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另一端,颜舞经过深思熟虑还是不能免俗地接受了那个工作邀约。于她而言,那不仅仅是一纸邀请,还是一种深深的金钱的诱惑。按照约定她每周四、周六都会全天待在那所大宅子里,其他的时间只要有空也是如此。这样大的几率,竟然没遇到白夜一次,她也觉得奇怪。
第一次面试就见过的那个一丝不苟叫做玛格丽特的女人自然而然地成为颜舞的直系上司,平时会给她分派任务。她所做的都是日常的工作,翻译一些文件,多数是从法文翻译成英语。订一些飞往世界各地的机票,她无聊时偷偷地在地图上标记那些目的地,不出一个月,已经交织成一张大网。她还需要给各种账户打钱,有大宗也有小笔。有时候要帮忙做一些佣人的值班时间表,仅此而已。在这试用的一个月中,颜舞发现这栋住宅里好像真的人烟稀少,就像是古代的鬼片里,被妖怪变出来的宅子,这里的大部分的时间都安静得可怕。
也许他是个吸血鬼,她时常这么想。是的,虽然她再没有见过他,但是她想起他的时光却越发延长。
作为一名“兼职私人助理”——这是玛格丽特给她的职位定位。颜舞的活动范围仅被限制在书房和其他的几个无关紧要的空间里,至于那栋老宅的更深处她从未去过。
“这是你可以进入的房间的钥匙,工作的时候请不要随意地走动,也不要去那些你的钥匙没有办法打开的房间。”
第一天就跟她交代这些的玛格丽特说这话的时候文法并不流利,颜舞深切地怀疑她并非一个纯正的法国人。
终于,一个月后,她被通知白先生想要见她。
虽然有心理准备,颜舞闻言心里还是“咯噔”一下,接下来就是无休止的忐忑情绪,无法平复。
“我需要做什么特别的准备吗?”颜舞在离开之前向玛格丽特询问。
玛格丽特本已经打算走开,听到她这话止住了转身的动态,目光严厉地扫视了她许久,直到确定颜舞确实是在诚惶诚恐地问一个基本的问题,而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时,她的眼神才略微有些缓和。
“不需要,”玛格丽特用她一贯呆板的声音说,“你只要时刻记住,在这里,你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还有,明天记得将你的护照带过来就可以了。”
颜舞怔了一下,并不知道玛格丽特的这种敌意从何而来。不过她很快地忘掉了这小小的不快。在接受了白夜授予的工作后,颜舞终于不用在为金钱担惊受怕。不知道是这家老板的传统还是白夜特别吩咐,她来工作的第一周玛格丽特就带她去预支了半个月的薪水,那是一份不菲的薪金。颜舞拿人钱财,也替人办差。匆匆辞掉了数分兼职。生活也变得轻松,竟然还有时间去奥赛博物馆或者卢浮宫临摹一些名画。
因为钱的关系,她的心情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好过。
隔日的下午颜舞如约去见白夜,她本来以为他会出现在书房,然而等了好久,书房的门却一直静止。大概是下午两点,玛格丽特才找了一个穿制服的佣人领她到宅子的深处,颜舞走在那个人的身后,好奇地东张西望。
这所老宅子的深处比她想象得更大,到处都堆满了名贵的瓷器和知名的画作,只不过走了一小段路,她已经看到了三幅西班牙著名画家戈雅的作品了。这里简直相当于一个小的奥赛博物馆。
走过灯光昏暗狭长的通道,她不禁有种时过境迁的感慨,长长的廊道贴了华丽的壁纸,上面挂着的不再是耀眼的名画,而是一个一个的人物肖像,他们有的穿着中式的长衫,有的则穿着西装拄着拐杖,面容不尽相同。颜舞眯着眼睛仔细去看,确定那些不是照片,而是真真正正一笔笔画出来的油画画像,并且每一幅都出自名家之手。走到长廊的尽头,她注意到,里面那个最小的孩子,面容与她记忆中的白忆迟肖似。
只是尽管颜舞特地留意,她还是没有看到属于白夜的那一幅。
也许这个家族的人实在是太多,这里已经挂不下了,她想。
从走道尽头的门出去,她又跟着那位引路人走过一个狭长的庭院,庭院的两边种了两颗柿子树,还有两片小小的草坪。之后他们又进走进另外一所宅子,上了旋转楼梯,转了三道弯才被引入起居室,这里的设计与之前的房间有所不同,南面设有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瞧见窗外的美景,环视四周所有的摆件都是中世纪的古董,其中很大的一部分还来自中国。
