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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大表哥

恢复高考的那一年,舅家大表哥在预考中拿了全公社第一名。20天后,参加全国统考,他竟然榜上无名了。

这个结果,对大表哥打击很大。

因为预考后,乡邻、亲戚,还有公社分管文教的乡长什么的都到舅家来道喜,都说舅家大表哥要中状元了!可谁又能想到,他会在统考中名落孙山呢。

大表哥平时话很少,这一来更蔫了,见谁都没有话了。

好多人来劝他再复习一年,他摇头不语。你再问得狠了,他就说他不想再去丢人现眼了!

这期间,村支书看大表哥有文化,钢笔字写得也好,就动员他到村里做团支书。大表哥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

那还有什么考虑的?那样的差使,对一个农村青年人来说,做梦都梦不到。

这以后,大表哥留着风扬头,别着钢笔或圆珠笔,经常骑一辆亮闪闪的自行车,到公社开会,时不时地还夹本《中国青年》什么的走在小街上,眼热了一村的青年人。

这一天,村支书把大表哥叫到他家里谈了一次话。

村支书问大表哥:“你今年多大了?”

大表哥说:“虚岁二十。”

“噢,不小了。”村支书说:“该找对象了?”

大表哥脸红了红没说什么。

支书婆娘一旁插话,说:“我有个娘家侄女,长得可水灵了!回家跟你爹妈说说,看看中意不中意?”

大表哥回家一说,舅和舅母都喜得摸不着门——攀上官亲了。

在乡下,攀上官亲,处处都高人一等,想盖房子,有宅基地;小孩想当兵,村里能帮你说话……就连计划生育政策对你都是倾斜的。

可大表哥去相亲后,没怎么看上我后来的大表嫂。

大表哥嫌人家的嘴唇太厚。其实,就是嫌大表嫂太丑!大表哥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可舅和舅母都说“丑媳妇、癞瓜、破棉袄,庄户人家的三件宝”,硬逼着大表哥同意了。

过后想想,舅和舅母当时的心态,就是为了攀上门官亲。

不能作美的是,大表嫂过门后,一个劲儿地尽生丫头。

大表嫂生头一个丫头时,取名叫小香。怎么说,那时间大表哥还是村里干部,生个女孩也香喷喷的。

可转过年后,大表嫂又怀上了。原想这回该生个小子了,没想到接生婆帮大表嫂排除了困难后,又是个丫头。

那阵子,赶上计划生育抓得紧,舅家的那门官亲,也因为包庇大表哥生二胎,被上头把官衔给撸去了。

随后,大表哥也不能再当团支书了。

不当团支书的大表哥,更想生儿子。没等小二丫满月子,大表哥就撒谎,说小二丫生病死了。其实,是让大表哥抱送给大表嫂娘家妈给喂着了。

村里干部也都知道大表哥做了手脚,好在那时间,大表哥当干部刚下台,新上来的村干部对他有些不大好意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转过年,大表嫂又怀上了。

这一回,没敢在当地生,跑到三十多里外的大表嫂一个远房的表姐家生的。

当时,大表哥也拎着小包袱跟着去了。

还没生之前,大表哥就跟大表嫂商量好了,要是生个小子,就堂堂正正地抱回来,随村里怎么处理去吧。要是再生丫头,干脆就在当地送给人家算了。那样,过个年年把把,还可以再生。

结果,还真是个丫头。

当下,大表哥蹲在产房门口抱头叹了口长气,他连问都没问大表嫂,在地上拣一块破烟盒,写上生辰八字,就塞给那远房的亲戚,叫人家给打发个主儿。

那远房的亲戚裹好了小包被,真要送人时专门走到大表哥跟前,想叫大表哥看一眼,可大表哥蹲在地上连头都没抬一抬,挥挥手,说:

“抱走吧!抱走吧!”

这以后,大表哥就像个霜打的茄子似的,干什么都没了精神。

那年春节,我们表兄弟约好去看舅舅,顺便也想安慰一下大表哥。

当时,大表哥已和舅家分开过了,大表哥怕再生孩子,村里扒房子什么的连累了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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