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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蒙哥的意思是永恒,娜仁托雅的意思是彩霞

草原上搭起一块巨大的台子,台子的正中央摆着一把高高的宽大的金色椅子,成吉思汗坐在金椅上。他的前面,稍矮点儿的地方,分别坐着他的大皇后孛儿帖与二皇后忽兰。台子的两边,一字排开站着他的儿子儿媳、诸王贵族、文武百官及各归顺部落的首领。台子周围黑压压地站着成吉思汗的军队,军旗猎猎,马鸣萧萧。台下则是参加那达慕活动以及从各处赶来看热闹的蒙古人。大家交头接耳,兴奋不已,却都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兴奋,成吉思汗为他的孙子们举行的初猎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忽听得一通惊天动地的鼓响,一队壮士抬着三个大木盘,在鼓声中走上台子,来到成吉思汗面前,一字排开。几个萨满师领着鹰和狗这些动物,绕着盘子转圈,又唱又跳,表演着捕猎的全过程。接着,三个壮汉走过来,揭开盖在盘上的红绸子。盘子里面是一匹狼、一只羊和一只兔子,这就是成吉思汗的孙子们刚打回来的猎物。壮汉们用刀切下这几个动物的头,装在一个小盘子里,交到成吉思汗手里。成吉思汗则把头送到祭台上。祭台摆在朝向蒙古人的圣山不儿罕山的方向。成吉思汗面对不儿罕山,跪地祈祷,向长生天表示感谢!

随着又一通鼓响,人群像草浪一样起伏波动起来。怯薛士兵们簇拥着蒙哥、阔出、别儿哥及阔端爬到台上,来到成吉思汗面前。这次参加初猎仪式的就是这四个小王子。拔都本来也射到了一头鹿,不过这已不是他第一次捕获猎物了,所以这次仪式没有他。成吉思汗拿起从动物身上割下的油脂,让他的孙子们举起双手,把油脂涂抹在他们的中指上。人群中响起暴风雨般的掌声,大家高举双手,欢呼着,尖叫着,整个蒙古草原沸腾了。

成吉思汗的小孙子们捕到猎物,这是一个意义非凡的事件。这说明这些小王子已像他们的祖辈一样,变得强壮、英勇、坚忍不拔。有这样的勇士接过蒙古大帝国的接力棒,蒙古人一定会继续战无不胜,所向披靡,也因此可以把他们的荣光与梦想一代一代地传下去,万古流芳。

最让他们兴奋的是小蒙哥,一个才7岁的小孩子,竟然独自在荒郊野外战斗了两天,捕到了一匹狼。这种大人都未必能办到的事情,竟然让一个小孩子给做成了,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这一方面说明蒙哥这孩子英武不凡,韧劲十足,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蒙哥肯定是受到长生天保护的。狼是群居动物,如果蒙哥在追逐这匹狼的时候,追进了狼窝,那后果将不堪设想,但是蒙哥顺利地把狼杀死,而且安全地带了回来,他要不是一个特殊非凡的人物,能完成这旁人望尘莫及的任务吗?

连窝阔台也忍不住把蒙哥抱在膝头上,摸着他的脑袋,夸耀地说:“这小子,将来可以做大汗呢!”

初猎仪式结束后,蒙哥还被大家簇拥着,晕晕乎乎地抛来抛去。忽然,一只柔嫩的手从人缝里伸进来,捏住蒙哥。蒙哥一看,原来是美丽活泼的娜仁。

九月的草原绚烂而壮美,牧草长到一年中最茂盛的时候,从春天伸出来的柔嫩鲜绿的草叶,已经变得肥厚而宽大,向两边弯垂下来,颜色也沉淀为墨绿,在墨绿的底子上又迸出黄色的斑点,在微凉的秋风中起伏波动,金光闪耀。

娜仁拉着蒙哥的手在草原上撒开脚丫狂奔。娜仁一身红色,蒙哥一身黑色,他们就像两只小野兔在草甸上奔跑,一会儿钻进深草里,一会儿又从草中露出来。草叶在他们两边哗哗作响,成群的蝗虫惊慌失措地飞蹿。

