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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大清洗后,所有的盐都被带走,而那些沙则留在岸上

阔端出去后,蒙哥才转过身来,严肃地问阿蓝答儿:“你这封信是从哪来的?”

阿蓝答儿说:“说起这件事,也是十分偶然。微臣有个叫赛福丁的手下。有一天,他带着属下在驿站巡查,偶然间看见一个人,手里拿着一道‘铺马圣旨’,要求驿令给换马……”

阿蓝答儿没说完蒙哥就冒火了:“现在真是太乱了,这驿站本是为军队补给及传递军情用的,怎么随便一个人拿着个符牌就让换马呢?”

阿蓝答儿说:“是啊合罕,这种乱象已经很久了,是该整顿一下了……”

蒙哥说:“你接着说!”

阿蓝答儿说:“本来赛福丁也没在意的,因为符牌遍天下,要求驿站换马也不是件稀奇事。只是那个人的样子有些奇怪,不像蒙古人,像个畏兀儿人。赛福丁就留了心。当那人换了马离开的时候,赛福丁便带手下追了出去,在半路上拦住他,要求例行检查。谁知那人听说检查,纵马就跑。这下赛福丁更怀疑了,赶紧撵上去。没想到那人武功不凡,赛福丁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制服,从他身上搜出这封信,还搜出了一大包金子。”

蒙哥问:“你们审讯过他没有?”

阿蓝答儿说:“还没有。微臣感觉这件事事关重大,所以第一时间给合罕报告来了。”

蒙哥在屋里走来走去,走了两圈后说:“这封信是合答写给石抹咸得不的,信里的内容虽然只是叙旧,但它向我们说明了两个事实:一是合答这个人,我们遍寻不得,没想到他居然跑到畏兀儿亦都护撒连地那儿藏起来了。而撒连地竟然知情不报,这说明撒连地是有问题的。这个撒连地,是由海迷失扶持起来做亦都护的,肯定和海迷失有勾结。这次海迷失造反,说不定他也在中间起了作用呢!二是合答既然藏起来了,照一般的情形,他应该是唯恐别人发现才对,怎么还去和石抹咸得不叙什么旧呢?要知道,朕曾和你、耶律楚材大人去调查并处决了石抹咸得不的儿子,难保他心里没有怨恨。合答和他联络,会不会有其他企图呢?”

阿蓝答儿说:“合罕这一分析,臣也觉得事情非常严重,现今失烈门正好在石抹咸得不那儿,他们不会又要联合起来造反吧?”

蒙哥说:“此事非同小可!这样,你先审查那个送信者,要是不行,你亲自去高昌走一趟,和撒连地的弟弟斡根赤联系一下。我听人说,撒连地是佛教徒,斡根赤是伊斯兰教徒,撒连地曾经多次屠杀穆斯林,为此斡根赤和他有很深的矛盾。你派人去找他,一定能够在他那里找到很多有用的信息。”

阿蓝答儿按照蒙哥的指示,对送信者进行了突击审查。但是那个送信者却是一问三不知,只反复说,他并不知道合答是谁,为什么要他送这封信,他只不过是个武者。前几天,畏兀儿宫廷里的一位官员给了他一大包金子,让他给石抹咸得不送信。同时给了他一个符牌,让他快马加鞭送达,马要累得走不动了,就凭符牌到驿站换马。

阿蓝答儿当然不信,他说:“那你为什么看见我们过来,就像兔子看见鹰一样,撒腿就跑?你要心里没藏着鬼,为什么害怕?”

送信者说:“我以为你们是打劫的。现在的世道太乱,抢劫的事情到处都有,我怕刚得到的金子,在怀里还没揣热,就被你们抢去了……”

送信者的话似乎滴水不漏,但阿蓝答儿感觉完整得太假了,他哪里相信,喝一声,让手下把送信者送进刑讯室,严刑拷打。那送信者起先还能撑,后来就招了,说合答要他给石抹咸得不带信,让石抹咸得不和他联合起来,发动政变,把亦都护撒连地推翻!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靠谱,但漏洞是明显的。合答刚跑到撒连地那躲起来,地皮都还没有踩热,就算有石抹咸得不支持,他也没发动政变的能力啊!显然,这个人还是在说假话,说不定是受不住拷打,胡编瞎说的。

阿蓝答儿知道在这个人身上已经不可能得到有用的东西,于是,他用车装上送信者,乔装打扮,到畏兀儿京都驻地高昌去找斡根赤。

阿蓝答儿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到达高昌。看到阿蓝答儿来见,斡根赤大吃一惊,赶紧把旁人支走,单独约见了阿蓝答儿。他知道阿蓝答儿是合罕身边的红人,此番来见,肯定非同小可。

阿蓝答儿先声夺人,对着斡根赤大喝道:“斡根赤,你可知罪?”

