼地往厅堂中央走去,他的眼睛扫视过四周朦胧的黑暗。他立刻察觉还有其他的东西。模糊、像鬼影般的形体从它们四肢的阴影开始慢慢成形,它们的眼缝中透出绿光。它们数量很多,全都围着他。它们慢慢地愈靠愈近,像狼群包围住一个缩在角落的猎物。从它们看不清脸孔的头部传出一声像猫一般的恐怖低嚎,似乎因为预期将要发生的事而欣喜不已。有一些东西已经走进他的火把所照耀出的白色光圈里。它们都是长相怪异的生物,身体长着浓密的灰色毛发,四肢弯曲,似人非人,指头长成锋利的长爪。当它们抬起脸来看着亚拉侬时,他感到不寒而栗。一张张女人的脸,五官因为凶恶而扭曲,接着它们的嘴巴变成怪猫的口。
他现在认出它们了,纵然它们已有数千年未在这块土地上行走。从人族出现后,它们就被关在禁域,但是有关它们的传说被记载在旧世界的历史中。它们是寄生在人类身体里的生物,天性疯狂,嗜血的天性让它们失去理智,精神错乱。
它们是复仇女魔。
亚拉侬看着它们围成一圈,从火炬的光圈边缘往内前进,玩味着他即将到临的死亡。看来他必死无疑了,对这位德鲁伊而言,对方人数众多,他对此心知肚明。他的力量还没有大到足以击败它们。这群妖魔会一起从四面八方扑向他,撕裂他,活剥他,到最后他什么都不会剩。
他很快地看了一眼达哥鞑魔。这个魔物还是伫立在那圈奴仆外围,他用阴沉的眼神盯着亚拉侬看。显然他认为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这群复仇女魔已经绰绰有余。这位德鲁伊被困住了,而且寡不敌众。当然,他还是会奋力一搏,但最后仍难免一死。
复仇女魔的哀鸣愈来愈凄厉,嘶哑的哭声在碉堡的长廊回响,整座石砌城堡回荡着空洞的尖叫声。它们的指爪刮擦着大理石地板,像摩擦碎骨的声音。整个帕瑞诺似乎冻结在恐怖的氛围中。
接着,毫无预警地,亚拉侬消失了。
由于事情来得太突然,霎时间困惑的复仇女魔静止不动,不可置信地盯着亚拉侬前一刻所站立的地方看,它们的哭喊声也戛然而止。火把依然悬在朦胧的黑暗中,像一座烽火般,让它们看得出神。接着它掉落在地上,火花四溅。火焰瞬间熄灭,厅堂陷入一片黑暗。
这个幻影只持续了数秒钟,但足以让亚拉侬逃离要诱捕他的死亡陷阱。很快地,他就越过复仇女魔,向靠近走廊底端的巨型橡木门奔去。达哥鞑魔愤怒地大吼,令牌开始有了动静。红色的火焰照亮了整间厅堂,当它的弧光射向逃跑的亚拉侬时,发狂的复仇女魔到处奔窜。但是亚拉侬身手矫健。他的手一挥,斗篷飘了起来,使得火光偏移。令牌的火焰从他身旁掠过,并炸开了这扇对开的门,门上的铁条应声断裂,碎成一地。亚拉侬跳进房里,消失在黑暗中。
复仇女魔在他身后紧追不舍,像野兽般跳到走廊上,它们的哭喊声中充满了饥渴。当亚拉侬努力地要打开锁住落地窗的扣环,想从这里逃向碉堡上的城垛时,女魔里头动作最快的一个冲进裂开的门口并抓住他。亚拉侬转身面向它们,他弯下高大的身躯。当它们跳起来要咬住他的咽喉时,他抓住离他最近的两个,然后往那群女魔丢去。他的手出现异样,蓝光从他的指缝间散发出来,在他与女魔之间的地板上画出一道火墙。复仇女魔仍不放过他。最靠近他的一个不顾一切地冲进火里,并化为灰烬。过了一会儿,当火焰烧尽,窗户已经敞开,亚拉侬也不见了踪影。
在周遭树林浓密的枝叶上方三百多米处,亚拉侬的背紧贴着德鲁伊碉堡高耸的外墙,他缓缓地沿着狭窄的石坡往下行走,渐渐没入黑暗之中。他每走一步,强风就无情地要将他吹落。他迅速地走到一条衔接邻近塔楼的狭长石砖道上。这条走道不到一米宽,底下空无一物。亚拉侬毫不犹豫地走上去。这是他唯一可以脱逃的机会。
复仇女魔对他穷追不舍,确定他在平滑的城堡石砖上,它们的指爪便紧紧抓牢地板,准备追逐他。达哥鞑魔站在落地窗边,再次举起令牌,致命的火焰往正在逃跑的德鲁伊飞奔而去。但是亚拉侬知道在复仇女魔抓到他之前,他无法走到桥的另一头。于是他采取半蹲的姿势,举起双臂画了一个大圆圈,他的面前形成一个蓝色火焰的防护罩。达哥鞑魔的令牌所射出的火焰遇上防护罩,立即化为灰烬。不过,火焰的冲力使亚拉侬往后退了几步,并跌倒在狭窄的空桥上。下一秒钟,跑在最前面的女魔已经跳到他身上了。
这次亚拉侬慢了一步。它的指爪抓破了斗篷,并插进肉里。他的肩膀和胸口感到一阵剧痛。他使了极大的劲,将抓住他的复仇女魔往后抛,它们从狭窄的牌楼上掉了下去,叫声凄厉。亚拉侬站起身来,但摇晃欲倒,他踉踉跄跄地往备用塔楼走去。复仇女魔再度扑向他,因为太过渴望捉到猎物,它们接连绊倒,因为挫败而怒吼。亚拉侬再次将它们举起往后丢,他的身上更多处被撕裂,衣服都被鲜血浸湿了。
最后,他走到空桥的另一端,虚弱地靠在塔楼的墙上。他转过身,将双手举起。蓝色火焰往下方的石砖道迸去,将它炸得粉碎。随着一阵颤动,整座空桥瞬间崩垮。复仇女魔害怕得狂叫,它们应声跌落到黑夜里,消失无踪。令牌所发射出的火焰在亚拉侬四周燃烧,他迅速地绕着圆形的塔楼闪躲,直到达哥鞑魔看不见他为止。他在那里发现一扇小铁门,门紧闭且上了锁。他用一边的肩膀用力一撞,冲进门里,失去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