蒙哥以前很少在草原上这样奔跑,因为不在父母身边,虽然窝阔台和昂灰对他很好,但他总觉得和他们生分。他也没什么朋友,除了和兀良合台等几个那可儿玩一玩外,大多时候是一个人待着。一个人射箭,一个人骑马,整天沉默不语。

现在娜仁拉着他的手在草原上奔跑,他心里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感到草原上的花从未这样香过,风从未这样凉爽过,草叶从未这样柔嫩过。体内有一股烈火一样的热腾腾的东西在左冲右突地往外冒,他不知道是因为娜仁捏着他手的缘故,还是因为和娜仁奔跑,把他心里那些本能的东西带出来了。他忍不住大声尖叫起来。

娜仁听到蒙哥尖叫声,也跟着大声喊叫。蒙哥虽然只是个孩子,但声音里已有了涩涩的东西。娜仁也在尽力叫,但毕竟是女孩子,声音绵软甜脆得多。两个声音在草原深处此起彼伏地响起,被山风吹到极远的地方。

两个孩子跑累了,在一块高坡上躺了下来,把手枕在脑后,看天。远处的天上有一个小黑点,似乎是一只苍鹰,但那苍鹰飞得慢极了,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它还只是一个小黑点,就像没有飞过来一样。蒙哥指着苍鹰问娜仁:“娜仁姐姐,那只苍鹰飞得那么慢,它是不是飞累了,它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吧?”

娜仁把一根草茎放在嘴里,慢慢地嚼了一会儿说:“我想不会吧。它是在很远的地方,要是飞到我们面前,它飞得可快极了,一扇翅膀,就可以从一个山头掠到另一个山头,比马快多了!”

除了那只苍鹰,蔚蓝的天上还有一些散淡的白云。那白云像是谁往水里泼出的马奶。水很静,而马奶油脂一样又浓又稠,一直悬浮着。

“好安静哦……”娜仁望着天上的白云说,“我真想飞到天上,变成一朵白云,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蒙哥咂咂嘴道:“我也想飞到天上……我一直在想,草原有多大呢?为什么不管我骑马跑多久都跑不到边呢?如果我飞到天上,从上往下看,就可以看到草原的大小了!”

两个孩子都望着天空,待了一会儿,娜仁又说:“蒙哥弟弟,我们都一起飞到空中好吗?你变成一朵白云,我变成一朵白云,我和你一起,牵手飞过草原的上空,那多美啊……”

“不能牵手的!”蒙哥惊呼。

娜仁不高兴了,嘟着嘴说:“为什么不能?你不愿意和我牵手?”

“不是的。”蒙哥赶紧说,“两朵白云要是牵了手,它们会融合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了!那可怎么办呢?”

娜仁轻笑一声:“那有什么不好办的?那样好极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们就永远不分开了!”

娜仁的话让蒙哥的脸涨得通红,他不知道说什么,一时两人都没说话,望着天空,各想各的心事。

草原的天空真是变幻莫测,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晴空万里,只有一朵朵白云,突然之间西边的天空就涌起了一大片云层,而且云层的边沿上染上了红艳艳的霞光。

“娜仁!”蒙哥大叫一声。

“唉。”娜仁转过脸来,把脸罩在蒙哥脸上问,“你喊我做什么?”

蒙哥闻到了娜仁嘴里呼出的清甜的香味,看到一对长长的睫毛像云雀的翅膀一样扑闪扑闪,两颗大眼睛像星星一样闪烁。蒙哥的脸忍不住又一红,他别过脸去,指着天上的云彩对娜仁哈哈大笑道:“快看,娜仁!娜仁托雅!你真的飞到天上去了!”

在蒙古语中,“娜仁托雅”就是“彩霞”的意思。娜仁也高兴地跳起来,展开她的红裙子,转着圈,做着飞翔的动作:“哦哦,我飞到天上去了!哦哦,我飞到天上去了!”

蒙哥也站起来,看着天上的云彩,又看了看像燕雀一样跳来跳去的娜仁,禁不住脱口而出:“真好看……”

娜仁转过身来,歪着脑袋蛮有趣地问蒙哥:“蒙哥,你说谁真好看?天上的云彩还是我?”