斡根赤赶紧跪下来说:“下官不知,请大人明示!”

阿蓝答儿说:“你为什么窝藏合答?你要知道,合答是参与失烈门谋反事件的首犯之一,合罕已经遍天下发布通缉令,没想到,竟然是你把他藏起来了!”

斡根赤急切地辩解道:“大人啊,合答可没藏在我这里,我也从来没见过合答!大人是听谁说合答在我这儿的?”

阿蓝答儿本来就是试探斡根赤的,见他着急辩解的样子,心里有了底,明白斡根赤确实与这件事无关,便对斡根赤说:“我也不冤枉你,我给你看一个人,你就明白了!”

于是,阿蓝答儿命令把送信者推进来。斡根赤一看,立刻大叫起来,说:“我认得你,你是亦都护身边的守护官,我经常在亦都护身边看到你!你怎么被阿蓝答儿大人抓住了?你为什么又冤枉我窝藏什么合答?”

斡根赤这么一叫,阿蓝答儿立刻就明白了,原先的猜测果然不错,合答确实是在撒连地那里,而且他们正在酝酿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阿蓝答儿冷笑道:“你现在还想辩解吗?”

守护官没办法,只好招供说,合答确实在亦都护那里,这封信确实是合答交给他,让他交给石抹咸得不的。

阿蓝答儿说:“难道合答就让你带一封叙旧的信?没有让你给他带什么口信吗?”

“没有,就一封信。”守护官说。

阿蓝答儿当然不信,但这个守护官太难缠了,几乎是找不到一点儿证据,挤他一下,他就说一句,除此外,任随你怎么敲打,他都不认账。阿蓝答儿没办法,只得命人把他带下去。

阿蓝答儿马上给斡根赤躬身道歉说:“王爷,对不起,是阿蓝答儿冤枉您了,我给您道歉!”

斡根赤赶紧把阿蓝答儿扶起来。

阿蓝答儿说:“现在看来,合答确实是在亦都护那里,亦都护窝藏逃犯的罪名已经坐实了。王爷,我给您透个底,这一次合罕派我来,就是要彻查这件事的。合罕怀疑亦都护不但窝藏逃犯,还在参与谋反!如果查实这件事的话,那可就是弥天大罪,肯定是要杀头的!希望王爷能帮我把事情调查清楚,同时也洗脱自己的嫌疑!”

斡根赤为难地说:“可是我怎么帮呢?这件事我确实毫不知情啊,我连合答什么时候到亦都护那里都不知道呢……”

阿蓝答儿知道斡根赤不愿意帮忙,正想拿出最后一招,忽然听得门外嚷嚷起来,卫士进来向斡根赤报告说:“王爷,外面有两个伊玛目想进来见您!”

伊玛目就是伊斯兰教寺庙的掌教。斡根赤听说后,赶紧宣他们进来。两个伊玛目神色焦急地进来后,看见阿蓝答儿等人在,欲言又止。斡根赤笑笑说:“没关系的,这是上邦大蒙古的大人,有什么事,正好和他说,请他为你们做主!”

一个伊玛目说:“王爷,我得到一个可怕的消息,说三天以后,亦都护准备派军队到清真寺去,把所有的穆斯林全部砍死,还要把清真寺全部拆除,改建佛寺!上邦大人,王爷,快救救我们啊!救救我们啊!”

阿蓝答儿震惊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一个堂堂的亦都护,穆斯林也是他的臣民,怎么能采用这种方法镇压?”

斡根赤愁眉苦脸地说:“大人,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为此,我都向我哥哥提过很多次意见了,他不但不听,还扬言要杀掉我,现在我都不敢说了!”

