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女巫阿熏把咖啡倒进紫砂壶,然后放在靠墙的红泥小火炉上煮。
“咕嘟咕嘟”,满室都散发着浓郁的有些微苦的香味儿。咖啡是在遥远南国的另一个女巫送来的,一个大大的邮包装着足足200包咖啡。
阿熏非常喜欢咖啡的味道。黄昏的时候,她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把前胸贴后背的肚子鼓得像面铜鼓后,才长呼一口气,在一张泛了绛红色光的竹摇椅上躺下来。
此时,月光正好,小风从东边吹过来,又从西边拂过去。
以前的这个时候,阿熏会接连不断地打起哈欠,然后舒展四肢,伸一个像泥一样瘫软下来的懒腰。摇椅吱吱呀呀地唱着,仿佛一段柔和的催眠曲,让阿熏不自觉地就闭起了眼睛,呼呼地大睡。
但是今晚,阿熏半个哈欠都不曾打过。没有睡意可真是一件不怎么好玩的事,她张开嘴“啊啊”地叫了几声,企图让缩在喉咙口的哈欠溜出来。
但是,无论怎样使劲都是徒劳的。她开始烦躁不安,两只脚踢得摇椅的腿啪啪响。
窗外突然传来猫头鹰凄厉的叫声,阿熏腾地跳起来,把一扇小花窗摇得“咯吱咯吱”响,喊道:“再叫,再让你叫。”
老槐树上的猫头鹰赶紧闭了嘴,然后飞远了。
此刻,屋顶上响起了野猫“笃笃”走路的声音。尽管这种声音轻得仿佛听不到,但是在阿熏耳里就是一些噪声了。
她骑上扫帚飞出窗子,降落在屋顶上。野猫冷不丁地吓了一跳,“喵呜”地叫了一声就跑远了。
周围一下子就沉寂下来。当阿熏骑上扫帚,准备降落的时候,一阵叹息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谁啊,这么吵?”阿熏刚要将粗暴的话说出口来。突然,她发现一个佝偻着背、捧着一床破烂棉絮的老妇人在月光下踉跄地走着,脸出奇地惨白。
“唉,终究是上了年纪,不中用了,被赶出来了,被赶出来。”老人喃喃地低语着。
阿熏把左手上的小铜镜在老人身上晃了晃。顿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间小木房,木房的柴垛里躺着刚才那个病恹恹的老妇人,一个年轻的小女人叉着腰在呵斥:“马上给我从这里消失。难道还要让我们来为你治病,成天养着你不成?”
小铜镜可以让阿熏见到某一种物件的往事,她看到的画面,正是老人一个小时以前在家里的遭遇。
阿熏望着在月光下踟蹰前行的老人,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收留过她的一个好心肠的老奶奶来。她飞到老人身边,往老人身上吹了一口长长的、暖暖的巫气。
老人在刹那间被气流冲了起来,她的身影在空中旋转着、飘飞着。
没过多久,老人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家中。她的儿媳妇笑吟吟地迎上来:“娘,给您熬的药,快趁热喝吧。”
儿媳妇手上端着的小瓷碗里,黑色的中药热气蒸腾着,药香袅袅,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老人诧异地揉了揉眼睛,该不会是在梦里吧?她不知道,女巫阿熏已经把一缕善良的巫气融入她儿媳妇的血液中。老人的晚年再也不会凄凉了。
阿熏长长地舒了口气,心里的烦躁感已经消逝,一种畅快无比的愉悦让她微笑了。成为女巫以来,这是她第一次不由自主地微笑。
阿熏静静地伫立在屋顶上,月光满满地铺下来,令乌黑的袍子泛起了亮色。但这样一个看似静谧的夜晚,肯定也在发生着一些不幸的事情。比如一个小孩迷了路,找不着家。一只可怜的小狐狸中了猎人的圈套,正在陷阱里挣扎。一只流浪狗在寒风中打喷嚏。一个小哭孩吵得妈妈疲惫不堪。而这些事情应该是女巫阿熏有能力化解掉的。
想到这里,阿熏忘记了自己正在失眠,她骑上了飞行扫帚,在月色中飞过来飞过去。
她注视着每一个亮着灯光的小窗口。凝望着每一个在暗夜里行走的小黑影。她的眼光一一掠过山坡、树林、小溪……她要在这个不眠的夜晚默默地干一些事,一些能让她的心灵湖泊荡起涟漪的快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