此时的白夜正坐在沙发上,和一名颜舞从未见过的男子聊天。他站在白夜的身边,身体略微倾向白夜的一边,两人低语着什么,神情都颇有些严肃。
“坐。”白夜率先看到她来,很快终止了谈话,抬手示意颜舞在自己身前的沙发凳上就坐。
“这位就是你招的……嗯……私人助理吗?”那个不具名的男子话语中间顿了顿,才为她找到一个名头似的,言罢还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白夜不置可否。那人也不介意,径自走到颜舞的面前异常绅士地伸出手对她道:“我叫庄严。”
“颜舞。”她亦礼貌伸出手去,报上自己的名字,对方同她握手温暖而有力。
“说话的方式倒是跟你很像。”庄严笑着回头去看白夜,他的声音同样有磁性,但较之白夜更清朗一些。
那人毫不隐晦对颜舞的审视,将她上下打量,就像她是一件稀罕的商品。
这让颜舞有些不知所措,还好没多久就有女佣人端着托盘进入房间,将午后的茶点送到她的眼前。
这还是颜舞第一次在这所宅子里享受如此之高的待遇,她有些受宠若惊,起身接过托盘后又顺势坐下来,小声地说谢谢。
此时颜舞正巧坐在白夜的对面,却不太敢看他的眼睛,她随手将精致的珐琅瓷茶具端起在自己的手中,红茶散发着热气氤氲而上正好挡住她的视线,偏过头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她可以瞧见花园里的紫藤花正在盛放,如瀑布一般从欧式的凉亭顶端倾泻而下,热烈到荼靡。
白夜还是一贯地绷着脸,他的后背抵靠在沙发上,眼神中透出一丝丝若有似无的慵懒。颜舞觉得气氛尴尬,刚想开口说句什么就被眼前的景象打断。
一只雪蹄的黑猫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喵”的一声,闪电一般跳到白夜所坐的沙发靠背的顶端,轻巧的走到他的肩头,围着他修长的脖颈绕了一圈慢慢趴了下来,远远看去就像一条厚厚的毛绒围巾戴在他的颈项之间。
颜舞有些担心这小家伙会惹怒了白夜,所以轻轻地皱起眉头。
可是这小生灵的表情那么惬意,它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一脸恃宠而骄的味道。
白夜连眼睛都没有抬,他一如既往地保持静止,任那小家伙为所欲为。
这一幕触动了颜舞,也让冷冰冰的白夜瞬间变得活色生香起来。
“你的画,画得怎么样?”庄严打破沉默,忽然开口问。
颜舞眨眨眼睛。
庄严看出了她的惊讶,指了指她的指尖笑着解释:“你的手上有松节油的味道。”
“啊。”颜舞这才恍然大悟,下意识地搓了一下手,解释道:“只是辅修的专业,不是特别好,只是单纯地喜欢。”
庄严笑一笑转过头去看白夜:“没想到你招‘助理’也有私心。找了个会画画的姑娘哟。”他说着又回视颜舞,不无八卦地说,“你还不知道吧,你老板的抽象画可是曾经卖到过上百万欧元的高价,你们有空倒是可以切磋一下,也许还可以借此增进彼此之间的……”
哪料他还未说完,白夜咳嗽一声,忽然站了起来。
“哎,你去哪儿?”庄严的语气稀松平常,与颜舞对白夜的态度全然不同。
白夜没有看颜舞,而是冷漠地扫了庄严一眼:“上楼。”他语调平淡地说。
“上楼干吗,一起坐坐嘛。”庄严热情似火地盛情挽留。
白夜才不听他的,把猫咪一把从他的脖子上拽下来,安放在沙发上,动作看上去很大,手法却很温柔,他做好这件事,便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小黑猫“喵呜”了一声,小尾巴似的很快也跟了上去。
这猫……真的很黏人耶。颜舞看着它的背影发呆。
“这个人,真无聊是不是?”庄严见留不住他,又转头回去看颜舞,“我们不要理他,”他说着从身边黑色的公文包里取出一打文件递给颜舞笑着说:“其实今天是我有事找你。这些是一些法律上的文件,我想请你翻译一下,不过说起来还是要感谢这些文件,才让我知道了你的存在。”看在颜舞的眼里庄严的笑很邪门,他顿了顿又想起什么,“对了,你带换洗的衣服了吗?”
颜舞接过文件,被他后面的话问住“啊”了一声。
庄严略显奇怪地看着她:“白夜他没让玛格丽特通知你吗?”