蒙哥看见娜仁脸上期待的表情,忍不住故意说道:“我说的是天上的云彩!”

娜仁转过脸去,生气地说:“哼,我不理你了!”拔腿就往前跑去。

蒙哥一愣,正想解释,娜仁已经跑出很远,只得跟着追了过去。娜仁跑得很快,蒙哥一时没有追上,这让他心里发了狠,不相信自己连一个女孩子也追不上,便暗暗鼓了一把劲,双脚顿时转得风车一样。很快,娜仁就跑不动了,蹲在地上,揉着肚子直叫:“哎哟,哎哟。”

蒙哥跑到,抓住娜仁的手,得意地大笑道:“哼,想跑?没那么容易!随便你跑多快,也休想逃脱我的手心!”

娜仁双手蒙住脸,哭了起来:“你算什么英雄,欺负女孩子!你还是蒙古男儿吗?”

“我哪里欺负你了?”蒙哥感到很委屈,辩解道,“你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你跑不赢,我追上你了,这也叫欺负?唉,女孩子,真是麻烦!”

娜仁忽又把眼泪一擦,兴致勃勃问蒙哥:“蒙哥,那天,你真是好厉害哦,竟然打到了一匹狼!你给我讲讲,你是怎么打到狼的?”

蒙哥脸上明显地浮现出得意,却故意装作很轻松的样子:“那有什么好讲的,就一匹狼而已,又不是打到老虎!”

“哇,你还想打老虎呀?”娜仁拉着蒙哥的手,摇晃着说,“你就讲一讲吧,大英雄!你不知道,人家好崇拜你哦!”

蒙哥故意显出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好嘛,讲就讲嘛!那天,我走进猎场,看到了很多动物,兔子呀,山羊呀,鹿呀,什么都有。本来举手就可以射到一只的,但是我想到大汗爷爷说过,希望他的孙子们能给他射一匹狼回来,我就没有理睬那些动物,到处寻狼。我跑了很远的路,还是没有发现狼的踪影。渐渐地,我发现自己已经走到猎场的边缘,因为那里扎着栅栏。我想,猎场里肯定是没有狼的,就劈开栅栏,骑马冲了出去。”

娜仁惊呼道:“你敢冲出猎场啊?你不怕被狼吃掉?”

“哼哼,我正愁找不着狼呢,还怕被它吃?”蒙哥不屑地冷笑道,“不过没多久,天就黑了,我找到一个山洞,吃了些干粮,给马喂了些草料,胡乱在里面蜷了一夜……”

娜仁紧张地问:“黑夜里,你一个人在野外,不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我呼呼就睡着了呢,”蒙哥得意地说,“第二天天一亮,我就继续找。也是我运气好,没多久,我就发现了一匹狼。那狼似乎受同伴攻击了,走起路来不太稳当。同时它显然饿极了,看见我,竟然绕到侧面,低吼着,向我冲过来。我的马有些怕,撒腿就想跑。我拉了它几下没拉住,它只顾往一边逃。这样,本来是我在追狼的,反而成了狼在追我了……”

娜仁死死拉住蒙哥的手说:“还追什么呢?赶紧逃吧,被狼咬到,那还有命啊?”

蒙哥道:“我才不逃呢,都是那胆小的马!没办法,我只好背过身冲狼射了一箭。这一箭并没射中……说老实话,当时我也有些慌张,但已经没有办法了,我只好一边逃跑,一边又胡乱往后射箭。后来,我发现那狼似乎伏在地上不动了,我赶紧下马来,走过去看,没想到那狼并没被射死,我一到它跟前,它就带着箭向我扑过来……”

娜仁直往蒙哥身上蹭,就像狼扑到她身上来一样。

蒙哥笑笑,说:“那时候,我也没多想,就拼命和狼搏斗……”

娜仁紧张地问:“你是怎么和狼搏斗的呀?”

蒙哥说:“我都记不起来了,总之最后狼被我死死地压在地上,直到它完全断了气!”