伊玛目说:“王爷,您一定要再帮我们说话呀,我们所有的穆斯林都靠您了,如果连您也不站出来说,我们可就彻底完蛋了!”

斡根赤愁眉不展。阿蓝答儿对那两个伊玛目说:“两位放心,这件事我既然知道了,就不会让你们再受伤害了。你们先回去,等我的好消息。”

伊玛目千恩万谢出去了。阿蓝答儿突然从怀里掏出一道札儿里黑,大声喊道:“斡根赤跪下接旨!”

斡根赤赶紧跪下来。阿蓝答儿念道:“斡根赤,朕命你调查撒连地窝藏逃犯合答及密谋造反一事!若查证属实,则速处死撒连地,朕封你为新的亦都护……”

斡根赤非常激动,赶紧领旨谢恩。

阿蓝答儿严肃地说:“王爷,现在您只有三天的时间了。三天之内,如果您能把事情调查清楚,不但可以砍了撒连地的头,坐上王位,而且可以保护好一众穆斯林免遭残害,否则,您就是抗旨不遵,也是要被杀头的!”

斡根赤又兴奋又紧张,连连说:“我想起来了,去年,也就是在合罕举行登基仪式的时候,我曾听说亦都护把军队调出了高昌城。我还怀疑有什么军事行动呢,可不久,调出去的军队又急急忙忙回来了。有一个军官告诉我,他们是出去打猎的。我还疑惑呢,大热天的,打什么猎呢?当时我也就想一想,并没有深究。现在才明白,肯定是去参加失烈门的谋反行动。最后因为失烈门的事情败露,他们才半道慌慌张张折了回来。”

阿蓝答儿说:“好啊,既然有怀疑,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们有三个问题需要解决:一是去年7月撒连地出兵究竟要干什么;二是合答究竟在哪里;三是合答去给石抹咸得不送信究竟想干什么。虽说是三个问题,但只要搞清楚其中一个,其余两个就都解决了。”

斡根赤从阿蓝答儿说的第一个问题入手,他从军队里了解到,1251年7月,撒连地确实试图出兵呼应失烈门的政变行动,而斡根赤之所以能从军队里找到突破口,是因为撒连地对伊斯兰教教徒的迫害。因为在高级军官中,有很多是安拉的信徒。

阿蓝答儿和斡根赤商量了抓捕撒连地的计划。斡根赤去策反军队中信奉伊斯兰教的高级军官,发动政变,同时阿蓝答儿让赛福丁去通知达鲁花赤麻速忽以及别失八里的合丹带军队增援,以为外应。一旦这边的政变失败,麻速忽和合丹就迅速打过来,平定叛乱。

抓捕撒连地的行动进行得异常顺利。在撒连地出动军队血洗清真寺的那一天,倒戈的军队也冲进了亦都护的皇宫。这时,撒连地才如梦方醒,但已经迟了,他被士兵抓住,送到阿蓝答儿面前。

没有太多的挣扎,撒连地就承认了所有的事情。和他的守护官比较,他要懦弱得多。原来去年7月,合答确实来找他,让他出兵共同举事。他说他并没有想过要真正造反,只是把军队开出去做个样子。而且军队的行动很缓慢,其实就是想观望的。没想到失烈门等人的行动很快就失败了,他也就迅速把军队收了回来。

阿蓝答儿申斥道:“你好糊涂,你不知道这是在造反吗?你难道不知道造反是要杀头的吗?”

撒连地惶恐地说:“我确实糊涂,请大人在合罕面前替我求求情,饶过我一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阿蓝答儿冷哼一声,说:“不敢了?那你为什么还去勾结石抹咸得不,目的是什么?从实招来!”

撒连地忙辩解说:“这不怪我,听合答说,石抹咸得不早就和失烈门、忽察、脑忽等有勾结了,他们本来是商量好要共同举事的,也是因为失烈门他们过早失败,石抹咸得不才没有动。”

阿蓝答儿大吃一惊,没想到失烈门勾结的人还真不少,要不是今天撒连地招供出来,这个石抹咸得不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藏起来了。

阿蓝答儿接着问:“你说他们早有勾结,为什么现在又去找他呢?合答给他的信表面上是叙旧,私下里还和他密谋什么?”

