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哥听从了母亲等人的劝告,一咬牙,下了狠手。他让阿蓝答儿把按赤台砍了,按赤台既然不愿意说,留着他也没用,徒费精力和口舌。他又让阿蓝答儿把其他人全部抓起来,严刑拷打,务必要问出事实真相。他说:“你要明白,朕要的是真相。如果他们说出的所谓‘真相’并不是朕需要的,就重新审,直到审出真正的真相来!明白吗?”阿蓝答儿点点头,他当然明白合罕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太简单不过了!
阿蓝答儿带着一队人马把留在郊外的其他人包围起来的时候,他们正在大吃大喝。这是忙哥撒儿特意安排的。起先,他们还有些顾忌,毕竟这一次来是有任务的,不敢随便喝酒,但是后来,他们发现他们的主帅按赤台和兀鲁迟迟没有出来,便议论开了。“两位将军是怎么了?还不出来?”“是啊,他们不出来,我们怎么办呢?”
“人家正好酒好肉,美人暖被窝伺候着呢,还管你我兄弟?”
“既然主帅都享福去了,我们还在这硬挺着干吗?我们也喝!”
“好啊,来,干一杯!”
喝着喝着就喝迷糊了,阿蓝答儿带人冲进来的时候,他们还以为又是送酒肉来的,大声喊道:“够了够了!还没吃完呢,这可怎么吃得下啊!”
阿蓝答儿不由分说,缴了他们的武器,一个个抓起来捆了,全送进刑讯室。都是士兵,再加上又喝了些酒,意志力都比较弱,没怎么拷打,就迅速招供了,说是失烈门,还有脑忽、忽察以及也速蒙哥和不里派他们来的,目的就是要杀掉合罕及支持他的人!
得到阿蓝答儿的报告后,蒙哥大怒,决定派出两队人马,一队由阿答赤护送着哈剌旭烈和他的妻子兀鲁忽乃去虎牙思,处决也速蒙哥和不里;自己和忙哥撒儿带领另一队人马向哈拉和林挺进。曲雕阿兰这里的宴饮以及照顾他母亲唆鲁禾帖尼及妻儿的事宜就交给孛鲁欢和兀良合台来打理。这时候,参会的王公贵族都知道了失烈门及也速蒙哥等人造反的事情,他们议论纷纷,都很生气,所以再无心参加宴会,相继回家去了。这个宴会也就不欢而散。
蒙哥把哈剌旭烈及兀鲁忽乃叫来,告诉他们也速蒙哥造反的事,并对他们说:“你们的机会终于来了!本来朕是想找一个理由让你们回去夺回汗位的,没想到理由来得这么快,不用找,也速蒙哥和不里就主动送上门来了!现在朕派你们回去,把也速蒙哥和不里给朕抓起来!也速蒙哥这憨子留着没用,可以当场处决!不里屡次顶撞拔都汗,你们抓起来后,把他交给拔都汗,让拔都汗自己处理!”
哈剌旭烈忍不住全身发抖。对于他来说,这样的机会已经等得太久了!自从流亡到蒙哥这里来的那天起,他就开始做复国梦。他曾向唆鲁禾帖尼请求,给他一支军队,帮他打回去,唆鲁禾帖尼让他等一等。他知道,唆鲁禾帖尼是让他等到蒙哥登上汗位的时候。蒙哥什么时候才能登上汗位呢?这可是个未知数啊!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呢?撤掉他是贵由合罕的决定,蒙哥不可能为了他,公开和合罕反目。所以这四年来,他每天都生活在忧愁里,常常一个人坐在那里,忍不住眼泪就流下来了。他妻子兀鲁忽乃经常安慰他,劝导他,让他放宽心,说要是把身子愁坏了,以后就没力量报仇了!他也知道这个理儿,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身体也一天天坏下去。
蒙哥误会了他的想法,以为他是害怕,便笑笑说:“你不用害怕,朕让阿答赤带一支军队护送你回去。谅那也速蒙哥和不里也不敢怎么样!他们如果敢反抗,阿答赤可是朕的一员虎将,他会帮你把他们解决掉的!”