“我只知道要带护照过来。”颜舞怔忡。
“唔,”庄严挑了挑眉毛,他的眉毛很浓,挑起来左右眉的高低落差大到可以发电,这让他英俊的样貌多了一丝很滑稽的感觉:“对的,是我请她帮我告诉你要带这些东西,简单的说你和我,我们明天就要飞到南非去处理一些公事呀。”
颜舞瞪大眼睛看着他,她努力回忆这些天同玛格丽特的接触,发誓自己绝没有得到这样的消息,于是摇摇头。
“刚才看你连行李都没带,我还觉得奇怪。”庄严笑,他真的很爱笑,“不过我比你也好不了多少,昨天才从日本回来,今天又要去南非,简直啊是过着飞人一般的生活。”他叹了口气,说着还很自然的挨着颜舞坐下,小小的沙发凳顿时拥挤了很多,颜舞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
“这些文件你要在起飞之前全部翻译完成。”他不再闲聊,将手里的文件塞到颜舞的手上,口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哦,好。”颜舞受他感染,没有多余的话,现在她总算明白为什么玛格丽特会让她带护照过来,昨天还以为是签约要用的。
“不好奇为什么去南非吗?”庄严看着正在翻看文件的颜舞忽然问。
“不是说,好奇害死猫吗?”颜舞在这里难得有个人可以对着轻松地开玩笑。
庄严看着她的眼睛,先是一怔,接着莞尔:“好吧,你这样倒是显得我太多话啦。”他说,“这边的写字台上有你要用的东西,从现在起你恐怕没时间也不能出去了。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我就在这里。”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略带顽皮地说:“那里是我的‘亲王座’。”
颜舞无声地笑。
大概只有像庄严这种阳光过头的人才能和白夜那样的冷血动物成为好朋友吧。
那么厚厚一打的文件即便是对于一个专业的翻译人员来说都是很大的工作量,更不要提还是学生身份的颜舞了,她几乎彻夜未眠才在出发前将文件草译出来。而为什么要去南非的答案已经在这大叠的文件里呼之欲出。
文件分为两个部分,第一个部分和南非的锆石砂矿床有关,第二个则直接联系到了坦桑尼亚的塞伦盖蒂国家公园。所以他们此行准确的说,不仅仅是去南非。
坦桑尼亚已经在东非的位置了。
等她大致弄明白了这些,对于白夜的身家背景就更好奇了。白夜是个生意人,和矿床有联系也算是情理之中。但并不是所有的生意人能够染指这么大的项目,要知道这个位于南非东海岸德班以北160千米处的矿床开采矿体就长17千米,宽2千米,矿石储量达7亿吨,如此的宝藏没有一定的财力和地位想要和Frontier这样的大公司争取股权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然而这样大宗的生意,又和远在东非的塞伦盖蒂国家公园的盗猎者有什么关联呢?颜舞的心里也不禁有了疑问。
颜舞伸了个懒腰看向墙上的挂钟,此时差不多是六点半,天早已经亮了,庄严陪她熬到后半夜撑不住去补眠,临走前告诉她他们会在八点准时出发。
也许还有时间回家拿点换洗的衣服,颜舞暗忖。
屋内很安静,颜舞站起身,快速的收拾好桌上的文件就往外走,哪知道一开门正看到一身运动装的白夜和庄严从门前经过。
那个人太扎眼了,即便是身边站了庄严这样清秀的人物,颜舞的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在白夜的身上。
他们刚运动过,眼前的男人黑色的运动衫袖口卷起向上露出坚实的小臂,颈间还挂着一条白毛巾。额前有一撮黑发被水汽凝聚。颜舞推门而出时他转头的速度很快,那滴晶莹被晃动正好滴落在他的鼻梁,顺着脸部冷峻的线条划出一丝痕迹,滑下来。
颜舞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莫名的一阵潮热从心底升起迅速烧至脸庞。
走在前面的庄严回转身到看颜舞,很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白夜闻声也回过头来,他倒是没有说话,可眉头一挑,分明是在问她要做什么。
“我想回家拿些换洗的衣服。”颜舞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赶紧走过去,可是双脚却仿佛被粘在原地,讷讷的解释,“就一会儿,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
“让他去送你一下。”庄严好事地推了推白夜。
“我没空。”白夜的目光冷森森地掠过颜舞,看向庄严。
“你不去我去。喂,不要不好意思嘛。”庄严摊手,说得理所应当。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交通很方便。”颜舞头皮发麻,实在是怕了他了。
“不要客气,为淑女服务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至此庄严还不忘提醒道,“现在你手里可掌握着重要的商业机密,我要跟着你才行,”他说着还伸手戳了戳白夜,“你说是不是?”
