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和亲!难道除了和亲你们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身穿黑色天子朝服,上绣有精致五爪金龙,所有头发全部挽起,束于黑色皇冠之中,年约三十岁,眼神凌厉的俊美男子,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把手中的奏章用力地抛向朝堂之下,指着满朝的文武百官,在金銮殿上,怒声咆哮。“难道我泱泱天朝上国要靠一个女人来维系吗?”
底下的文武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一人敢上前做那只出头鸟,在龙颜震怒之下抚龙须。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莫非朕养的都是一群废物?关键的时候,竟无一人能拿出一个可以扭转乾坤的计谋?还是说,你们这些个堂堂七尺男儿只知道躲在女人的衣裙之后?”皇帝厉声道,“看看你们都写的什么奏章?朕都要替你们感到脸红、羞愧了,你们还有脸面站在朝堂之上,振振有词地说什么为了国家大义……好一个国家大义!朕看你们的圣贤书都白读了!”
文武百官战战栗栗的跪在地上,依然无一人敢应答,当今圣上并非嫡皇子,却能在众多皇子之中脱颖而出,得到先皇的青睐与信任。后在先皇病危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改遗诏,诛太子,杀兄弟,待到所有人反应过来之时,已是无力回天。有资格继承皇位之人,只余下一人,那便是当今圣上。可以说,当今圣上之皇位,是踏着鲜血才坐上的。也可以说,当今圣上手段之狠绝,也绝非其他先皇子嗣所能比拟的。
当今天子在做皇子时,便曾言,这天下江山终有一天会是他的!只要是他想要的,不论是什么,都将会得到。而他也的确做到了。
本来,有无数人在看他的笑话,谁想,当今天子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即位以来,改旧制,设恩科,短短几年,便使得万民归心。
试问,这样一个让百官又敬又怕的皇帝,谁人敢在他盛怒之下发表自己的意见?
“朕不想再看到同样的奏章,三日后,给朕拿出一个满意的计谋!哼,退朝!”说罢,皇帝冷哼了一声,不再看那些低着头,不敢看他的大臣,拂袖离开了金銮殿。
皇帝一离开,原本寂静无声的朝堂顿时炸开了锅一般,大臣们长吁了一口气,锤了锤跪得发疼的双腿,站了起来,几个人围在一起,议论纷纷,各抒己见。
“丞相大人,这可如何是好?陛下即位不久,又刚刚经历了一场大的动乱,实不宜与匈奴开战啊!为今之计,只有和亲方能暂缓燃眉之急。可陛下……”
丞相叹息了一声,微微摇头,没有言语。
“要我老马说,管他三七二十一,打就打,让那些匈奴的兔崽子们看看我天朝的威严!只要陛下肯给我十万兵将,我定打得那些歌兔崽子屁滚尿流、落荒而逃!”一旁身穿铠甲、身材魁梧,且又续有胡须、两条剑眉横入鬓角的黑面男人,直爽爽的说道。
“胡闹!”老丞相皱眉,一脸的不赞同,“打仗并非儿戏,非一日之功,岂是说打便打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如今国库空虚,南方有瘟疫,北方有旱灾,早已拿不出银两……”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该怎么办?我老马粗人一个,除了打仗,没别的什么本事,更没什么花花肠子,这些动脑子的事情我可做不来,还是你们来做比较好。”老马闻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倒也没有再莽撞行事,继续叫嚣着打仗了。
“老丞相,我们可不能由着陛下认着自己的性子来啊!”一年轻男子神色凝重,眼眸中的忧色浓烈的无法化开。“和亲不过是权宜之计,只待休养生息、国富兵强,便可一雪耻辱。陛下不像是没有耐心之人,为何不愿多等几年呢?”
“陛下心思,岂是我等所能揣测的?”老丞相抬眼看向高高在上的金銮宝座,双眼缓缓地眯了起来。陛下,也是他经历三朝,唯一看不懂的帝王。
朝阳宫,乃是本朝皇后才有资格居住的宫殿,富丽堂皇。朝阳宫,汇集了天下所有的珍宝,乃是开国皇帝为他最心爱的女人历时二十年,方才建造而成。太祖皇帝曾言,朝阳宫只有帝王最心爱的女人方可入住。可以说,朝阳宫是天下女人梦想中最想要居住的殿堂。而能够入主朝阳宫的女主人,自建朝五百年以来,不过区区三人而已。
当今的皇后,乃是朝阳宫的第四任主人,芳名卓婉怡。廷尉千金,曾是名动天下的第一美女,当真是拥有着让人无法用笔墨来形容的美丽。凡是见过她的人,无一不为她着迷,沉醉。当年,求亲者,几乎踏破了廷尉府的门槛。更有甚者,有人为她如痴如狂,日夜守候,只为能得见芳颜。只可惜,世间流传诗句无数,却无一首能形容其风华之万一。
“宁儿,本宫听言,今日朝堂之上,龙颜震怒……”卓婉怡端坐一旁,手中把玩着一枚精致秀美的朱钗,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小姐,何止是震怒,陛下当即便拂袖离去。”站立在卓婉怡身旁的侍女宁儿笑着说道,她本是卓婉怡的随身侍女,从小便跟随在卓婉怡的身边,一向与她没大没小惯了。
“可知所谓何事?”卓婉怡微微扬眉,问道。
“宁儿听说,是为了和亲之事。”宁儿端起了一旁的茶水,缓缓地为卓婉怡倒满。
“陛下胸怀天下,岂会用女人来委曲求全?”卓婉怡淡雅一笑,早在她听闻匈奴王子前来求亲之事时,便已经料到了,她的这位陛下非但不会同意,还会龙颜震怒。
“小姐似乎早已知晓结局?”宁儿不愧是最了解卓婉怡的人,只是从她的只言片语以及神色中,便已经猜出了她的意思。
“陛下乃有为君主,俗话说,枕塌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卓婉怡淡笑道,“只不过,陛下还是有些急于求成。若能给他十年,他必可成为天下霸主。”
宁儿眼眸中浮现出一抹诧异,问道:“小姐似乎对陛下一统天下有着莫大的信心……”
“楚浩天……”卓婉怡微微停顿了一下,眼眸中闪过一丝亮彩,“是天生的帝王。”
“那小姐如何看待此次和亲之事?”宁儿接着问道。
卓婉怡冷冷一笑,“为了天下,便是他心中再恨,和亲,也势在必行,他定会妥协。”
“怎么可能?”宁儿惊呼。“陛下一向强势,认定的事情,从未更改过,又怎会妥协?”
