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我并不认识......”
可是“你”字还没有说出口,旁边的女生早已惊愕得倒吸了空气:“呵呃...”
那个男生竟然不顾众人的眼光一把搂过纱织,眨了几下很好看的眼睛,笑意从眼底渗出来,无限宠溺地回应着纱织惊骇的目光:“只是一段时间没有和你见面,就闹别扭说不认识我啦?”
原本是波澜不惊的生活轨迹,究竟是在哪个十字路口悄无声息地偏转了方向,路过的风景里有甜蜜得像糖果、也让自己措手的不及的幸福。
即使看着令人喷鼻血的少女漫画而产生“啊啊啊,就让天上掉给帅哥把我砸晕吧”这样的花痴想法,但自己臆想的清瘦、温和、干净、眼角含痣的少年,真实地、触手可及地、嘴角含笑地对自己打招呼时,却还是不知所措的“有谁来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你们要相信我啊,我说了我是真的不(↑)认(↑)识(↑)他啦!”等要去上体育课的男生刚跨步走开,有口难辩的纱织对着全然不信的女生目光,甚至想要拽住她们的石榴裙角欲诉欲泣:“看我真挚的、饱含泪水的双眼,你们就相信了吧。”
“小织,”纱织刚转过身,就看到还带着少年清爽的青草香的运动外套,从那个男生的手扔进了自己的怀里。纱织脑袋还没有转过弯,傻傻地看着那个男生快活地比了个拜拜的手势跑开。男生奔跑时洁白的衬衣鼓满了风像张帆的背影,以及那声渐行渐远的“帮我看下衣服啦”,还拖着俏皮的尾音。
女生们说什么都不会再相信纱织了,而且还纷纷埋怨她:“不过和你一段时间没见面,你就把他当作陌生人,你也太任性了吧。”、“人家美少年都低头认错了,你就别露出副被讯雷击中的错愕表情啊。”、“是啊,该错愕的也应该是我们才对啊,为什么学校理科班有这样的一位美少年,我们居然完全没印象,而且最后是被你挖到了。”
女生们环抱着手退后几步后,上上下下再打量纱织个遍,纠结地绞着手指下出了结论:“凭什么是你。”
然而最让人意外的是那个男生,他竟真的在教室门口等着纱织。刚上完体育课的他把衣袖挽到了手肘上几公分,额头还有些汗水,一副热气腾腾的模样。他若无旁人地冲纱织快活地挥着手说:“呐呐小织,我们回家吧。”
纱织把衣服掷过去,抬起头瞪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男生精致的脸庞上浮现不明白的疑惑:“送你回家啊。”
这一定是个骗局,纱织可以想象在今后的某天,他在一群人的中间摆述她,她不漂亮走路喜欢荡来荡去、她没气质看电影会睡觉流口水、她不会撒娇和他牵手全身很僵硬、她十多年始终如一的厚重发型......他说这些的时候脸上还带着调皮邪气的笑意。
纱织想到这里便伸手推了他一把。手快扶住墙壁勉强维持平衡的男生,有些恼了:“喂,你干嘛?”
犯了错的纱织咬了咬嘴唇,最终一溜烟的逃开了,任凭男生在身后声声地唤:“小织小织……”
走到半路遇见了跑来接自己的快活身影时,纱织还是后悔了。
“诶,你说是不是上天突然醒悟过来,一边忏悔着‘我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豆蔻的花季少女’,一边就给我招来了美少年,怎么看都应该物尽其用嘛。就算这是一场骗局,那我也可以先借他来洗刷‘老娘初中没人追’的血泪史,再还没等他开口甩我我就先一脚把他踢到外太空,嘿嘿这样还挺不错的嘛,你说是不是呢年年。”
年年斜睨了纱织一眼,很瞧不起地扭着圆滚滚的身子走开了。
纱织一直在捣弄这件事,所以晚饭时面对平时最喜欢的土豆炖牛腩也只是咬着筷子食不知味的样子。于是就只有她母亲一个人在那里说着琐碎的话,哪家超市的蔬菜便宜又新鲜,看见哪个大叔穿着破棉袄出来晒太阳,哪个家族的继承人回国了等等之类的八卦话题。
第二天纱织在校门口看见了朝自己微笑的男生,心里的滋味挺复杂的。
“魔法?”、“梦境?”、“见鬼?”、“中了哪个莫名其妙的诅咒?”还是“不小心掉进漫画的场景?”