娜仁赞叹说:“你真勇敢!真厉害!蒙哥弟弟,你是大英雄!”说着,竟嘟起湿漉漉的嘴唇在蒙哥脸上亲了一口。

蒙哥激动得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抬头看天,发现天上的彩霞忽然就消失了,那原本有彩霞的地方变得十分灰暗,像是大火燃过的灰烬。

蒙哥嘿嘿一笑说:“唉,娜仁托雅,你怎么突然不在天上了呢?你到哪里去了呢?”

娜仁呆呆地望着天空,好一阵后,竟忍不住伤心地哭起来。蒙哥不明白娜仁为什么哭,心里堵堵的,一扁嘴,也要跟着哭起来。却是娜仁止住哭声,拉住蒙哥的手,哀怨地说:“蒙哥弟弟,你的名字是‘永恒’的意思,你要永远和我在一起,我就不会消失了。你永远和我在一起,好吗?”

蒙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娜仁破涕为笑。

就在这时候,蒙哥和娜仁忽然听到一阵踢踢踏踏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传来。他们赶紧爬起来,抬头往远处看。只见十来个人骑着马,往这边冲过来。走近了蒙哥和娜仁才认出来,原来是贵由、阔端和阔出三个小王子以及他们的那可儿们。贵由的胸口上还缠着白布条,但他看到蒙哥和娜仁后,忽地从马背上一跃跳下来,拉住娜仁的手就往怀里拖,嘴里嬉皮笑脸说道:“这不是娜仁吗?走吧,和我们玩去!”

娜仁把手挣脱出来,大声说道:“谁和你玩啊,我才不和你玩呢,我要和蒙哥弟弟玩!”

贵由斜着眼睛瞟了蒙哥一眼:“和这傻小子有啥好玩的!”

娜仁走过去,拉住蒙哥的手:“蒙哥弟弟才不傻呢,他是大英雄!大豪杰!”

贵由拉长脸,不屑地说:“啥英雄豪杰啊,不就是捡到一只死狼吗?我没去,我要去了,连豹子都能打一头回来。”

娜仁撇撇嘴:“别吹牛了,你连马都驯服不了,把自己跌成那样,还打豹子?哼哼,窝囊废一个!”

贵由暴跳如雷,抬手就给娜仁一耳光:“臭娘们儿,你骂谁是窝囊废?想和我玩的娘们儿多着呢,我一声吆喝,就来100个!大爷瞧得起你才和你玩,你个臭娘们儿,不识好歹!”

娜仁大哭起来,捂着脸,往远处跑去。

蒙哥把拳头攥得紧紧的,嘴里直喘粗气。贵由看到蒙哥的样子,调侃道:“喂,傻小子,听说你要当大汗是不是?呵呵,我看你大汗还没当上,就开始像大汗一样玩女人了!”

蒙哥大吼一声:“我就是要当大汗,看你把我怎么样!”

“怎么样?”贵由也毫不示弱,“别以为你那天取巧胜了我,你就真是英雄了!哼哼,今天我不把你揍得跪地求饶,我就不是孛儿只斤家的后人!”

说着,他猛地向蒙哥扑过去,一下就把毫无防备的蒙哥扑倒在地上。但是贵由毕竟身体有伤,蒙哥很快就从地上翻起来,按住贵由。这时候,贵由大声喊他的两个兄弟:“阔端,阔出,你们给我上,揍这小子!”

阔端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看到贵由和蒙哥打在了一起,吓得大哭起来。阔出则冲上来,把蒙哥往旁边一拉。贵由趁势翻起来,提起拳头就狠狠地揍蒙哥:“想当大汗是不是?你小子还嫩了点儿,先问问我的拳头,看它服不服!”

一拳便打得蒙哥鼻血长流。

蒙哥始终没有吭声,憋一把劲,又从地上爬起来,把贵由掀翻在地,提起拳头也要打。贵由赶紧喊他的那可儿们:“兄弟们,快给我打呀!你们主人被欺负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贵由的那可儿们一拥而上,从贵由身上拖下蒙哥,一时间,无数的拳头脚头都往蒙哥身上打去。

阔端哭得更厉害了,阔出赶紧去拉那些那可儿们,急得大吼道:“别打了,要出人命了!快住手,别打了!”