哈剌旭烈还是抖,他“扑通”一声跪在蒙哥面前。跪下去后,却怎么也站不起来,最后还是兀鲁忽乃提着他,他才站了起来。
哈剌旭烈异常孱弱的身体,并没有支撑到虎牙思,还在半路上,他就去世了。阿答赤一时束手无策,赶紧派人向蒙哥报告。蒙哥已经看出来,兀鲁忽乃是个很有见识的女人,在政治才干上比哈剌旭烈强多了,于是他命令阿答赤不用停顿,继续前进,处决也速蒙哥和不里的事情就交给兀鲁忽乃办理。夺回汗位后,就先让她做监国。等到她和哈剌旭烈的儿子木八剌沙可以当可汗的时候,再把政权移交给木八剌沙。
兀鲁忽乃和阿答赤回到虎牙思时,不里却提着也速蒙哥的脑袋来见兀鲁忽乃和阿答赤,说:“这次叛变的军事行动,全是也速蒙哥一手策划的。虽然我是大断事官,但事先并不知情。消息从曲雕阿兰传来,我才知道有这么回事!这个也速蒙哥也太胆大妄为了,怎么敢造反呢?我听说后非常气愤,就入宫把这个憨子杀了!同时把他的一家老小都抓了起来,正准备给合罕送去,没想到合罕竟然派你们来了!好啊,我就在这里交给你们吧,也省得我再跑一趟。”
阿答赤一愣,他没想到不里竟然有这样的觉悟!他看了看那个血肉模糊的人头,果然是也速蒙哥的。又去看了看被不里关起来的也速蒙哥的家属,还真都集中在一起了。那些家属看见不里过来,都大声咒骂他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人面兽心的豺狼!
不里尴尬地对阿答赤和兀鲁忽乃说:“这些人恨死我了!不过,为了合罕的安全,我个人受再多的委屈也不怕!”
阿答赤很感动,上前握住不里的手说:“不里王爷,谢谢您!我会在合罕面前给您请功的!”
不里离开后,兀鲁忽乃对阿答赤说:“将军,您觉得不里是真心为合罕好吗?”
“他把也速蒙哥都杀了,不会有假吧?”阿答赤疑惑地说。
兀鲁忽乃说:“将军啊,不里这个人我可是太了解了!见风使舵,两面三刀。以前贵由合罕让先夫把位置让给也速蒙哥,但我知道,这其实是不里的主张。也速蒙哥一个憨子,他能当大汗?我听说,这五年来,朝政上的大小事务都是不里一个人在掌控。既如此,出兵造反这样的大事,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其实早就有除去也速蒙哥自立的想法了,只是一时没找到机会,现在趁机把也速蒙哥杀了,还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身上,来一个死无对证!他这一招毒辣着呢,将军可得明察啊!”
阿答赤为难地说:“他既然杀了也速蒙哥,并向合罕表了忠心,他就是功臣了,我们要是再抓他,恐怕合罕会责怪我们啊……”
兀鲁忽乃说:“恰恰相反,合罕不但不会责怪我们,还会夸奖我们呢!将军请想想,合罕是想要不里死,还是想要他活?”
阿答赤说:“在忽里台上,不里是反对过合罕的,不过那时候各为其主,我相信合罕会理解的,他也不至于要不里死啊!”
兀鲁忽乃说:“合罕虽然不一定要不里死,但有一个人是巴不得把不里千刀万剐的,这便是拔都可汗。将军也知道,合罕的汗位是在拔都可汗的鼎力帮助下才取得的,您说拔都可汗要不里死,合罕会把他保护起来吗?”
阿答赤有如醍醐灌顶,他伸出拇指赞叹道:“可敦真是巾帼英雄啊!您要是不提醒,我险些犯了大错!好啊,我们立刻去把不里抓起来,不听他辩解,直接送到萨莱城去!”
