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一下，沈立还是驱车去了顾熙念的公馆中。
不管将来是否还在林鸿生手中做事，但是起码，现阶段林鸿生得罪不得，况且，那个和顾熙念一点不差的女人所说的只有她可以为顾熙念报仇的话，实在不敢忘。
公馆外的血迹早是没有，扫院子的阿婆也是如平时一般照常得扫，一切看似风平浪静，如什么都没有发生。
沈立下车，便如平常一般问候：“阿婆，顾小姐在吗？”
尽管沈立与顾熙念并未有过交集，但是好歹有了林家这个靠山，这个地方还不至于打听不出，沈立算着时间，经常是会在顾熙念并不在家的时候，驱车来到这里，借着看望并带点礼物给打扫卫生阿婆的理由顺便知晓些顾熙念的事情。
“沈公子来啦，”阿婆热情地招呼，然后又向身后看一眼小声说，“小姐还没醒呢，昨天小姐不是从海边旅游回来了吗，谁知道大半夜的竟然有小偷进来，幸好卓老板有派人过来保护，公馆大，折腾了一个晚上总算是抓到了，直接让卓老板的人给毙了，屋里还弄得乱七八糟，刚是把里面收拾干净，要不然这会儿我怎么还在扫地。”
小偷？这个理由倒是找的挺好，血迹狼藉都是可以合理解释，沈立假装好意关心：“出了人命可是怎么办？”
“不怕不怕，有卓老板撑腰，卓老板是林家的女婿，一定能压下去的，”阿婆并不担心这个，“就是呀，小姐昨天晚上肯定受了好大惊吓，怕是今天不方便待客。”
“吴妈，说什么呢，怎么不请沈公子进来坐坐？”
循声，就是看到站在门口笑意盈盈的顾熙和。
阿婆识得眼色，立刻解释：“我方才看小姐还在熟睡，所以。”
“行了，沈公子远道而来，进来我为你泡杯茶休息一下吧。”顾熙和笑笑就进了屋。
公馆很大，但只住顾熙念一个人，平日里顾熙念也就是在这里休息和与卓林轩密会而已，更是不需要有太多人知道，阿婆是每隔三天过来帮忙打扫一次卫生，况且，顾熙念临去海边时同她提前打过招呼，说是那一次就不用来了，所以事情究竟是如何发生，阿婆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正常。
顾熙和并没有给沈立泡茶，而是给他冲了咖啡，沈立接过咖啡坐下沙发后，顾熙和也笑着靠得极近坐到了他的身边。
杯子几度送至嘴边，沈立终是不放心：“你到底是谁？”
“顾熙念，上海百乐门的红牌歌女牡丹，”顾熙和顺手拿起桌上的饼干盒，打开递给沈立，“咖啡没有毒，饼干也没有，你可以放心。”
“我不觉得我看到的一切是假的。”稍稍触碰咖啡，味苦不甜，沈立向来不喜欢这种感觉。
“你看到的所有都是真的，你不希望顾熙念死，所以请求林鸿生放她一条生路，可是卓林轩沾花惹草，林家人不想他坏了林家的名声，你虽是个外人，但暗中还是林鸿生的人，又是对顾熙念一往情深，自古红颜多祸水，所以顾熙念留不得。”
但凭这些话，沈立就是可以断定：面前这个女人，必然不是眼中心中只有卓林轩的顾熙念。
她知道自己与林鸿生的关系，并且将他们之间的联系感情看得清清楚楚。
杯中液体微微摇晃，沈立强作镇定：“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顾熙和微微一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顾熙念要在上海立足并向伤害过我的人一一报复，该知道的自然得知道。”
沈立警惕：“你想怎么样？”
“你不也看不起卓林轩吗？那就——”
“我没有！”话没说完，沈立就是粗鲁打断。
沈立在迷上顾熙念后就用尽了各种办法知道了关于她的事，当中自然也是包括，顾熙念与卓林轩荒诞的私奔。
沈立并不认为卓林轩懦弱，一个出生富家的花花公子哥儿会是为了一个歌女抛弃家庭同她私奔已是下定了决心，不过他的决心也就仅此而已，说到底，卓林轩只是自私，自私到骨子里，自私地要求不管在什么境地都是想要享受公子哥儿的生活，自私地因为顾熙念无法继续为他提供这样的生活而离开，自私地又在婚后大胆张扬地日日泡在百乐门中，乍看之下似是与林琅琅成婚身不由己，仍是对顾熙念情深不悔，其实不过是借着林家卓家的家世背景吃喝玩乐的花花公子罢了。
“好，你没有，”顾熙和被打断后笑着继续，“可是你也爱着顾熙念，那么，就配合我吧，让卓林轩得到应有的惩罚，保不准，还真的可以顺便让你彻底脱离林鸿生，当然，你随时都可以杀了我向林鸿生邀功，前提是，只要你对深爱的顾熙念能够下得了手。”
顾熙和说得决绝又自信，沈立看着她，知她是对的，虽然自己与顾熙念唯一的见面方式便是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但是自己，真的对她下不了手。
自己早就是在不知不觉中爱上那个脆弱而美丽的顾熙念了。
“这笔生意稳赚不赔，沈公子，你可是衡量好了？”话音柔柔，却是绵里藏针。
沈立看着眼前与顾熙念一模一样的女人，只有点头：“可以，顺便向你打听件事，前外交部长顾西原配夫人孙伊和抚养的两个女儿，可都是平安长大？”