贵由见蒙哥在地上一动不动,也怕了,冲他的那可儿们一声呼哨,那可儿们跟在他身后,翻身上马跑了。

阔出没有走,他看见蒙哥一直伏在地上不动,心里不放心,想过去把蒙哥拉起来看一看,但是贵由在马上大声喊道:“阔出,还不快走?”阔出也只好翻上马背,跟了上去。

蒙哥一直扑在地上,起先被打的时候,他身上痛极了,头脑晕晕乎乎的,但是后来,他不感觉痛了,头也变得清醒起来。他听到贵由等人的马蹄声渐渐远去,直到没有声音了,才撑着地,慢慢爬起来。

蒙哥在鼻子上抹了一把,满手是血。他把血擦在身边的草叶上,但刚抹干净,鼻血又流出来了。蒙哥从地上扯来一些草叶,嚼烂了,搓成一团,塞在鼻孔里。

手臂上到处是淤青,背上、屁股上都疼痛不已,但是蒙哥顾不了疼痛,他觉得那样伏在地上,窝囊极了,便努力站起来,把衣服往下拉了拉。鼻子里的血因为被堵住,竟流到他嘴里。他狠狠地往外吐了几口,他不喜欢嘴里有血的感觉。

天很快就黑下来了。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地亮起来,草原上的萤火虫也一闪一闪地亮起来。牧马人把马匹从栏里放出来,嘴里嘞嘞地吆喝着。马们快乐地奔来跑去,撵得萤火虫高高低低四散飞舞,和天上的星星辉映在一起,组成一片迷离恍惚的景象。蒙哥呆呆地望着这一切,他全身颤抖着,心里充满巨大的委屈。他非常迫切地想把这委屈告诉别人,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拔开腿,没命地往父母的家里跑去。

蒙哥跑啊跑,一口气跑到父母的毡帐前面。他看到父母的窗口亮着晕黄的光,就像冬天里一床厚厚的羊毛被,让他觉得非常温暖。他的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恨不得一步就闯进门去,扑到父母的怀里。

但是,在伸手掀帐门的一瞬间,他停住了。他定定地站在那里,双脚像被生铁浇铸了一样,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他听到他父母正在说话。他父亲似乎把刚出生的小弟弟抱起来,凑上嘴巴亲了一口。只听他母亲说:“看你,也不怕酒气熏到孩子!他那么娇嫩,哪经得住你满嘴酒味的熏濡!”

他父亲哈哈一笑说:“哪里就熏住了,这小子既然生在咱蒙古人的家里,就要会大碗喝酒,就要从小磨炼,像他哥哥一样,嘿嘿,小小年纪,竟然就能打狼!”

蒙哥见他父亲提到自己,很激动,忍不住晃了晃身子。

“虽说打到狼,却差点儿没把我吓死!”他母亲心疼地说道,“唉,我总觉得对不起蒙哥,那么小就丢在三哥那里,也不知受没受委屈。”

蒙哥的眼泪哗啦啦又下来了。他真想立刻就把他无边的委屈向父母诉说,但是他的脚还是一直没有动。他又听到他父亲说:“别妇人见识了!在三哥那里,他能受什么委屈,就算受一点儿委屈又算得了什么?谁受到的委屈有咱父汗受的委屈多?反过来说,父汗要没受那些委屈,能成为一统蒙古的英雄铁汗?”

蒙哥不流泪了,他感到父亲的话就像是专门说给他听的一样,忽然就不再委屈了。他转身正要离开,又听他母亲说:“唉,搞了半天,你还没给孩子取名字呢!”

“早取好了!”他父亲道,“就叫‘忽必烈’!”

“忽必烈?”他母亲说,“好名字,和他爷爷一样!但愿我们这孩子也像钢铁一样坚硬而锐利……唉,给我倒碗热热的奶茶来吧,我口渴得很呢!”