其实兀鲁忽乃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她要不把不里除去,她这个监国可就坐不安稳了。这一点,阿答赤是没看明白的。
再说蒙哥带着少量部队往哈拉和林挺进。别儿哥要和蒙哥一同前往,但蒙哥拒绝了。他觉得他的人马已经足够了,对付失烈门等人,他有这个自信。同时他也感到不好意思再让别儿哥帮忙,别儿哥已经帮他登上汗位了,这平定叛乱的事情,应该由他的王师来完成。
失烈门、忽察和脑忽知道事情败露,蒙哥的大军打过来了,赶紧组织防卫,要和蒙哥决一死战。但失烈门等人的部队战斗力显然和蒙哥的部队不在一个档次上,一交战,失烈门就节节败退。危急时刻,忽察又派出使者向蒙哥递上了投降书,并把自己的部队全部撤走。这使得蒙哥的军队长驱直入,很快就攻进了哈拉和林城。脑忽看见忽察投降了,也赶紧向蒙哥举了白旗。这样,实际在抵抗的只有失烈门。最后,连失烈门也长叹一声,软软地垂下双手,埋下头。
忽察、脑忽和失烈门投降后,蒙哥让忙哥撒儿先审问他们,看看还有哪些人参与。果然一审问,忽察、脑忽及失烈门就供出还有镇海和合答,甚至还有他们的母亲海迷失。
把镇海抓起来后,蒙哥又有些为难了。镇海从窝阔台时期就任丞相,和耶律楚材、牙老瓦赤一样,是汗廷的元老,在帝国的治理中立下了汗马功劳。虽然镇海多次反对蒙哥,蒙哥也恨得他牙痒,但是,蒙哥现在做了合罕,对镇海的态度就有所改变了,想放了他,封他一个官职,为自己的汗廷所用。
他把忙哥撒儿找来商量。忙哥撒儿一听,立刻反对道:“合罕准备封他做什么呢?做丞相吗?”
蒙哥嘿嘿一笑说:“怎么可能呢?朕又不是窝阔台合罕,不是贵由,而且朕压根儿就不想设置丞相这个职位。朕最多给他一个达鲁花赤做做,主要还是觉得这是个人才,不用可惜了。”
忙哥撒儿也笑着说:“人家镇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都做过十多年了,您却给他这么个小官,他高兴吗?再说了,合罕就是继续让他做丞相,他也未必肯啊!”
蒙哥不解:“为什么?”
忙哥撒儿说:“镇海是窝阔台合罕的那可儿,他是这个世界上对窝阔台合罕最忠心的人。他的生活,他的整个生命,他所做的一切,可以说,都是围绕窝阔台合罕转的。现在您做了合罕,在他看来,这是违背窝阔台合罕意愿的,合罕请想想,他还能甘心为合罕做事吗?”
蒙哥默默地叹口气说:“唉,窝阔台合罕能有这么个那可儿,也不枉到这世上走一遭了!不知道朕有没有这样的福气啊?”
忙哥撒儿“扑通”一声跪在蒙哥面前说:“合罕待人仁厚宽善,洪福齐天,像镇海这样的那可儿合罕俯拾皆是。臣就是其中的一个,而且是永远的一个!”
蒙哥赶紧把忙哥撒儿扶起来说:“爱卿请起!朕深感欣慰!”他一转话题又说,“那就把镇海放了吧,他不做朕的官就由他去吧。”
“合罕不可!”忙哥撒儿赶紧说,“镇海非但放不得,还应立即处决!”
蒙哥问:“这又是为什么呢?”
忙哥撒儿说:“如果他是一般的庸才,或者虽有才干但并不忠诚于谁倒也罢了。现在是他既有才干,又对窝阔台合罕忠心耿耿,合罕想想,这样的人放在失烈门等人身边,无异于一个定时炸弹啊!不如趁现在一刀把他解决了,这样既铲除了这个心腹之患,旁人也不会议论啊!”
蒙哥说:“爱卿说得在理,朕就是觉得可惜了……好吧,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吧!”
忙哥撒儿得旨后,立刻处死了镇海。只有把这个最大的政敌解决掉,他这个大断事官才不会当得提心吊胆。
蒙哥呢,其实是故意找忙哥撒儿来说这些话的。这一点,忙哥撒儿并没有看出来。
但是他们没有抓到合答。搜遍全哈拉和林城,也没找到他,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
要不要把海迷失抓起来,蒙哥一直犹豫着。海迷失是前任监国,相当于国家元首,要处决她,必须有充足的理由。但她只是参与了造反,对造反之事出过主意,这并不是非死不可的罪名。如果蒙哥最终没有处决失烈门、忽察和脑忽,对她似乎也不能施以极刑。
必须要有新的证据,有足够置她于死地的证据。蒙哥让阿蓝答儿详加盘查,搜集证据。阿蓝答儿发现,海迷失有个女仆叫塔玛,原是女巫法提玛的徒弟,居然躲过了惩罚,被海迷失藏了起来,而且她还妖性不改,现在正在施法诅咒蒙哥呢!