他说着笑起来,露出一口可以拍牙膏广告的白牙。
话已至此,颜舞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白夜没有回答庄严,而是转身先上了楼。
“我很快下来。”庄严交代她,“你到前厅等我。”
他真的动作迅速,颜舞在前厅只等了十分钟他就匆匆出来。
颜舞眉开眼笑地迎上去,立刻看到走在庄严身后,面容冷峻的白夜。
“我带她直接去机场,我们待会儿机场见。”庄严转头对白夜说。
白夜淡淡地“嗯”了一声,颜舞转身前不经意看他一眼,目光却与他碰了个正着,她脸红心跳,迅速移开了视线。
生意做得那么大,颜舞还以为这次他们会坐私人飞机去南非,谁知道到了戴高乐机场也是一样的要到柜台去check in。而法航的机票上明明白白地打着“商务舱”的字样。颜舞拿着机票研究了好久。
“你的表情看上去很失望。”她的身边庄严的声音略带调侃。
“有一点儿。”只不过才刚认识了一天,颜舞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戒心,可以像个老熟人似的开玩笑,“你知道我看那些言情小说,大财阀们都是要坐私人飞机去这去那的。”
“大财阀?你说白夜吗?”庄严听了她这个形容,不由捧腹大笑。
“对呀。”颜舞也忍不住笑了,“传说中的大财阀在世界各地都有跨国公司,古堡也有N座,没事儿就会给女人一张黑金卡,无限量额度随便刷,什么时候没兴趣了就会突然收回这种特权。但是这种人呢,偏偏会对一个女人死心塌地,予取予求。”颜舞说着没有拖行李的那只手还在空中挥舞着做了一个刷卡的动作。
“是吗?”庄严忍住笑认真地想了一下,忍俊不禁,“嗯,看来小说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来源于生活的。”
“你也给过女人黑金卡?”颜舞被好奇心驱使,这样的问题冲口而出。
“我?”庄严蹙眉撇嘴笑了一下摇摇头否认,“我可没有这样的机会。不过,倒是认识一些这样的人。关于这件事你倒是可以去问问白夜。”他指了指坐在候机处不起眼角落的男人对颜舞说,“这不,大财阀正坐在你后头呢?”
颜舞顺着他的眼光望过去,跟前几次不同,今天的白夜一身休闲的装扮,带了一只黑框眼镜,多了些书卷气,他身体的姿态却相当的悠闲,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颜舞的目光从他的脸上到书上,又不由地定格在他修长的手指,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立刻别过眼去。她当然不会傻到真的跑过去问白夜有没有给过别人黑金卡,只是跟着庄严后面走过去,在白夜的身旁坐了下来。
庄严可没有颜舞那么谨慎,他坐下的第一件事就是抢了白夜手里的书合上之后看封面惊呼道:“我的天,《奥义书》?真有你的。你不会真的要去修行吧。”
“没有人会去南非修行。”白夜慢悠悠地回答。
庄严点头了点头,又故意说:“那倒也是。富人进天堂比骆驼穿针眼还难。”
这明显是在针对白夜。
颜舞笑了笑,忽然想起英国作家毛姆小说《刀锋》的一句话,于是也跟着道:“一把刀的刀锋很难越过,所以智者说,得救之道是困难的。”
她的这句话好像惊动了白夜,他从庄严的手里将书抽了回来阖上,轻松回应二人:“不过《圣经》里又讲了,一切事在主,主是无不所能的。”
说完,三人相视而笑,不过是短短的对话,已经拉进彼此的距离。
此时准备登机的广播适时的响起,颜舞握着护照和登机牌激动地站了起来。
基本上,颜舞对于南非的认识跟大多数人一样只停留在“钻石的出处”和《动物世界》里广袤的大草原上,而现在她即将要踏上去非洲了旅程了,只单凭这一点也足以让她兴奋不已。
飞机飞到OR Tambo国际机场后他们未出关就同庄严告别,因为庄严在当地有别的事,要在这里直接出关。而颜舞作为白夜的助理很自然地要跟着上司的行程走,没来到这里以前,她一直以为南非的天气会是很干燥的,但是今天的约翰内斯堡却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就像是中国南方的梅雨季特有的小雨,如烟似雾般的细雨幕天席地地翻滚而来。他们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通过特别通道,走出航站楼后,她就看到不远处一架白色的小飞机,直觉那就是白夜的飞机,机身有漂亮的流线型,只是在机尾处用钴蓝色的花体英文写了Juliette的字样。
颜舞看到这里蹙眉,这应该是一架属于女人的飞机。白夜人高马大,走路的步子也比颜舞快很多。她很快就落在他的后面。登机的时候他走到一半才想起她来似的,顿住脚步微微转身看了她一眼。他不知何时摘掉了眼镜,拎在手中,看颜舞时目光犀利。
颜舞瞥他一眼已经觉得头皮发麻,赶紧走了几步跟上。
刚进入机舱没多久,他的背影忽然就停了下来。颜舞没料到他有这么一顿,直接撞在了他结实的后背上。
锻炼得真好啊,背肌死硬死硬的……颜舞在心里感叹。她抬手摸了摸额头,以此减轻疼痛,只是眼前白夜的背影却还是纹丝不动。