撒连地说:“这封叙旧的信,其实是我给换了的。本来,合答在信里是告诉石抹咸得不,让他和失烈门商谈再次举事的事情。他还给石抹咸得不说,我也会和他合作举事的。到时候来个两面夹击,东西呼应,大事可成。不过,我并不想举什么事,于是就在我的护卫官把信送出去的时候,悄悄换成了叙旧的内容。我这样做,主要是想搪塞合答的,免得他纠缠我……”

阿蓝答儿听到撒连地这么一说,简直有点儿哭笑不得。这个什么君王,国家大事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难怪他会不断地打压穆斯林了,对待自己的臣民像对待牲口一样,想杀就杀。这样的人留着有什么用?他立刻按照蒙哥的指示,让斡根赤把他拉出去砍了。

然后他兑现了自己对斡根赤的承诺,把他扶到亦都护的宝座上。

合答又逃跑了。阿蓝答儿让斡根赤派出大批人马,拿着他的画像,全国搜索。这一次,决不能再让他逃跑,如果又跑了,说不定又会到哪里去蛊惑别人造反。

最后,士兵们在一个牧民的家里把他找到。

合答被送回哈拉和林,交给了蒙哥。当蒙哥听到合答曾给牧民牧羊的故事后,不禁大笑起来,戏谑地说:“合答啊,你知道吗?你这一生,一肚皮的学问,却没有找到一个真正识货的人。你是一个捏笔杆子的人,脱列哥那却让你拿教鞭,教育贵由,你不会使用教鞭,贵由不听你的。后来,贵由和海迷失让你握法杖,你也不会用法杖,把国家搞得四分五裂。再后来,你又去摸弓箭。你说,就你那手,朕就是站在这里等你射十箭,你也未必有一箭能射到朕身上啊!现在,你竟然用捏笔杆子的手去握羊鞭。便是这一点,你还是用错地方了。你说,你这手还有什么用处呢?我干脆给你砍了得了!”

说着,就命令卫士把合答拉出去,砍掉了他的双手!

合答痛得昏了过去。蒙哥又让卫士用冷水把他泼醒。合答大叫道:“蒙哥,我知道你厉害,失烈门等人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你既然胜利了,就要有个胜利者的样子,要杀就杀,为什么要折磨我!”

蒙哥冷笑道:“现在明白过来了吧?既然知道朕已经做了合罕,为什么还要到处联络人密谋造反?你能跑是吧?现在朕让你跑不了!”

说着,又命令士兵把他的双脚砍去。

然后,他再一次让士兵用冷水把合答浇醒。

合答嘶哑着声音吼道:“蒙哥,你也没什么了不起,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君!暴君!成吉思汗、窝阔台合罕早就昭告天下,汗位将在窝阔台后人里延续,你却不遵祖宗教诲,不敬长生天旨意!我告诉你,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残暴地伤害我,你也会暴死的!你就等着,我今天死了,从明天开始,全蒙古都会站起来,反抗你的残暴统治!你的皇宫会迅速被汹涌的反抗潮水给淹没的……”

合答最后竟然痛死了。

处死合答的同时,蒙哥派忙哥撒儿去燕京,把石抹咸得不抓起来砍了头。这一次,石抹咸得不没有上一次幸运,蒙哥没有给他留任何机会。

石抹咸得不虽然被处决了,但是蒙哥一点儿都不高兴。他甚至有些不寒而栗。参与失烈门叛乱的人太多了,竟然连属国的君王和汉地的大臣都加入进去了。幸亏阿蓝答儿查到了一个送信者,否则,新的动乱可能又将冒起来。他忽然想到一个严峻的问题:究竟还有多少参与者没被清查出来?他们隐藏在哪些地方?如果不把他们查出来处决掉,他们会不会又勾结起来,阴谋造反?合答临死前的那些话,像一把冷飕飕的刀,在他的脊梁骨上高悬着。

必须来一次彻底的清查!上自宗王大臣、达鲁花赤,下至千户长、百户长。必须要把所有的刺都拔掉!