蒙哥听了大为震怒,他忽然就感到全身发紧,胸口闷痛,像是被谁紧紧箍住一样。他再也容不得这个可恶的女人了,亲自带人冲进海迷失宫帐周围的附帐,把那个女巫抓了出来,并在那里搜到了那只土偶。他怒不可遏,命令士兵把塔玛拖出去,乱刀砍死,并点上火,把她的尸体烧得干干净净,不让她有一滴血留在这个世界上污秽大地。
接着,蒙哥带兵冲进海迷失的宫帐里。那时候,宫帐里所有的下人都逃跑了。蒙哥长驱直入,在大厅看见了海迷失。海迷失穿着盛装,收拾得齐齐整整,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看着蒙哥冲进来。
蒙哥不禁一怔,他没料到海迷失以这个样子出现,不由得停了下来。
海迷失怒视着蒙哥,一声冷笑:“蒙哥,你不是要来杀我吗?怎么停下了?来呀,老娘一直在这等着呢!”
蒙哥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是啊,这个祸害自己的女人,为什么要怕她?他高声说道:“海迷失,你为什么要怂恿你的儿子们造反?难道你不知道,触犯了扎撒是要杀头的吗?”
“造反?触犯扎撒?”海迷失连连冷笑,“我堂堂监国,合罕的遗孀,全蒙古都知道我才是蒙古之主,我造谁的反?我触犯了谁的扎撒?你这真是恶狗行径,反咬一口!”
蒙哥气愤地说:“你这监国,你这监国是蒙古的灾难!你看你这监国当的,全蒙古都乱成了一锅粥,宗王们各自为政,自行制定政策,随意发号施令,连你的两个儿子也不听你的,另立汗廷!国家再让你监两年,都要灭亡了!”
海迷失大怒:“这都是因为有你们这些乱臣贼子!而你拖雷家族的人尤其虚伪,一面自己另立汗廷,一面还劝别人遵守法纪,让人恶心透顶!哼哼,如果长生天给我时间,而我又像你一样心狠手辣,我也会把不服从的人通通杀掉!”
“包括你两个儿子吗?”蒙哥讽刺道,“不是长生天没给你时间,是长生天压根儿就不想让你继续监国下去,你看你监国这两年,不但人心浮动,政治混乱,还连年干旱,草木凋枯,牛羊遍死。你明白吗?这就是长生天降下来的惩戒!而朕上应天意,下合民心,顺时而起。你的两个儿子、一个义子都投降朕了,就只剩下你一个孤家寡人了!你还想阻止朕,你怎么阻止得了呢?”
海迷失有些灰心丧气:“那三个都是没骨气的东西!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现在你是合罕了,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蒙哥严肃地说:“你这是混淆视听,颠倒黑白!哼哼,你非但逆势而动,还找一个什么女巫来咒朕,想要朕死!你的心肠何其歹毒!朕决不饶你!”蒙哥越说越激动,“来人啊,把这个用巫术害人的贱人给朕抓起来,拉出去,用牛皮装好,四周缝了,扔进河里!这是贵由对付女巫法提玛的做法,朕也要让这个贱人尝一尝!”
“哈哈,”海迷失大笑道,“你们想折磨我?休想!”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拔开瓶盖,面目狰狞地对蒙哥说,“看见了吗?这是一种剧毒,只要我喝下去,我就会毫无痛苦地到天国去!我到那边会继续咒你的,你在合罕的位置上是坐不长的!杀人者被人所杀,你会不得好死的!”