反正遇见了仿佛中了头等彩票的好事,管它是真是假先把奖金提出来挥霍一空才是真正的王道。
于是纱织在风中刮起漩涡小跑过去,仰起头一脸认真地对男生说:“我们交往吧。”
男生并没有被清晨突如其来的告白所惊吓,而是微微拉下了衣领,露出个细腻温和的微笑:“好的。小织,我是乔沿念。”
他不说“我叫乔沿念”,而是说“我是乔沿念”,就好像纱织认识他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两人就这样在一起了,纱织觉得乔沿念是个匪夷所思的男生,他仿佛知晓自己的一切。他知道小时候她有在阳台上对着某面窗户吼:“臭家伙死家伙,欺负弱小抢人家的棒棒糖”,然后又会被凭空响起脆脆的“说谁呢”吓得缩回脑袋去;种了一盆栀子,因为太溺爱导致供给的营养过剩而枯萎,直到某人救急地带来了巧克力才成功地止住了她的泪;她喜欢在小摊边吃烧烤,粘很多的辣椒粒辣得满面通红;她喜欢边走边跳,哼着断断续续的流行歌曲,头发下露出耳贝薄如蝉翼的柔软;她喜欢夏天吃冰冻西瓜,表情满足得像一只慵懒的猫;她永远偏科,她宁愿背三小时的书也不愿做一道五星级数学题……纱织都习惯了和乔沿念在一起了。有女生打趣:“以前提起关于恋爱类似的话题,纱织你都是一副“受不了啦”的表情。现在,完全变了嘛。”
“讨厌!”纱织不由得轻轻地笑出声来,在走廊上追着那个女生打闹。迎面走来的几个女生停下脚步,其中一个双手环抱冷淡地细细打量着自己,从眉梢一直蜿蜒到嘴角。纱织被盯得心虚,急忙拉着女友离开。
纱织作为班级代表参加学校召开的会议,她看了钟点:“还早嘛。”于是吃着松软的莲糯糕慢悠悠地推开门,没想到离开会还有半小时,教室竟已经坐满了人。全部的人都转头来看她,为纱织的迟到而感到十分的不满。学习部部长用细长的指甲“嗒嗒”地扣着桌子:“任纱织,其实你可以不来,但是你不该迟到。”
明明是她通知她这个钟点的,现在却被说成迟到。纱织觉得难受,又听见了熟悉的温润声音:“纱织,找个位子坐下吧,清和,我们继续。”
纱织抬起头,便看见坐在正中间的乔沿念,原来他是学生会主席。
年级里盛传的有个刚转校的男生,以一大堆的证书淹没了校长的秃顶,破格进入年级最优秀的理科班,并胜任了学生会主席。
原来传说中的那个男生,竟然就是乔沿念。真不知道在这个时候毅然转校的他,是为了什么。
心中有个柔软的角落吸收了饱满的水,渐渐浸染开来,像一朵朵哀伤的泼墨花朵。
会议完毕,纱织刚合上了记事本,耳畔传来“啪嗒啪嗒”的细尖鞋跟声。抬起眼就看见了亭亭玉立的清和,穿着一袭白衣,如一枚小小的柔软茉莉。
她温柔缱绻的声音说:“我喜欢阿念,从他转来替他介绍学校概况时起。我喜欢他的时光绝对比你的长,所以,我不许你与我争。如果你不肯放弃,这就是开始。”
纱织马上反应过来地呆呆看着她。纱织想起,她就是那个在走廊上打量她的那个女生。
她鄙夷了纱织一眼,脆生生的响:“你以为阿念是真的喜欢你吗?他不过是同情你。在我们来检查的时候,听见了你说的‘我有男朋友的’。可是,如果你真的有男朋友,为什么还要去神社求护身符呢。你肯定没想到当时我也在吧。”
阳光如水流泻,纱织突然发现自己睁不开眼睛。她看见远处的梧桐树,伸展的枝桠是寂寞的。天空中有一群白鸽飞快地掠过,它们扑闪着羽翼在天际中留下一道道洁白的痕迹。像谁无法言说的伤口。
好不容易从上前询问细节问题的人群中脱身的乔沿念,刚把目光扫过来,就看见了纱织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最后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她和他,谁都没先说分手,可是,他们就这么分手了。
乔沿念拉过那个神情骄傲的清和,声音一阵大过一阵:“你对她说了什么?你到底对小织说了什么?”