合答说自己是暴君,呵呵,面对叛乱者,就要当暴君!而对自己的臣民,则要像草原上空的太阳,磅礴的阳光如同金粉一样洒下,覆盖整个草原,不让任何一个地方再有阴暗,再有寒冷。

一个优秀的帝王,他的手里必须要有两样东西:一个是花,一个是刀。该动刀的时候,必须狠狠地挥动,决不能有半分迟疑;该举花的时候,要陶醉所有的眼睛,让所有的臣民欢呼喜悦。

窝阔台合罕只举花,不举刀,或者说他没有明确地举刀,所以即便他召开了忽里台,明确地钦定了汗位继承人,但是他一死,汗位还是没有按照他的想法落到他选定的人身上。脱列哥那只举刀,不举花,把汗廷中一众大臣全撵开,任用了一批奸邪小人。贵由和海迷失则根本就没明白这个道理,举刀不知砍向谁,举花不知献给谁,在匆忙和惶急中,还没来得及理出一个头绪,就结束了自己的帝王生涯和生命旅途。

自己是不会的。动刀,就知道为什么要动刀,刀锋的光芒袭向哪里。扬花,也知道扬给谁,扬到哪里……

在焦虑和彷徨中,蒙哥作出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抉择,他要像成吉思汗一样,建立一个强有力的国家。这个抉择虽然痛苦,让他深感悲伤和失落,但是,既然决定了,就要像一支离弦的利箭,只能一如既往地往前冲,穿透一切,没有再回头的时候。

蒙哥把忙哥撒儿、孛鲁欢和阿蓝答儿找来,让他们组织力量,在全蒙古及属国里开展大清查,务必要把那些参与过失烈门行动的人全查出来,按罪处置。即便没有参与谋反,只要是窝阔台家族的党羽,也都清查出来替换掉。

这是蒙古历史上一场空前的大清洗,没有一个海迷失、失烈门等人的党羽能够逃脱。就像水流过有盐有沙的岸边一样,所有与水习性相同的盐都融进水里,所有与水不相容的沙都留在岸上,被清扫走。

这种行动在蒙哥的大臣那里得到了最坚决的执行,没有一个人犹疑,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意见。不管是忙哥撒儿、孛鲁欢,还是阿蓝答儿,他们甚至扩大了蒙哥圈定的范围。

忙哥撒儿在一份提交给蒙哥的报告中,圈定了77个蒙古大臣及各级官员。

这些人,很多蒙哥连名字也没有听说过,对他们所犯的罪行也知之不详,但是他充分相信忙哥撒儿,同意忙哥撒儿毫不留情地砍下他们的头。

清查行动也在阔端的封地上进行着。蒙哥派出的清查小组的组长是阿蓝答儿。阿蓝答儿一到阔端的封地,就去王府拜见他说:“王爷,我们只是按合罕的旨意,到您这来查一下。当然,我们相信王爷治下的官员都是忠诚守法的,但是,作为过场,我们也必须要走一走,否则,也不好回去向合罕交差啊!”

阔端赶紧说:“大人放心,你们是奉旨行事,我们会全力配合的!你们就放心大胆地查吧,我们不会干涉你们的行动,只要查到有参与过造反的,要杀要剐,本王决不姑息!”

阔端虽然这么说,心里并不这么想。虽说这是全国性的统一行动,但是清查组到他的封地里来,就有些让他不快,毕竟他是一方藩王。直接来查,还说明一点,蒙哥一点儿也不相信他。说不定这次清查就是一个动他的借口。

阔端又把道尔达答剌罕找来,把他到哈拉和林见蒙哥的情况给道尔达答剌罕讲了一遍,让道尔达答剌罕帮他斟酌斟酌。道尔达答剌罕一听就说:“糟了,王爷,您没有听出合罕的话中之话来!”

阔端大吃一惊:“合罕话中还有话?”

“是啊,”道尔达答剌罕说,“合罕夸您收复了吐蕃,说您的地盘太大了,说您连自己的地盘都管不过来,所以不赏您!您把这几句话联系起来再想一想,合罕是不是话中有话呢?”

阔端说:“你是想说,合罕的意思是要我把吐蕃交出来?”

“对了,王爷,合罕正是这个意思!”

阔端生气地说:“吐蕃是我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又不是合罕赐给我的。我的士兵流了那么多血,我的大臣,尤其是你,费了那么多唇舌,才使得萨迦班智达归降于我。我就这么拱手送给他呀?”