蒙哥命令士兵上前夺下海迷失手中的毒药,但是已经迟了,海迷失已经把那惨绿的液体全倒进嘴里吞下去了。但见她非常痛苦地捧着肚子,一声不吭,很快,就倒在椅子上死去了,嘴角渗出了一缕鲜血,顺着她的下巴,滴在她的王座上。
海迷失虽然死了,但是她诅咒的话,却像恶狼的叫声,一直在蒙哥耳边萦绕不停,让蒙哥心惊肉跳。他绕着海迷失的尸体走了一圈,还是让士兵们把她的尸体装在一张牛皮里,四周缝住,投进河里。
怎么处理忽察、脑忽和失烈门呢?这几个人是向他投降了的,如果他还像处理海迷失一样把他们处死,势必会引起各大宗王的反感。他刚当上合罕,正是需要大家鼎力支持的时候。但如果不杀掉他们,他又担心他们会造反。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孛鲁欢护送着唆鲁禾帖尼及忽都台到哈拉和林来了。
孛鲁欢听说蒙哥情绪不佳,便来见蒙哥。他对蒙哥说:“合罕,臣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件有趣的事情,不知道合罕有没有兴趣听。”
蒙哥说:“好啊,说来朕听听。”
孛鲁欢说:“臣走过一个牧场的时候,发现那放牧人围羊圈的牛皮非常破烂,这里一缕那里一片的,往往是一片搭在另一片上面。我便上去问放牧人,我说你没有好牛皮吗?怎么这么破了还在用?放牧人说,这不是破,是故意把它扯成这个样子的。我觉得很奇怪,好好的牛皮,为什么要把它扯成一片一片的呢?放牧人说,这是为了防风。我更奇怪了,防风的话,连在一起不是能更好地防风吗?放牧人说,连在一起是可以防风,但是这里的风大,往往风一吹,整张牛皮都被吹走了,羊圈形同虚设。如果把牛皮撕成一小片一小片的,风吹过来的时候,牛皮会飘过来,露出小洞,风从小洞里穿过去,这样,牛皮既能挡住风,又不会被风吹走了!”
蒙哥知道孛鲁欢讲这个故事是有深意的,他目光炯炯地望着孛鲁欢,说:“孛鲁欢,说得好,继续讲下去!”
孛鲁欢说:“合罕,这一次失烈门等人之所以掀起浪子,是因为他和忽察、脑忽及也速蒙哥、不里等人联合在一起了。后来之所以失败,也是因为我们预先处决了也速蒙哥和不里,而忽察及脑忽又投降了,这使得他们的力量分散了。如果他们还是一整块儿,我们想顺利地打败他们,还是不容易的!所以,要保留窝阔台系的各宗王们,又不担心他们造反,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们分散,就像把牛皮割成一块一块的一样。这样做,既是从国家的长治久安来考虑,也是在保护失烈门等人啊!”
“保护失烈门?”蒙哥觉得孛鲁欢的话越来越有意思了,忙说,“说下去,为什么是保护失烈门?”
“把他们的力量分散,让他们即便有造反之心,也聚不起造反之力,终生不能举事。不能举事,他们便能善终,这不就是保护他们了吗?”
孛鲁欢的话让蒙哥大为高兴,他笑着说:“好啊,朕这就颁发札儿里黑,把他们保护起来。”
于是蒙哥将失烈门贬为探马赤,遣送到燕京,让他去那里和石抹咸得不一起镇守;把忽察和脑忽遣送到哈拉和林西边一条叫做失剌豁罗罕的小河边拘禁起来,让他们悔过自新。
他们三人的封地,则被割裂成了很多小块,分别赏赐给了其他没有参加叛乱的窝阔台系宗王。其中合丹分得了别失八里,窝阔台的另一个儿子灭里分得也儿的石河一带,叶密立赏赐给了窝阔台的一个孙子脱脱,海押立赏赐给了他的另一个孙子海都,等等。
接着,蒙哥派出10万大军驻防在别失八里和哈拉和林之间,派出2万大军驻防在吉利吉思、谦谦州地区。这样,蒙哥不但有效地把窝阔台系的各支宗王分成了很多小块,而且在他们之间用重兵隔开。窝阔台系宗王再也不能互相联络,即便想有所动作,也无力组织起来和蒙哥对抗了。
但有一个人他却一直没动,那就是阔端。阔端也感觉到了这个异样,不过他向来对一切东西都不怎么在乎,蒙哥不来理他,他也落得清静。
道尔达答剌罕见阔端这么大度,摇摇头,说:“王爷,这么危急的时刻,您怎么还在家里坐得住呢?”