不只是清和,留在那里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平时一副很好说话、很好脾气、笑起来很温柔的乔沿念,此刻怎么像变了个人般的狂暴。
清和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乔沿念会宁肯喜欢那么一个丢在人群里就认不出来的灰扑扑的女生,也不愿意喜欢她这个从小学芭蕾、弹得一手好钢琴、面容甜美成绩优异的自己。
她扬起头,勇敢迎上乔沿念愤怒的目光:“我,不过是把一些事实真相说出来而已。我并没觉得自己犯了错。”
乔沿念冷笑一声,放开抓住她的手:“事实?真相?你知道哪些事实?你了解的那又算什么真相?”
清和呛声说不出什么话,只能看着乔沿念的背影渐去渐远。
乔沿念仿佛是个梦境,在自己的生活里来了又去。
“呐呐不管怎样,他的出现都挽救了自己。”纱织视而不见乔沿念的目光后,又忍不住鄙视自己一下:“年年,我现在内心好纠结啊!”
“汪……”
这个季节的风景很好,再加上这个时候学校又吐血改善了伙食让大家好好兴奋了一把。可是纱织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只是因为……“啊啊啊,我不记得自己有这么多啊,老娘是不是失忆啦!”连续七天都在课桌肚刨出了护身符,纱织彻底抓狂了。
“我说,不如你就去那个神社看看好啦,都叫了这么多天了,你不累我都同情得累了。”女友对着精神崩溃的纱织报以同情的目光。
“……既然这样!”纱织猛地回过头来,“我决定了!”
“唉?”
“我就去这个神社看看!”纱织双手握拳很有干劲的样子。
从窗户前经过的男生看着纱织的模样,轻轻地笑出了声来。纱织很鄙视隔了一些日子,乔沿念笑起来依旧是那么的好看,而更加鄙视自己居然被迷得七荤八素心猿意马。
“诶,我们应该没交集了,你怎么还来招惹我像只赖皮狗一样啊。”纱织也曾仔细地想过。赖在自己家已经四年而被当作是家庭成员之一的年年,根本不是什么名贵品种。
对于它,纱织的评价是“平时最爱横尸躺在沙发上,喜欢晒点太阳,啃了骨头心情好会乱摇两下尾巴”,加上平时灵敏的耳朵如果闻不到有肉类的味道,进门时它只会抬下懒懒地抬下眼皮,嘴里哼都不哼一声,更别说乖巧地摇尾巴了。所以,在纱织的眼里,豌豆只是只和加菲猫般的长毛狗了。
所以,这家伙会听到女主人日日夜夜的哀求而化身成一翩翩美少年来报恩,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够接受的事实。
可纱织还是忍不住对着乔沿念把眉毛皱成一团:“年……念?”
纱织还在被自己的奇怪想法噎住,而乔沿念径自靠过来,微笑着伸出手拍拍自己的脑袋:“小织,周六我在神社等你。”
这个过于亲密的动作并没有使纱织产生不自然,反而让她莫名地升起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一片香樟树的浓荫底下,有谁对着年幼的她做了同一件事,但那个的轮廓对于现在的纱织来说并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