“你们的飞机晚点了吗?”一个柔媚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颜舞好奇,侧身探头去看,一个女人正坐在机舱的第一排,此时的她下颌微微抬起,一双美目从杂志的上方露出来看着他们。
“你来做什么。”她听到白夜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语调开口,语气有些不悦。
颜舞偷眼看向白夜,他的唇角微沉,全然没有了方才的轻松。
“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是我的飞机。”那个女人强调,她说完站了起来,直接朝着颜舞走过去,颜舞忍不住仔细地打量她,这位美女穿了一条灰色的长裙,更衬得皮肤白皙无暇,一字领的设计,露出雪白的香肩来,很快她看到她的手伸向自己并对她说:“你是白夜的‘助理’对吗?我是朱丽叶。”
每个人在说“助理”这个词前都会顿一顿,这让颜舞觉得奇怪。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尽管自己也是个女人,但颜舞的眼睛却无法从朱丽叶的脸上离开,她太美了,真的像是大明星的样子,这种震惊使得颜舞伸手的动作都变得缓慢,说话也有些磕巴:“是的,你好,我是颜舞。”
她看到那位美女的目光从她的脸上又转回去同白夜对视,她脸上的表情竟然比冷漠的白夜还骄傲上三分。
这两人之间的气氛诡异,让颜舞感觉到更加拘谨。
白夜抿了抿唇角,话也不说就先落座,朱丽叶也准备在他身边坐下。颜舞看着架势,立刻盯住后面的一个座位,想走过去坐下,却在踏出一步的时候被白夜一把拽住。
颜舞重心不稳,差点面朝地板摔下去。
他的手臂很长,从朱丽叶的腿后伸出来,稳稳地接住她,此时两人的姿势看上去姿势尴尬又怪异,可他却对此不以为然,扶她站稳后面无表情地命令:“坐到我身边来。”
这样的语气,叫人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虽说口气还是一如既往,但他的眼神中却故意的流露出一种温存来。
颜舞先是一愣,之后立刻看出这是那种恋人之间幼稚的游戏,有种不管不顾的疯狂。她进退不能,下意识地抬眼看了朱丽叶一眼,美女早已脸色铁青,三人之间流动的空气也静止下来,有种让颜舞这个局外人都能明显感觉得到的凛冽。
最后还是朱丽叶让了步,以一种高高在上主人的姿态说了句“请便”就径自坐到机舱的后面去了。
等她真的走开了,颜舞却又看到白夜眼中浮现出的毫无来由的怒气。
原来富豪谈起恋爱也与一般人无异,这种任由自己被情绪操纵的状态,也是有的。
坐下去开始白夜就一直握着她的手腕,那种热度让颜舞更觉得无所适从,她的手臂一直僵直着不敢动弹,一直到飞机起飞进入平流层他的手指才一点点慢慢放开。
他刚才太用力了,颜舞的手腕上留下五指的痕印,他一放开,颜舞就用另一只手去握住自己的手腕,这个动作比较大,白夜也低头看了过来。
“很疼吗?”他低声问。
颜舞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吓到了,先是准备摇头,又停住,仓皇地点了一下头。
白夜又盯着那指印看了半晌,才抬头对她说:“忍着。”
本以为他会慰问一下,没料到却得了这么两个字,颜舞不由的斜了他一眼“哎”了一声。
他没说话,好像对跟她的亲密接触不太习惯,别开脸再一次戴上眼镜。
他这是……在害羞嘛?
漫长的飞行后,他们的飞机到了达雷斯多姆,自有车子来接他们。下机的时候颜舞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在白夜站起来时忽然抱住他的手臂。
“老板,做戏要全套。”她弯起眼睛看着白夜笑眯眯地说。
本以为会小小的报复成功,然而,三秒后她就后悔了。白夜闻言长臂真的就顺势从后面伸过来,经由她的腰部向上将她稳稳箍在怀里。
他身上有种凛冽的香气,让人清醒又沉迷,一如雪后松林的味道。就算是之前颜舞对他再怎么腹诽无数,被这样一个人拥在怀里,也还是会觉得脸红心跳。她想挣扎,可白夜稳如泰山,并且看着她的时候一脸公事公办的严谨表情:“你说的对,要做全套,提醒得非常好。为你最近的工作加分。”
他说话的时候,大概是为了保密,低下头到她的耳边,唇齿开阖颜舞可以感觉到他的薄唇擦过自己的耳朵。
不作就不会死……
此时朱丽叶从他们的身边经过,带起一阵香风,颜舞的手臂抱着自己的身子又往中间缩了缩,因为以她的判断,一般到这个时候,白夜的手臂就会像铁钳子一样把自己箍的更紧,就像是在发泄一样。
幼稚啊幼稚。颜舞自以为猜透了他的心事。
朱丽叶上了他们前头的一辆车,白夜才放宽了他和颜舞之间的距离。他帮颜舞打开车门示意她坐进去,脸上的表情又回复原状,就好像刚才两人的亲密举动从未发生。
白夜一路无话,只有车窗外的光影倒映在他立体的五官上,透出深深浅浅的光影。
颜舞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多少次这样看着他了。
每一次的感觉好像都不一样。
不久白夜似乎被这样的目光惊动了,转眼看她。
颜舞像是被人抓到了小辫子,忍住发热的脸,清咳一声随便找了个话题:“有误会的话,为什么不说清楚呢?”