顾熙和脸色一变，继而很快恢复笑容赞叹：“这档陈年往事也是被沈公子翻了出来，沈公子这功课可真是做得够足的。”
“就同你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顾熙和变了脸色的瞬间沈立迅速捕捉到，现在她又是没有直接回答，沈立心中的猜想便是又确定一分，终归有个确切答复才是好放心合作，沈立继续紧追问，“听说顾小姐长大的地方与那位前顾夫人所住的是同一个地方，不知顾小姐可是有印象？”
既是穷追不舍，又是同一条船上的人，顾熙和便没必要隐瞒，微微一笑便是回忆起往事：“沈公子说得对呢，那一对儿姐妹是健康长大了，那个时候我们住得近，又是有缘同姓，幼年的时候常常还喊着要做结拜姐妹将来同生共死。”
顾熙和果然并没有夭折，眼前的人也确实是顾熙和，她们姐妹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才会如现在这般，可以以假乱真。
“可是我听那地方老些的人说过，说是顾熙和在小小的年纪就因为一场高烧夭折了？”沈立说出心中疑问。
“沈公子是相信别人口中的历史，还是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顾熙和被他逗笑，反问。
“历史本来就是任性的产物，我并不完全相信，不过我也并不认为眼睛看到的一切都是可以当真，就比如现在，我以为我看到的就是顾熙念，但是我就知道，我的眼睛是在骗我。”沈立回答地谨慎又全面。
顾熙和自然听得懂他这话的意思，不过也没什么好计较的，眼神落在客厅角落中的花瓶上，便是淡淡回答：“那是因为前顾夫人让两个孩子活成了一个人，只不过是憎恨后来的顾夫人颜若所使用的报复手段罢了，夺了她在顾家的地位还将孩子扔给她，这种事搁在哪个女人身上都是不能接受的吧，况且还是发生在少女时代一向被家中独宠的孙伊和身上。”
顾熙和说话时眼神躲闪，并且极慢，其中是否还有其他缘由不得而知，但是顾熙和的回答已经让沈立理清了思路：顾熙念已经被林鸿生派的人杀死了，而眼前的人，是顾熙念一胞所出并且从小就与她活成一个人的妹妹顾熙和，而现在，顾熙和决定以顾熙念的身份活下去，并且，扳倒害死顾熙念的人——卓林轩。
吴妈进屋，恭恭敬敬报告：“小姐，院中打扫好了。”
“好，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好的，那小姐我先走了。”吴妈看了看屋中并没有离开意思的沈立，虽露出担心神色，但还是离开了。
看着吴妈彻底离开，沈立打量着身边的人开口：“你就是妹妹顾熙和？你们真的很像，卓林轩我早是看不过眼了，熙念的事说白了也全是拜他所赐，你要对付他我会配合，不过我提醒你，卓林轩现在有林家这柄保护伞，恐怕并不会好下手。”
“你愿意配合最好不过，”顾熙和回头迎上他的眼神，认真纠正，“不过我希望你记得，从现在起，世间只有顾熙念，再无顾熙和。”
顾熙和很容易就将自己活成了顾熙念。
其实对她而言，这实在称不上什么难事，毕竟前二十多年都是活在顾熙念影子下的人，如今可以自由生活在光下，依着原来本体的样子存在，并不奇怪。
而对于沈立来说，却是一件难以接受却不得不接受的事。
自己爱的那个人死了，自己却不能悲伤，不但不能悲伤，为了给顾熙念报仇，自己还要将眼前与她如此神似的人当成她，将自己的思念和爱都全部给这个冒充的人，只为不让别人发觉丝毫。
展现给林鸿生这一边故事发展的顺序应该是这样：沈立来到顾熙念的公馆，发现了被林鸿生的人重重修理过后还留有一口气的顾熙念，于是赶紧叫了私人医生为她诊断，结果顾熙念保住了命，但是身心皆是受到重创，于是向百乐门请假一个月左右在家修养。
而展现在公众面前的，则是另一个版本：著名歌女顾熙念本是请了几天的假去海边旅行放松，可是回家以后却意外发现染上怪病不得见光，故而在家休养一个月左右。
不管是哪个版本，有些事情都必须做的统一而漂亮。比如那天早上看到顾熙念精神不错的吴妈就是要让她永远都不得张口，比如沈立需要将自己的私人医生叫到这里来顺便带上各种急救的药物，比如需要用黑布将顾熙和层层围住在自己私人医生的陪伴作证下，移到另外隐秘的地方修养。
这一个月，谁都没有闲着。
沈立派了自己可以相信的人将藏有顾熙和的地方好好保护，被人发现不可怕，可怕的是会有人借用探病的名义再次对她下毒手。
而顾熙和在这一个月，利用沈立收集到的各种信息，将这一年内顾熙念见过面说过话握过手的人全部消化成自己的人生经历。
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然后在顾熙念修养结束的前一天，她将自己作为谢礼，交给了沈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