蒙哥由于鼻孔被堵住,又张着嘴跑了很长一段路,嗓子又干又腥,听到他母亲说奶茶,真想立刻就咕嘟咕嘟灌一大碗,不过,他随即就转身离开了父母的毡帐。

蒙哥心里充塞着仇恨!贵由打了他,又欺负了娜仁,他必须报仇,以牙还牙,血债血还!尤其是他当着自己的面,给了娜仁一耳光,让自己一个男人丢尽了面子。他必须要把这个面子挣回来。

他又连夜往回跑去。他和贵由虽然都是窝阔台的儿子,不过因为两人的母亲不同,住在不同的毡帐里。他跑到贵由住的毡帐外面时,似乎有点儿冷静了。如果就这样冲进去,碰到贵由的母亲脱列哥那,他还怎么报仇呢?就算脱列哥那不在家,贵由身边有那么多那可儿,而且那些那可儿任何一个年纪都比他大,他不是复仇,简直就是自找苦吃。

得想个办法,既不让他的母亲发觉,最好还能把贵由单独约出来,到时候才能想怎么修理他就怎么修理他。

他在野外走来走去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个好主意。

他连夜跑到兀良合台住的地方,用暗号把他约出来。

兀良合台等那可儿看见蒙哥受伤的样子,都很气愤,摩拳擦掌,要去帮蒙哥助阵。蒙哥劝住他们道:“你们怎么能去呢?不管怎么说,贵由是主子,你们要是打了他,他到大汗爷爷那里告你们一状,你们还不被砍了头?我不用你们帮我打,而且我的事情也不想靠你们来解决。我已经有办法了,你们只需帮我做一些事就可以了。”

蒙哥把他的计划给兀良合台等那可儿交代了一遍,让他们先回去休息。第二天,约定时间,依计行事。

蒙哥回家的时候,见昂灰还在门口转来转去,急得不行。见蒙哥终于回来了,她才拍拍胸口说:“我的长生天爷爷啊,你到哪去了呀小祖宗?我派了好多人出去找你都没找着,你阿瓦(蒙古语,父亲)和额吉又说你没回去过。好了好了,现在终于回来了!”

她看见蒙哥满脸是伤和血迹,吓了一跳,忙问他究竟怎么了。蒙哥没有说真话,只说是骑马摔的,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昂灰见蒙哥轻描淡写的样子,也没在意,只帮他把脸洗净,涂了些药。蒙哥胡乱吃了几口饭,便支支吾吾去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蒙哥的一个那可儿来到巴而术住的毡帐,对娜仁说:“娜仁公主,蒙哥王子让我来请您去玩,他在草原里等您。”

娜仁听说蒙哥约他,高兴极了,赶紧收拾齐整跟去。

在草原深处的一块小山坡上,娜仁果然见到了蒙哥。当她看到蒙哥脸上有很多伤口,又肿着的时候,心疼得一下就哭了,用手轻轻地摸蒙哥的脸说:“蒙哥弟弟,你怎么了?这是昨天贵由那坏小子打的吗?疼不疼啊?”

有那可儿在跟前,蒙哥很不好意思,他别过脸去说:“不疼。娜仁姐姐,昨天贵由打了你,今天我要把那一巴掌还给他!”

娜仁知道蒙哥约贵由出来后,赶紧说:“蒙哥弟弟,算了吧,我不想见贵由,我只想和你玩。”

蒙哥恨恨地说:“哪能这么便宜他,不行,血债血还!你不用担心,到时候你按照我给你讲的办法行事,他就不会再报复你了……”

于是蒙哥如此这般地给娜仁交代了一通。

过了一会儿,兀良合台和贵由远远地过来了,蒙哥和他的那可儿赶紧到山坡后面躲起来。

兀良合台远远地冲娜仁喊道:“娜仁公主,您要见贵由小王爷,我给您带来了,我先走了!”

贵由喜得赶紧对兀良合台挥手:“走吧走吧,你赶紧走吧!”

贵由见到娜仁,激动得满脸通红,说:“娜仁,兀良合台说你想见我,让我一个人来是不是?我来了!我来了!”

娜仁不看贵由,皱着眉头说:“贵由,你昨天为什么打我?我是让你来给我道歉的!”

贵由嘻嘻一笑:“好的,道歉道歉道歉!”