白夜的眼神淡淡的,每次他出现这种眼神都会令人感到非常不安。颜舞冷汗,觉得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谈过很多次恋爱吗?”他瞧着她若有所思地问。
“哪有?!”颜舞本来双手撑在座椅上想要拉伸一下脊椎,被他这样问立刻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那你从未谈过恋爱?”白夜换了个角度,可问题还是一样。
“谁说的?!”她这似乎是条件反射,音量也有些大。
颜舞就那样看着白夜慢慢翘起唇角,略带玩味地对着她下结论:“原来你真的没谈过恋爱。”
颜舞被他这种文字游戏玩得目瞪口呆。
白夜却不再看她,他手里不断地翻着手机。手指滑来滑去却并不点开信息去看。
“一个没谈过恋爱的人,没有资格对别人的感情说三道四。”终于还是厌倦了对手机的玩弄,他斜斜地靠在椅背上缓缓地道。
她怔了怔,不由干笑了两声,将头转过去看向窗外磨磨唧唧的回答:“我可不这么想。我们伟大的古人不是有诗为证么,‘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白夜勾勾唇角,没有反驳颜舞的话,而是倾身向前对司机说了几句她听不懂的语言。自那之后,颜舞便感觉到他们的车子车速开始放缓,并渐渐地脱离了朱丽叶坐的那辆车子,掉头向另一个方向驶去。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颜舞惴惴不安地问。
闭目养神的白夜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如果不是知道白夜这个人高傲自大根本不屑于做人口买卖的勾当,颜舞还真觉得自己在这里可以被他分分钟就卖掉。车子越开越远渐渐地远离市区,朝着荒无人烟的地方开去。
沿途颜舞看到了只会在电视上出现的龙血树,到了目的地,颜舞也跟在白夜的身后跳了下来。就在他们停车的不远处,她看到了不少用黄泥铸成的建筑,大概是一个破落的村庄的样子。
“我们今晚要在这里住下。”白夜以他那独有的独裁者的语调缓缓地说。
颜舞不得不吃惊地看着他,她虽然穷,可是活到现在也没尝试过住这种泥土堆成的房子。更何况,在这样的地方真的会有安全可言么?如果有野兽半夜袭击什么的,他们这群人类大概不会有什么反抗的力气吧?
“我们……真的要住……这里吗?”她默默的吞咽口水。远远的,便看到一个穿着红色长衫——但其实就是披着一个红色大被单的人向他们走来。阳光西斜,直到他走到他们的眼前颜舞才看清楚他的样子。
这是一位老人,他的头发和胡子都已经花白,脸上的皱纹就像是刀刻出来那般深邃,可能因为年龄太大的缘故,他的上眼皮已经完全地耷拉下来,就像是两条缝镶嵌在老树皮上。
他看到白夜便露出很开心的表情,并且同他热烈地交谈了起来。叽里咕噜的,依然是颜舞从来没听过的语言,这让站在两人中间的她如同一个真正的白痴。
也许白夜真的要把她卖掉了……一瞬间,她竟然有了这种想法。
“这是哈迪。”一刻钟后,白夜向颜舞简明扼要地介绍,“马赛人。”
不用问也知道,白夜口中说的这个马赛肯定不是法国的那个马赛。
白夜又对哈迪说了几句,老人对着她微笑,大方地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牙齿。
“那要怎么打招呼啊?”颜舞求助地看着白夜。
“用英文就好了,”白夜难得热心地多解释一句,“待会儿他会跟我们一起走。”
颜舞忙不迭地向老人问好,听到白夜说“走”又顿了下来,长途飞机后又坐车转来转去,此时的她已经相当疲惫,只想找个床躺下,她的声音夹杂着一丝丝哀嚎的意味不情愿的问:“还去哪儿啊?”
“草原。”这一次白夜的声音居然罕见的温柔,“我要去见一个朋友。”
那得是什么朋友,大半夜的还在草原不回家。颜舞想到自己帮他翻译的那些文件,带着一种警惕的眼神问他,“你朋友该不会就是盗猎者吧?”
“马赛人是半游牧民族,他们的习俗是不会杀害野生动物。”三人乘着那辆大切诺基许久,白夜才回答她的问题,“如果我同盗猎者为伍,哈迪绝对不会把我当朋友。这样够消除你的疑惑了吗?”
而此时的颜舞顾不得听他解释了,她正被此生见过的最大的一轮红日吸引,那红日缓缓西沉,将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染成红色,这是她生平从未企及的壮美。
“这里是不是很漂亮。”一向高高在上的白夜,似乎也在这种动人的景象中变得柔软和容易亲近起来。
“是啊。”颜舞趴在车窗上,隔着越野车的扬尘,忙不迭地点头。
白夜的脸上一抹微笑正在缓缓展开,就像是在雨季来临时,依附着大树迅速爬升的藤蔓,从心里到唇角,最后在眼底彻底开出花来。
颜舞正转头去看他,她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看见白夜笑得这么彻底,这么……纯洁无邪?
