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对于林鸿生的行为并没有理解错。
林鸿生此举,就是为了女儿林琅琅除去眼中钉肉中刺,更是对自己的女婿卓林轩的严重警告。
卓林轩性格温和儒雅礼并且才气颇高,再加上人长得清清朗朗翩翩公子气,又是出身殷实的商人之家,自然引得不少富家小姐们纷纷侧目,而其中最引人注意的两位女子便是,当今百乐门的当红台柱艺名牡丹的顾熙念和上海首富林鸿生之女林琅琅。
卓林轩常常去百乐门捧顾熙念的场大家都是知道,而林琅琅常常去百乐门看给顾熙念捧场的卓林轩,大家更是看在眼里。
林琅琅想要得到卓林轩,并非真心实意得喜欢,而只是单纯的孩子气的想要,富人家的孩子,总是喜欢有些与众不同的玩具,而卓林轩,便是林琅琅到了女大当嫁这一阶段最想得到的玩具。
看着卓林轩与顾熙念越来越情投意合甜甜蜜蜜,林琅琅就越发觉得有趣,终于有一天,百乐门中早被林琅琅收买的一个歌女将卓林轩向顾熙念求婚的事情告诉她,然后林琅琅一个撒娇,便是告诉父亲林鸿生,自己此生非卓林轩不嫁。
卓家在林鸿生眼里根本上不了台面,可是既然林琅琅喜欢,就暂且让他们上台走两下吧。
林鸿生派人去了卓家。
巨大的财富,从来就不是靠单纯的积累而来。
卓家是商场上的人,该懂的道理都懂,况且林家是个好亲家,结亲之后虽不一定能让卓家飞黄腾达,但是起码后半辈子,整个卓家的人,都是可以生活得安心和乐,衣食无忧。
卓林轩在知道自己被家人送给林家之后就是满满的愤怒,可是愤怒又能怎么样?他之前将娶顾熙念的想法宣布给大家,家中所有的人都不同意,于是本打算在顾熙念同意与自己结婚后寻一日子和她一同私奔,没想到这才是求婚成功的第二日,自己就已经被当成礼物,被家人送给了林家。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了许久,卓林轩还是半夜溜出家门去敲响了顾熙念的家门,他要她同自己一起私奔。顾熙念本有顾忌,可是卓林轩要自由,短暂思考后顾熙念便是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后同他走了。
这场私奔一共维持了二十八天。
这二十八天之中,卓家人对于卓林轩的失踪讳莫如深,不是不想找,而是不敢找,没来得及,他们发现卓林轩一声不吭地失踪是在大早上,而下一刻,林琅琅已经到了卓家大门口。林琅琅才是在第一时间知道那两人私奔的消息的,她是故意佯装不知,特地早早来卓家拜访的,卓家人自然不敢怠慢,赶紧各种招待奉承,林琅琅看他们仓促忙活如跳梁小丑觉得好玩,之后便日日带着真假难辨的笑容与各种名贵礼物去卓家看望未来的公公婆婆姑姑嫂嫂。
真是恐怖至极的二十八天,每一天,卓家人睁眼的第一想法便是,今日林大小姐是不是还会来,这一日,又是该用什么理由来哄林大小姐卓林轩不出来见她。
若是走漏了风声让林大小姐知道了卓林轩因为不愿同他结婚所以跑不见了,自家今后商场上的日子再是不能过,林家人每个动作每句话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林琅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然后回家之后,将这当成笑话细细品味。
二十八天后,卓林轩自己回来,第一件事,便是跪在父母面前磕头请求原谅。
卓家的人并不敢大张旗鼓地找卓林轩,林家的人更是根本什么都没做,所以卓林轩和顾熙念压根就没有被外界大张旗鼓地追捕。可是,卓林轩是自小长于富裕家庭的公子哥儿,私奔过程中没有遇到追捕追杀的人,让他直接以为私奔不过是两个人换了个地方幸福生活,可是他忽略了,一旦离开了原来的地方,他们便失去了原有的经济基础,卓林轩是逃跑出来,身上自然没有多少钱,而顾熙念虽带了积蓄,但又怎够向来潇洒惯了的公子哥儿使用,买衣服吃馆子看电影听戏曲,卓林轩样样都要且要最好,顾熙念依着他,样样都给且给最好,没是几天,本就不多的积蓄便是花光殆尽。断了吃喝玩乐的卓林轩便是如断了毒品的瘾君子一般日日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动不动,顾熙念看着心疼,便是跑到附近的小店中唱歌,而每日微薄的收入并不能让卓林轩重新回到从前潇洒生活,况且还得忍受如从前一般并不能与顾熙念时时刻刻相守的煎熬,于是一日又一日,卓林轩越来越绝望,于是在一日顾熙念又是出门工作后,偷偷离开了。
前二十多年都是靠家里活得轻松风流,如今靠顾熙念满足不了,那么,就只有再回到家中。
不过是胆怯又懦弱的富家子弟,卓林轩想离开的打算顾熙念早是看出,只是不愿说破,幻想着就这样半真半假长久过下去,只可惜,并不能如愿。