道尔达答剌罕是阔端的一员虎将,又很有智谋,阔端很信任他。1239年,阔端遵照他父亲的命令,派道尔达答剌罕进军吐蕃,平定那里的动乱。1246年,阔端参加完推荐贵由为合罕的忽里台回封地时,道尔达答剌罕又带着吐蕃乌斯藏萨迦派的教主萨迦班智达前来归顺,并劝服那里的各方首领投降。这使得阔端的封地变得非常广阔,人口平添了13个万户。
“有什么坐不住的?”阔端满不在乎地说,“一切不都挺好吗?”
“不好啊王爷!”道尔达答剌罕焦急地说,“合罕这样做,明显是在削弱我们这一系的实力啊!”
“削弱就削弱吧,拿实力来做什么呢?又不造反!”
“王爷,您想过没有?所有的宗王封地都变小了,唯有您的不动,占据着这河西广阔的地域,还有吐蕃萨迦之地,同时您还拥有数量庞大的军队。您觉得,合罕会对您放心吗?”
阔端出了一身冷汗,他擦擦脸,辩解说:“我的地域广,军队多,这也是合罕赐给我的呀,吐蕃,还是你去打下来的呢。我又不造反,合罕又会对我怎么样呢?”
道尔达答剌罕说:“王爷,这可说不定啊,我觉得您当务之急是要去向合罕示好,同时也探探合罕的口风,想办法打消合罕的顾虑才是啊!”
阔端听从了道尔达答剌罕的话,带了一副锁子甲去见蒙哥。他对蒙哥说,他的义子玉龙答失已经长大成年,他好久没见过义子了,特地带了一副锁子甲来送给他,作为他成年的礼物!
蒙哥非常高兴,把玉龙答失喊进来,捧起锁子甲对他说:“这是你干爹送你的礼物,祝贺你成年的,还不过去谢过你干爹!”
玉龙答失赶紧给阔端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一个头,说一声:“谢谢干爹!”
阔端把玉龙答失扶起来,细细端详。这孩子,长得英武而挺拔,嘴边有两圈细细的绒毛,脸型虽然还有些娃娃的样子,但颧骨已经高高耸起来了。阔端高兴之余,心中升腾起一股柔情,就像看到自己失散多年的亲生骨肉一样,眼中的泪水一下就涌出来了。
蒙哥哈哈大笑道:“怎么样?我们把孩子给你养得还好吧?”
阔端想起十多年前蒙哥把孩子让给他做义子时说过的那些话,也呵呵笑起来:“当然了!当然好了!合罕帮我养,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蒙哥一挥手,玉龙答失带着锁子甲,活蹦乱跳地出去了。
蒙哥走下来,拍拍阔端的肩背说:“亲家,日子过得还好吧?”
阔端老老实实地说:“不太好,有些焦心。”
蒙哥一愣,随即大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朕对失烈门、忽察和脑忽等人的处置不够恰当啊?”
阔端说:“不是,合罕处置得很恰当,那是他们咎由自取……”
蒙哥正色地说:“朕告诉你,阔端,他们所犯下的罪孽,按照扎撒,应该是要砍头的。朕没有砍他们的头,只是让他们悔过自新,收回了他们的封地,赐给其他窝阔台系的宗王。朕这样做,是保护他们,避免他们再犯错误!阔端,你说心里话,朕对他们是不是够仁慈?”
阔端赶紧点头:“是,是是,合罕仁慈……”
蒙哥转头看着阔端,笑笑说:“当然,朕没有再赏你。不是朕不想赏,你一直支持朕,没有参与造反,朕很想重重地赏你。可是,你看,你的地盘够宽了,是不是?你不但拥有整个唐兀惕故地,最近又拿下了吐蕃。你说朕还有什么可赏你的呢?”
阔端笑着说:“够了,合罕,臣弟不要了……”
蒙哥也笑起来:“是啊,你说你连已有的土地都管不过来,再给你,不是给你添麻烦吗?哈哈……”
蒙哥正和阔端说笑的时候,阿蓝答儿跑进来,递了一封信给蒙哥。蒙哥看了信后大惊失色,抬头正要说话,却又看见阔端还站那里,便强笑着对阔端说:“谢谢你来看朕,给玉龙答失送来礼物!朕先让人安排你住下来,你在哈拉和林和玉龙答失好好玩一玩,朕还有一点儿事,等朕把事情忙完再过来陪你!”
阔端赶紧躬身敬礼说:“好的,合罕,臣弟不打扰合罕了,臣弟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