卓婉怡嘴角微扬,露出嘲讽的笑容,“与其说帝王坐拥天下,倒不如说他们受制于天下!”旁人看到的是帝王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可以为所欲为,但谁又能知,拥有了天下,成为了帝王,其实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从此之后,他只能是孤家寡人,再无朋友,再无亲情,甚至是从此也没了爱情。
“受制于天下?”宁儿不懂,“小姐的话越发的让人迷惑了,帝王已是站在至高之处,天下都会因为他而风云色变,又怎会受制……”
“高处不胜寒哪!”卓婉怡望向宫门口,目光变得悠远而绵长。一登九五,六亲情绝。父子反目,手足相残,天伦尽丧!短短几句话,便道尽了身在帝王之家的无奈与悲哀。“傅青麟可在?”
“小姐怎知傅大人不在朝堂?”宁儿问道。
“傅青麟若在,今日朝堂之事便不会发生。”卓婉怡说道,“他……”
宁儿笑着说道:“傅大人代表陛下前去城门口迎接匈奴王子……”
“皇上驾到!”突如其来的尖细的声音打断了她们主仆两人的对话。
卓婉怡收回了目光,把手中的朱钗放在了桌面上,缓缓地站起身来,快步迎向宫门口,双手放在腰间,半蹲下身子,神态恭敬地说道:“臣妾恭迎陛下。”
“奴婢恭迎陛下。”宁儿同时跪了下来,垂首说道。
换下朝服的皇帝楚浩天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俊朗,让人很难把他与那个踩着自己兄弟尸骨登上皇位的帝皇联系在一起。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一入朝阳宫,楚浩天便一掌拍在了桌面上,心中如同有一把火在燃烧,使他整个人都散发着暴虐的气息,隔绝了他人的靠近。
卓婉怡见状,起身后,示意跟随在楚浩天身后的宫女太监退下,才带着完美得无懈可击的笑容,走向楚浩天。“陛下……”
“一味的退缩,避让,哪里还有天朝的样子?”楚浩天怒声道,“皇后,你是没看到,朝堂之上,他们唯唯诺诺的样子,朕看了就觉得恶心!”
“陛下,此事臣妾已有所耳闻。”卓婉怡嫣然一笑,仿佛没有看到楚浩天怒气腾腾的眼神,淡然的说道:“他们皆是国之栋梁,所思所想,无一不是为了陛下。陛下之所以生气,是因为,陛下认为和亲是对我大楚的侮辱。”
卓婉怡的话,让盛怒中的楚浩天眼底闪过一抹惊异,“朕不想再看到璇玑姐姐的悲剧……”
“身为皇室公主,这是她们的责任。”卓婉怡垂下眼眸,掩去了自己眼中的讥讽,这就是身为皇室公主的悲哀。虽说是金枝玉叶,可说白了其实不过是政治的筹码而已。“有些事情,不需臣妾多言,陛下心中已很是清楚。如今,北有匈奴虎视眈眈,南有燕梁野心勃勃;东有鲜卑作乱,西有柔然日益强盛。一旦与匈奴开战,势必给他人可趁之机。”
随着卓婉怡的话,楚浩天的眼神逐渐阴沉了起来,却再也不复刚才的怒火。
卓婉怡仿佛没有看到楚浩天的变化一般,接着说道:“特别是前来求亲的这位匈奴王子——金轩,臣妾听闻,他乃是匈奴王最看重的王子,在匈奴拥有着很高的威望。臣妾还听闻,他是军事奇才,从小便展露出军事才华,设计出完全适合匈奴人使用的武器,在军中的声望一时无人可敌。”
楚浩天沉默下来,卓婉怡话中的含义他岂会不懂?其中厉害关系,他比所有人都更加的清楚。停顿了片刻之后,楚浩天看着卓婉怡,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皇后,朕发现,朕似乎从来不曾了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