“你的朋友真幸福。这地方看上去像是天堂一样。”颜舞早已忘记了远道而来的疲惫,被眼前的美景感染的只觉得自己的鼻子酸酸,有种想哭的冲动。
一直以来,她都很坚强,却不觉得自己幸福,因为她纠缠于那些理不清的关系,打不完的工,缴不上的钱,所以她竟然不知道世界是这样大,这样美,壮丽得让人瞠目结舌。
白夜的眼底闪过了一丝不明的情绪,他口气有些怪异地说:“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待会儿倒是可以问问看。”
这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白夜口中所说的“朋友”是一种怎样的生物。直到他们把车停在了一棵高大的龙血树下,他大步跨下车子,站在无边的旷野中开始大声地喊Kristian的名字。
“不能直接打手机吗?或者无线电也可以呀?”颜舞站在哈迪的身边,对白夜的行径感到莫名其妙。
哈迪不回答她,只是裂开嘴巴,“呵呵呵呵”地笑,十分欢乐。
十分钟后,颜舞看到了她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场面,一头高大的雄狮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并且越走越近。
刚开始它还真是散步的姿态,骄傲而优雅,到后来则开始疯狂奔跑起来。
这种只会在电视里出现的大型猫科动物,在用如此速度向你跑来时,任何人的反应都应该是抱头鼠窜吧。颜舞用尽此生所有的力气喊了一句“妈哎”,接着想都没想地一溜烟躲在距离她最近的白夜的背后。至于白夜脸上是什么表情,她根本没法去看。
紧接着,她感觉到胸前一股巨大的推力,是雄狮朝着白夜扑了过来。
白夜大概是怕她摔伤,只是瞬间,却足以让他反应过来将她拉在了自己的怀中,颜舞在随着他倒地的那一霎那就又开始后悔认识他,活了小半辈子忽然葬身狮口这种结局,是她怎么也无法想到的。
只是她闭着眼睛等了许久,并未感到如期的疼痛。
“可以站起来了吗?”
白夜冷冷的音调飘了过来,期间还夹杂着雄狮“吧嗒吧嗒”舔舐“食物”的声响。
颜舞这才发现,自己还压在白夜的胸前。而雄狮则站在白夜的另一侧,不断以一种亲昵的姿态,舔着白夜的脸颊,完全像个巨大的宠物。
她冷汗,迅速地站起身,跳得远远的,隔了五米远看着这场面努力地平复了好久,才明白刚才哈迪为什么会对她提出的问题笑个不停,合着原来这头大狮子就是白夜所说的“朋友”。
这也未免太过高大上了……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白夜站起身来,拍拍那只狮子的脑袋,在他的面前,威风凛凛的雄狮就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猫,又一次猛地站起身来跳到他的怀里,而他则一点也不害怕,相反还大声地笑着,将它拥入怀中。
这个时候的白夜,展现出了另一面。他是真的开心。
“你又长大啦。”她听到白夜对雄狮大声说,“下次我来,你要带我见见你的女朋友……”
雄狮仿佛听懂了他的话,从喉咙里发出一种类似顺从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就这样,白夜和狮子在一起,絮絮叨叨地“聊”了好久。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颜舞无言以对。
他笑得像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颜舞绝不会相信这个是她认识的白夜。
回程的路上,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草原上的温度下降得很快,昼夜的温差很大。他们的车子是在雄狮恋恋不舍的目光中开走的。坐在车上的白夜也频频回头,不断地向雄狮摆手示意它离开。
渐渐的恢弘的银河就在他们的头顶上展开,那些闪烁的繁星似乎触手可及,今天在这蓝色的穹窿之下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颜舞忽然觉得冷,抱着双臂,莫名的打了个激灵。
白夜看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放在颜舞的手中。
“你可以披上它,如果觉得冷。”他的声音依旧平板,可是却比日常轻快了很多,情绪不错的样子。
那件外套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温度,抱在手中,让人心里一暖,她再也无法压制心中的好奇,抓着外套问他:“可不可以问一下,它为什么会成为你的……宠物的?”
她早就知道有人会养野生动物当宠物,可是她以为那些人都是什么阿拉伯王子之类的。现在竟然有活生生的例子出现在自己的身边,这种感觉很玄妙。这是他特别的嗜好,还是现在的欧洲华裔大财阀共有的默契?