娜仁道:“那你自己打自己一巴掌,算还我的。”

贵由赶紧在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说:“只要你和我好,别说一巴掌,打十巴掌都可以!要不,你来打我一巴掌?”说着,就伸手来拉娜仁的手。

娜仁把手一甩说:“谁打你呀?好了,咱们两清了,你可以走了!”

贵由不满地说道:“怎么能现在就走呢?我们还没玩过呢!”说着又来拉娜仁的手。

这时候,蒙哥从山坡后面转过来,冲贵由大声喝道:“贵由,你想干什么?”

贵由呆了呆,冲娜仁怒冲冲地吼道:“好啊,臭娘们儿,原来你约了奸夫在一边,专门消遣老子!”

蒙哥说:“贵由,你乱说什么,谁是奸夫?我是刚好从这里经过,看见你又在欺负娜仁姐姐,我才阻止你的!”

贵由道:“你既然是偶然路过的,就到一边凉快去,这是我和娜仁之间的事情,与你不相干!快走开,走开!”

蒙哥恨恨地说:“让我走开,可没那么容易!我们既然撞上了,我就正好讨还昨天你欠我的那笔血债!”

贵由有些怕:“蒙哥,你想干什么?你可别乱来!”他自从受伤后,胸口就一直疼,虽然吃了药,但似乎还不见好转,而且时不时会发生手足痉挛的症候。这时候,他的手和脚忍不住又抖了起来。

蒙哥看到贵由手脚发抖,不禁哈哈大笑道:“哈哈,贵由,你也有怕的时候?你要怕,昨天就不该打我!你既然打了我,现在再怕也迟了!”

贵由争辩道:“谁怕你了?谁怕你了?怕你就不是孛儿只斤家的人!”但是他的手足却不听他的指挥,还一直抖个不停。

蒙哥说:“你是孛儿只斤家的人,我也是!你天不怕地不怕,我也懂得血债血还!我今天不多要,我只把你给我的还给你就是了!”

说着就猛冲过去,把贵由扑倒在地,一屁股骑在他肚子上,提起拳头就往他鼻子上砸去。贵由赶紧伸手护脸。蒙哥连砸了几下,没砸到,便回过手来,作势在他绑着绷带的胸口上送上一拳。贵由护痛,赶紧又腾出手来护胸口,却是脸就亮了出来。蒙哥运足力气,不偏不倚,一拳砸在贵由的鼻子上。顿时,贵由鼻腔里的鲜血热腾腾地涌了出来。

蒙哥不再打,一翻身从贵由肚皮上下来,跨过贵由,拉了拉自己的衣服,理了理脑袋上的乱发,昂首挺胸地往远处走去。他不再理贵由了,甚至也忘了站在一旁呆呆发愣的娜仁以及躲在山坡后面随时准备冲出来助拳的兀良合台等那可儿。

娜仁扔了一张帕子给贵由,大声说道:“快把鼻血包住!”然后朝蒙哥离去的方向拼命跑过去。

蒙哥跑得很快,娜仁有些追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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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分析了南昌起义对我军建军思想、作战理论的形成、发展所起的重要作用。对起义的背景、决策、过程、转移等事件作了重点描绘。
  • 生命是什么

    生命是什么

    诺贝尔奖获得者埃尔温·薛定谔的《生命是什么》是20世纪的伟大科学经典之一。它是为门外汉写的通俗作品,然而事实证明它已成为分子生物诞生和随后DNA发现的激励者和推动者。本书把《生命是什么?》和《意识和物质》合为一卷出版,后者也是他写的散文,文中研究了那些自古以来就使哲学家困惑迷离的问题,和这两篇经典著作放在一块的是薛定谔的自传。通过对他一生的回顾和引人入胜的描述,提供了他从事科学著作的背景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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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单地说,动物界的进化经历了一个从原始鞭毛虫到多细胞动物,从原始多细胞动物到出现脊椎动物。随着海洋面积的逐渐缩小,部分海洋脊椎动物开始向陆地进军,演化到两栖类,从中分化出哺乳类和鸟类,哺乳类中的一支进一步发展为高等智慧生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