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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斯卡尔邦特总管和亚乌德船长在谈论值得了解的计划。

瓦里德-苏尔塔纳的第一座浮桥通过金科尔纳把加拉塔与古代的伊斯坦布尔联系起来。正当范·密泰恩和布吕诺沿着浮桥这边的托普哈内码头向前走的时候,一个土耳其人迅速地绕过穆罕默德清真寺的角落,并且在广场上停了下来。

那时是六点钟。报告祈祷时间的人刚刚在一天里第四次登上这些清真寺尖塔的阳台。凡是皇帝建造的清真寺,报时的人都决不少于四个。他们的声音在城市上空缓缓地回响,召唤着信徒们做祈祷,向空中送去这句惯用的话:“La ilah allah ve Mohammed recoul Allah!”(除安拉外,再无神灵。穆罕默德是安拉的使者!)

土耳其人回过头来,看了一下广场上寥寥无几的行人,朝着通向广场的各条街道的方向走去,尽量想看到是否有一个他等待的人在走过来,显得有点不大耐烦。

“这个亚乌德是不会来了!”他自言自语,“可他知道应该准时在这儿的!”

土耳其人在广场上又转了几圈,甚至一直走到托普哈内兵营的北角,注视枪炮制造厂的方向,像一个不喜欢等待的人那样跺着脚,又回到了范·密泰恩和他的仆人没有要到饮料的咖啡店门口。

于是,土耳其人来到一张没有人的桌子旁边坐了下来,却不向老板要任何东西,他小心翼翼地遵守着斋戒,很清楚所有奥斯曼帝国的烧酒店里出售各式各样饮料的时刻尚未到来。

这个土耳其人就是斯卡尔邦特,萨法尔大人的总管。萨法尔大人是一位奥斯曼帝国的富翁,住在属于由黑海南部的沿海地带形成的亚洲土耳其部分的特拉布松。

此刻萨法尔大人正在游览俄罗斯的南方各省,在参观高加索的各个地区之后,还要回到特拉布松,他并不怀疑他的总管在一桩他专门委托的事情中会取得圆满的成功。在这座以服饰奢侈闻名遐迩的城市当中,有他展示东方财富的豪华的宫殿,斯卡尔邦特在完成使命之后,应该到这里来见他。萨法尔大人若是命令一个人成功的话,是从来都不允许失败的。他喜欢显示金钱赋予他的权势,他随时随地都在炫耀自己,这种习惯在这些小亚细亚的富豪当中相当普遍。

这位总管是个胆大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不会在任何障碍面前退缩,决心不惜一切地满足他的主人的最微不足道的愿望。正是为此他才在这一天赶到达君士坦丁堡,等待着和一个并不比他好的马耳他船长的约会。

这个名叫亚乌德的船长指挥着单桅三角帆船“吉达尔号”,通常在黑海上航行。除了走私的生意之外,他还做着另一桩更不能公开承认的生意,就是贩卖来自苏丹、埃塞俄比亚或者埃及的黑奴,以及切尔克斯或格鲁吉亚的女人,贩卖人口的市场恰恰就在托普哈内这个区——政府对这个市场有意视而不见。

斯卡尔邦特在等着,亚乌德却没有来。总管虽然表面无动于衷,没有流露出任何想法,但是内心的怒火却使他热血沸腾。

“他在什么地方,这条狗?”他自言自语,“他碰到了什么意外事故?他前天就该离开敖德萨了!这个时候他应该在这儿,在这个广场上,在这个我跟他约好的咖啡店里!……”

这时候一个马耳他水手出现在码头的角落里,那就是亚乌德。他左右看看,瞥见了斯卡尔邦特。后者马上站起来,离开了咖啡店,向“吉达尔号”的船长走过去。这时行人已多了一些,但始终保持沉默,在广场中央走来走去。

“我没有等的习惯,亚乌德!”斯卡尔邦特说道,马耳他人不会不清楚那种口气的意思。

“请斯卡尔邦特原谅我,”亚乌德答道,“不过我是尽可能快地赶来赴这个约会的。”

“你刚到?”