“不是宠物,”白夜偏过头来看着颜舞,相当认真的纠正,“是朋友。Kristian是我的朋友,我们是平等的。”
“哦,朋友,朋友。”颜舞不料他会对她的用词这样的认真,就像那次他在车上一定要纠正她,让她对他用敬语。颜舞知道同他争辩没好处,于是咂咂嘴,点头附和。她坐在车子的后座,白夜还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从颜舞的角度,能看到他四分之一的脸,在车灯的余光下晦暗不明。
不知道他是不是又生气了。颜舞觉得这位暴君的脾气很难拿捏,可当她双手握紧了他递过来的外套,上面还有他的余温,又觉得这人没她想象得那样不可理喻。
正在这时,她听到白夜以一种很遥远的口气说:“Kristian的妈妈就是死在盗猎者的手下,所以我这一辈子都会支持反盗猎的事业,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
南非珍贵的矿床和东非的大草原。颜舞此刻终于将他此行的两个目的地联系了起来。她想起自己经常会打款的那个账户,似乎就是坦桑尼亚这边的银行,那个时候她还以为富可敌国的他拥有这里的某座金矿,可原来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
“我还以为你在这里有什么矿产。”颜舞不由自主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里不需要掠夺者,我也不想做这里的掠夺者。”白夜很快地回答。
从他的表情看,像是对坦桑尼亚有一种特别的感情。然而细皮嫩肉的他怎么看也不像是这里生长的孩子。
她发现认识白夜的时间越长,自己对他的认识就越不清晰。
他太神秘了。
不知道是不是白夜察觉了自己的抗拒,总之当晚他们并没有住在马赛人的村庄,而是同哈迪告别,星夜下一路风尘仆仆赶回了市区。颜舞以为她会看到朱叶丽和白夜狭路相逢的场面,可惜她在酒店的两天,连朱丽叶的半个影子也没见着,倒是在两天后的约翰内斯堡的酒店里再见庄严。
“看到夜的朋友了?”庄严刚从房间下来,拢了拢银色的西装坐在正在用餐的颜舞面前笑眯眯的问。
“见到啦,好大一个彩蛋,”颜舞放下手里的面包,双手弯曲做了个“抓”的手势,“你居然没告诉我那是一头大狮子。还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不够意思。”
“你也说是彩蛋啦,如果告诉你就没惊喜了嘛!”庄严看到她做那样一个动作,眼睛弯起的弧度更深了,“不过我没想到他也没告诉你。”
颜舞撇嘴,耸了耸肩,朝他飞了个“你懂的”的眼风。
“作为员工你这种态度可不行哟。”庄严一手搭在椅背上,斜过身子去看酒店风景如画的花园。
“他跟那头狮子感情很深哦?”她咬了一口土司,又想起白夜对着大狮子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怎么?”庄严转脸回来看她,挑起眉,“你爱上他啦?”
颜舞被他说得一怔,又很快地回过神来:“您这跳跃也太快了,说什么呢!”
“你居然还没有爱上他吗?”庄严的嘴巴夸张地做出一个“O”形,“那你可以算是我见过以最慢的速度爱上他的人。”
这句话的架构有点复杂,颜舞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明白过来。等她理清楚了,立刻一哂道:“你说得也太玄乎了,怎么是女的就得爱上他?这是怎么个道理?”
“其实夜呢,是个很特别的人。”庄严像是要勾起她的兴趣似的,娓娓地道,“我曾经听一个女人说,你哪怕是只了解一部分的他,你也会情不自禁地爱上他的全部。而你的身份和位置又得天独厚,拖得这么久还没有那种感觉,才应该奇怪不是吗?”
颜舞的眉头舒张了又拧在一起,最后她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对着庄严故作认真地问,“那你爱上他了吗?”
“我……那倒是还没有……”庄严尴尬地回答,过了一会儿又“哈哈”地笑了一下,末了又说,“嗯,事情开始变得有意思,太好玩了。”
炽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坐在户外的颜舞,尽情感受这种皮肤干燥到快要爆裂的天气。她原本有些择床,可是昨晚也睡得香甜。
“我还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近距离地看到一头狮子。”昨晚的景象历历在目,颜舞想起来还会觉得有些后怕。
“夜很小的时候曾经得过自闭症,虽然一直有治但是效果就没那么好。”庄严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闲适,“后来他遇到了Kristian,然后他就慢慢地好起来了。”
“他家里人为了给他治病买了头狮子?”
颜舞摇头,不禁感慨有钱人的荒淫无度。
“不,”庄严说,“是他为了救它,Kristian是一个俄罗斯马戏团来当地表演的时候被他无意中看到的。”
“那还不一样是大人的钱嘛,小孩子哪里有钱。”颜舞说得理所应当的。
“不是哦。”庄严神秘兮兮地笑了,解释说,“夜是个天才的自闭症儿童,他五岁的时候画的画都跟很多名画家的画一个价码啦。这也是我最佩服他的一点,他的经历是我们很多人都无法想象的。而且他那时候还不像你现在看到的样子。”
“是么?”
“嗯,”庄严点头说,“难道你没发现,你在巴黎工作的那间老宅子的画廊里,独独没有挂他的画像吗?从某种程度上说,夜就是白家的‘黑羊’。”
败家子?
颜舞看着朝着他们缓缓走来的白夜,实在是无法将这个名头安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