道尔达答剌罕说:“王爷,您如果想得到永久的平安,还是得仔细思谋思谋这件事。这一次清查组到来,臣认为已经是一个信号了,没有满意的结果,他们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道尔达答剌罕说得果然不错,阿蓝答儿等人都待上两个月了,还没有撤退的意思。他们每天都会出去,也不知道他们在查什么。有时候会带一些人回来,这些人大多是阔端的亲信。带回来的那些人,就被关起来审问。有的都关上一个多月了,还不见放。阔端向阿蓝答儿承诺过不干涉的,所以也不好派人去问。即便没承诺过,阿蓝答儿是代表合罕办案,问也不适宜。不问心里又着急,便派出些便衣,乔装打扮探听消息。但是阿蓝答儿口风很紧,说有问题,或者说问题大,但是要想知道究竟有什么问题时,阿蓝答儿就说有纪律,无可奉告。

这样的状况让阔端心里的负担越来越大。他整天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只要听说阿蓝答儿又把什么人带了回来,他就心惊肉跳。有时候,阿蓝答儿来找他聊天,他也很紧张,总觉得阿蓝答儿话中有话,却又辨不出那话中之话究竟是什么。

道尔达答剌罕看到日渐消瘦的阔端,说:“王爷,臣建议您还是把吐蕃送给合罕吧,您这样下去,身体可吃不消啊!”

阔端精神恍惚地说:“送出去就好了吗?”

道尔达答剌罕说:“王爷,臣敢保证,只要您送出去了,阿蓝答儿的清查组立刻就会撤退!”

阔端叹口气说:“那你就带上户籍册,到哈拉和林送给合罕吧……”

道尔达答剌罕立马动身,赶到哈拉和林,把户籍册献给蒙哥,说:“合罕,阔端王爷按照窝阔台合罕的遗愿,收复了吐蕃萨迦地区。因为前些年国家很乱,没人治理,阔端王爷就暂时托管了。现在国家一统了,有了强有力的君主,阔端王爷决定把这个地方还给汗廷,请合罕裁断!”

蒙哥大笑道:“阔端兄弟管得好好的,干吗要送出来呢?不如就让阔端兄弟继续管理吧!”

道尔达答剌罕说:“合罕,阔端王爷已经有了大片的封地,他感到要管好这些封地已经十分吃力了,再加上他身体又不是太好,再管吐蕃,精力根本顾不过来了。请合罕还是另选贤能吧!边境地区,情况复杂,得有个强有力的人去镇守。如果治理不好,那里的人感受不到合罕的恩泽,怕又会生变啊!”

蒙哥想了想说:“阔端兄弟思虑周到,边境地区,敏感复杂,管理起来确实非常麻烦!既然阔端兄弟这么说,朕就收下这户籍册,交给忽必烈来管吧。忽必烈精力充沛,给他加点儿担子,磨炼他一下!”

吐蕃就这样成为了忽必烈的封地。

果然如道尔达答剌罕说的那样,阿蓝答儿等人很快就撤退了。他们告诉阔端,经详细清查,这些嫌疑人都是受人诬告,现在都查清楚了,没有问题,他们可以回去了。

阿蓝答儿倒是走了,阔端的心病却来了。这蒙哥当合罕,自己一直是支持的,为此,还得罪了血亲最近的窝阔台系的一众兄弟和侄儿。大家都骂他是叛徒、白眼狼,胳膊肘往外拐,认为窝阔台系的凋落,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自己背着骂名支持蒙哥,蒙哥不但不感谢他,还无端猜忌他,清查他,排挤他,把他的封地割去一大块,交给忽必烈。他是蒙哥的兄弟,忽必烈也是蒙哥的兄弟。他这样处置,亲疏远近一下就看得清清楚楚了!

阔端越想越气,却又无可奈何。愤懑无法排解,最后他竟至于死去,死时,年仅41岁。

叛乱全部得到了镇压,但是蒙哥心里仍然不踏实。在处置叛乱者的过程中,他不断听到他们号叫,说窝阔台合罕早已和全蒙古人约定,汗位只能在他的后人中产生,任何背离这个约定的行为都是叛乱,所以,蒙哥所谓的镇压叛乱是荒谬的,因为,他才是真正的叛乱者!最该受镇压的是他蒙哥本人。这些话一直萦绕在他耳际,像冤魂一样,久久不散,让他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踏实。蒙哥找来阿忽察,让他占卜一下,祈请长生天的旨意。

阿忽察占卜后对蒙哥说:“启禀合罕,长生天旨意,窝阔台系气数已尽,蒙古合罕将由您传承下去,发扬光大。”

蒙哥眼睛一亮:“为什么可以由朕继承合罕的汗位,传承下去?”