“刚到,坐的是从伊安波里到安德利诺普尔的火车,若不是火车晚了一点……”

“你是什么时候离开敖德萨的?”

“前天。”

“那你的船呢?”

“它在敖德萨港口里等着我。”

“你的船员,你对他们有把握吗?”

“绝对有把握!是一些像我这样的马耳他人,都忠于向他们慷慨付酬的人。”

“他们会服从你吗?……”

“不要说这件事情,他们无论干什么都服从我。”

“好!你给我带来了什么消息,亚乌德?”

“是一些又好又坏的消息。”船长稍微压低了声音说。

“先说说是什么坏消息?”斯卡尔邦特问道。

“坏消息就是敖德萨的银行家塞利姆的女儿,年轻的阿马西娅不久就要结婚了!因为与她还没有决定就要结婚的时候相比,劫持她就会更困难,而且更要抓紧!”

“这次婚礼是不会举行的,亚乌德!”斯卡尔邦特用有点太高的声音喊道,“不会,以穆罕默德的名义起誓,它不会举行!”

“我没有说它会举行,斯卡尔邦特,”亚乌德回答说,“我是说它可能举行。”

“好了,”总管反驳他,“可是在三天以前,萨法尔大人听说这位少女被送上了去特拉布松的船;如果你认为这不可能……”

“我没有说这不可能,斯卡尔邦特。只要胆大和有钱,就没有不可能的事情。我只是说这会更困难了,就是这个意思。”

“困难!”斯卡尔邦特说,“这不会是第一次让一个土耳其的或俄罗斯的少女从敖德萨消失,回不到父亲的家里!”

“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亚乌德答道,“要不就是‘吉达尔号’的船长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了!”

“不久要娶阿马西娅姑娘的那个男人是谁?”斯卡尔邦特问道。

“一个土耳其青年,和她是同一个血统。”

“一个敖德萨的土耳其人?”

“不,是君士坦丁堡的。”

“他的名字是?……”

“阿赫梅。”

“这个阿赫梅是个什么人?”

“是加拉塔的一个富有的批发商凯拉邦大人的侄子和惟一的继承人。”

“这个凯拉邦是干什么的?”

“做烟草生意,他发了大财。他和敖德萨的银行家塞利姆有商务关系。他们一起做大笔的生意,经常互相拜访。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阿赫梅认识了阿马西娅。这桩婚姻也就在少女的父亲和青年的叔叔之间定了下来。”

“婚礼该在什么地方举行?”斯卡尔邦特问道,“是不是在这儿,君士坦丁堡?”

“不,是在敖德萨。”

“在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不过教人担心的是,由于阿赫梅这个年轻人的要求,婚礼是很快就会举行的。”

“那就是说一刻也不能耽误了?”

“一刻也不能!”

“这个阿赫梅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敖德萨。”

“那这个凯拉邦呢?”

“在君士坦丁堡。”

“从你到达敖德萨到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见过这个年轻人吗,亚乌德?”

“我有兴趣看到他,认识他,斯卡尔邦特……我见过他,而且认识他。”

“他是什么模样?”

“是个讨人喜欢的年轻人,所以得到了银行家塞利姆的女儿的欢心。”

“他可怕吗?”

“听说他非常勇敢,非常果断,因此这件事情必须把他考虑在内!”

“他是否由于他的地位和财产而能够独立?”斯卡尔邦特问道,并且着重问阿赫梅这个年轻人的各种性格特征,对他始终不大放心。

“不能,斯卡尔邦特,”亚乌德答道,“阿赫梅依赖他的叔叔和监护人凯拉邦大人,凯拉邦把他当成儿子一样喜爱,而且大概很快就要到敖德萨来缔结这桩婚姻。”

“不能使这个凯拉邦推迟出发吗?”