阿忽察说:“合罕,您不是继承窝阔台合罕的汗位!”

蒙哥有些不高兴了,说:“那朕是继承谁的汗位?脱列哥那?贵由?海迷失?”

阿忽察赶紧说:“都不是。合罕是继承圣主成吉思汗的汗位啊!”

蒙哥目光炯炯,高兴地说:“是啊,朕是继承了成吉思汗的汗位!不过,这中间……”

阿忽察说:“合罕,这中间并没有断啊。成吉思汗后,拖雷王爷曾做过监国,实质上也就是合罕,只不过拖雷王爷谦逊,不登汗位而已。合罕的汗位,就是成吉思汗通过拖雷监国的手传给您的呀!”

蒙哥紧盯着阿忽察说:“这是长生天的旨意?”

“当然了!”阿忽察说,“合罕只需要按长生天的旨意,追封拖雷监国为合罕,这不就是一脉相承了吗?”

蒙哥恍然大悟,原来事情可以这么简单!

他按照阿忽察传递出来的长生天的旨意,对成吉思汗及他旁边的拖雷的衣冠冢进行了修缮和扩大,并召集各宗王及文武百官,举行了盛大的追封拖雷为蒙古合罕的仪式,又对成吉思汗陵里的祖宗牌位进行了重新设定,把成吉思汗到拖雷再到他变成一条垂直的通畅的线条,然后修订了青册,对年表进行了重新的排定。

做完这一切后,蒙哥把所有的人遣开,一个人走进成吉思汗陵里。

他首先跪倒在成吉思汗的灵位面前,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对成吉思汗说:“大汗爷爷,您是千古一帝。您英明神武,文韬如海,武略参天,您用钢鞭和铁蹄,打下了这一片美丽的广阔的疆土!您让我们从此扬眉吐气,再也不受侮辱和欺凌!您让我们可以自由驰骋,开怀畅笑!您让那些不可一世的君王都在我们面前低下高傲的头颅,让蒙古的疆域延伸到陆地的尽头,直至日落的海洋!但是,自从您被长生天召回去后,我们开始堕落,我们躺在您为我们酿造的酒浆里沉醉不醒,我们各行其是,各自为政,强大统一的大蒙古迅速变得四分五裂,我们似乎又回到了那可怕的黑暗岁月!”

“不过,”蒙哥豪迈地说,“现在,请大汗爷爷放心,秉承长生天的旨意,帝国的担子放到了孙儿的肩上。孙儿一定不辜负您老人家的期望,要把黄金家族的荣光延续千年万年,让蒙古臣民重新变成一根团结的鞭子,让帝国以漠北为中心,再画出一个更大的圆圈,直到海洋的尽头!”

然后,他又来到拖雷的灵位前,再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说:“阿瓦,您离开我们已经二十年了,在这二十年里,孩儿很少来向您磕头。不是孩儿不想来,不是孩儿没有孝心,孩儿每时每刻都想来,但是孩儿不敢来啊!孩儿觉得有愧于您。为了整个家族的利益,为了我们几兄弟能够出人头地,您一次又一次地献出本该属于您的荣耀,直至献出您的生命。如果孩儿没有满意的答卷交到您手里,孩儿怎么敢来见您呢?”

蒙哥擦擦眼泪,又说:“今天,孩儿终于敢挺直腰板来见您了!因为,本该属于我们的,失落在外二十多年的帝国权杖,今天终于被孩儿收了回来!”说着,蒙哥从怀中把玉玺掏出来,高高地捧到拖雷灵位前,说:“您看见了吗?这就是玉玺!那时候,玉玺天天放在您的几案上,孩儿每天去向您请安都能看见。后来,它就被别人抢去了,您也被害死了。不过通过艰苦努力,我们又重新拿了回来。”

“今后,”蒙哥斩钉截铁地说,“孩儿向您保证,这个宝贝将永远留在我们的家里,绝不会再从孩儿的手里溜掉!绝不会被任何人采用任何方式从我们家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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