“能够这样当然最好没有了,我们就会有更多的时间来采取行动,那么关于行动的方式……”

“这要由你去动脑筋,亚乌德,”斯卡尔邦特答道,“但是必须使萨法尔大人的意志得到实现,要把阿马西娅姑娘送到特拉布松。‘吉达尔号’帆船不会是第一次为了他的利益而巡游黑海的海岸,你也知道他是如何对这些服务支付报酬的……”

“我知道,斯卡尔邦特。”

“萨法尔大人在他位于敖德萨的住宅里,只是在片刻之间见过这位少女,就被她的美貌吸引。而用银行家塞利姆的房子去换他在特拉布松的宫殿,她是没什么可抱怨的!所以阿马西娅会被劫持,即使不是你亚乌德,也会有另一个人来干的!”

“要做这件事的是我,你可以放心!”马耳他船长简单地说,“我对您说了坏的消息,现在再说好的消息。”

“说吧。”斯卡尔邦特答道,他思索着走了几步,又回到亚乌德的身边。

“如果说举行婚礼,”马耳他人接着说道,“就会由于阿赫梅不离开姑娘而使劫持她变得更为困难的话,却也为我提供了进入银行家塞利姆家的机会。因为我不但是一个船长,而且也是一个商人。‘吉达尔号’上有着丰富的货物:布尔萨的绸缎、黑貂和紫貂皮的大衣,有钻石光泽的锦缎,由小亚细亚最灵巧的金器匠加工的各种花边,以及无数能够使一个新娘垂涎的东西。她在举行婚礼的时候是很容易受到诱惑的。我肯定可以把她引到船上,在人们得知这次劫持之前就乘着一阵顺风出海了。”

“我觉得这个想法很好,亚乌德,”斯卡尔邦特说,“而且并不怀疑你会成功!不过你要非常小心,一切都要严格保密!”

“您不用担心,斯卡尔邦特。”亚乌德答道。

“你不缺钱吧?”

“不缺,和您的主人这样慷慨的大人在一起是永远不会缺钱的。”

“别耽误时间!婚礼举行了,阿马西娅就是阿赫梅的妻子了,”斯卡尔邦特说,“萨法尔大人打算在特拉布松看到的可不是阿赫梅的妻子!”

“我明白。”

“这么说,等银行家塞利姆的女儿一上‘吉达尔号’,你就上路?”

“是的,斯卡尔邦特,因为在行动之前,我会小心地等待一阵确凿无疑的西风。”

“从敖德萨直达特拉布松,你需要多少时间,亚乌德?”

“把夏天的风平浪静和黑海上多变的风向等一切可能的耽误都考虑在内,航行可能持续三个星期。”

“不错!我大约在这个时候回到特拉布松,我的主人不会比我晚到的。”

“我希望能比你们先到。”

“萨法尔大人的命令是明确的,要求你对这位姑娘尽可能的尊重。当她到你的船上之后,你不能野蛮和粗暴!……”

“她会像萨法尔大人所希望的那样受到尊重,正如他本人受到的尊重一样。”

“我信任你的热情,亚乌德!”

“您可以完全相信,斯卡尔邦特。”

“还有你的机智!”

“确实,”亚乌德说,“如果婚礼推迟举行的话,我就更有成功的把握了,而这种情况是可能发生的,只要有什么障碍能阻止凯拉邦大人马上动身……”

“你认识他吗,这个批发商?”

“应该永远了解自己的敌人,或者可能成为敌人的人,”马耳他人答道,“因此我到这里后首先关心的事情,就是以做生意为借口去拜访他在加拉塔的商行。”

“你见过他?……”

“只见了一会儿,不过已足够了,而且……”

这时亚乌德迅速地走近斯卡尔邦特,小声地对他说:

“哎!斯卡尔邦特,这至少是应该奇怪的巧合,也许还是一次幸运的相会!”

“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和仆人一起沿着佩拉街走下来的胖子……”

“会是他?”

“就是他,斯卡尔邦特,”船长答道,“我们走开一点,不过要盯着他!我知道每天晚上,他都要回到斯居塔里的住宅里去,为了弄清楚他是否打算马上出发,必要时我就从博斯普鲁斯海峡的那一头去跟踪他!”

托普哈内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斯卡尔邦特和亚乌德混杂在行人当中保持着能看见和听见的距离。这很容易做到,因为“凯拉邦大人”——加拉塔区里的人都这么称呼他——乐于高声谈话,从来不想掩饰他的重要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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