小地方处处不如大都市,在小店中表演既挣不了几个钱又是难保不被好色的男人顺手一摸,况且留在这里的理由已是没有,还坚持什么?所以在卓林轩离开的第二天,顾熙念辞了工作,重新回到了上海的百乐门。
半月后,林家卓家两家联姻的消息传遍上海大街小巷,顾熙念就是不想知道也是被身边伴舞的姑娘们不停念叨着知道了婚礼的盛大程度与新郎新娘的英俊漂亮。
那一天,顾熙念照常上妆上台,照常下台下妆,然后回家睡下之前,吞了半瓶安眠药。
含着眼泪闭眼之前,顾熙念只是微笑着念了一句:海誓山盟终究走过一场,此生便当无憾。
幸得当夜百乐门的杜老板晚上应酬时非要坚持带上她一同出席,派人去她家叫人,这才捡回一条命。
总是要经过些事情,才能看清一个人的本质。
原来林琅琅还是有些欣赏卓林轩不顾世俗眼光和礼教捆绑非是要同顾熙念在一起的,她每日去卓家吓唬吓唬他的家人也只是图个乐,本打算玩几天之后便是随便找个借口将这门亲事推了,可真的没有想到,本来是打算再玩几天就收手的时候,在没有任何外界干扰和阻拦他们私奔的情况下,卓林轩竟然是自己回来了,并且还是,一个人如逃难一般滚回来的。
真是难看。
不消一天就是打听到了卓林轩在外这近一个月的生活情况,当然,自然也是打听到了卓林轩前脚滚回卓家,顾熙念后脚也是回到百乐门消息。
胆小怕事,贪慕虚荣,懦弱无担当。这便是林琅琅对卓林轩的形容,可是这近一个月来自己日日去卓家,人人都看得见,况且生意人就讲究个诚信,这个时候再是想悔婚,就是没可能了。
就算是新婚,林琅琅也是没给卓林轩好脸色,洞房花烛夜自然也是想都别想,不过有什么关系,经过这段时间流浪一般的生活,卓林轩早是知道了生存的不易,更是知道自己所过惯的潇洒生活是需要建立在巨大的财物消耗上,所以就算他知自己被林琅琅嫌弃,也只是腆着脸皮继续跟在她身后。
林琅琅知道的事情,林鸿生自然也知道,本来就是看不起的卓林轩,现在更是连踩死他都是嫌脏了自己的脚,于是当卓林轩在自己面前隐约提到林琅琅对他态度不是很好时,林鸿生也不过是大度一挥手,笑着告诉他:自己的女儿从小便是娇惯坏了,让他多些担待。
表面上看,卓林轩是自由出入林家博得林家父女欢心风光无限的入赘女婿,而内在,连是林家的奴仆都是看得出来,家中任意一个姓林的,都是看不起他。
所以这个阶段,物质上的生活虽然是保证了,但是精神上,卓林轩却是受到了莫大的打击。
越是艰难落魄人就越是想要光明温暖,所以卓林轩,便是越发想念知书达理晓得他冷暖的顾熙念。
百乐门娇艳牡丹再次盛开的消息虽然是早早听说,只不过,卓林轩一直没有再去。
林家的人虽然没人看得起卓林轩,但是该他吃的该他用的,一样都不少,更是没有给他定下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乱七八糟规矩,所以卓林轩生活地也算舒坦。可是大大小小灯红酒绿的娱乐场所终是有转完的一天,况且最重要的是,卓林轩早是认定了顾熙念才是心中真正的光亮,其他的灯光烛光,自然不论怎样光亮明朗,都是比不上。
终于有一天,他鼓着勇气再次进入百乐门,然后,再也不愿离开。
台上的顾熙念俏丽美艳撩人心绪,而台下的卓林轩,心中早是惊涛骇浪。
世间女子多痴情。
卓林轩将林家给予的自由和金钱转化成时间和心意求得顾熙念的原谅,而顾熙念,竟然,还真的原谅他了。
卓林轩利用林家的各种便利帮助顾熙念巧妙在各种有权有势人之间巧妙周旋,还帮她,用林家的金钱和势力,在郊区为她购置了公馆。
真是个天大的笑话,林家养了卓林轩,而卓林轩,养了顾熙念。
林鸿生整日忙着自己的生意,林琅琅整日忙着到处游玩,林家说话有份量的人都是没有空闲管卓林轩的破事儿,可是流言蜚语总是有办法传到林琅琅耳中,终究太难听,于是林琅琅一个电话,林鸿生便是知道了卓林轩的丑闻。
重新回到百乐门的顾熙念自然知道今昔亦非昨日,除了卓林轩,她需要顺应百乐门杜老板的心意迎合上海更多名流的心意,卓林轩如今是林家的人,而自己与他的关系终究纸包不住火,卓林轩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所以要和他在一起,就要活下来,所以就是得想办法让别人保护自己。
百乐门的杜老板并不是省心的角色,顾熙念在百乐门上班的时候,林鸿生的人并不方便进去,而不上班的时间,顾熙念按着杜老板的安排顺应各个行长老板等人的心意,答应他们各种粗制滥造的理由与他们一一见面吃饭以躲开林鸿生的人。
林家并没有大把大把的空闲时间与两人耗,所以就算是林鸿生亲自决定对付这两个人,在天天看到百乐门杜老板专门在门外为自己的人准备的东西以后便是心中有数了,因此便对卓林轩开始了从前的宽容和自然,而对顾熙念,亦不在有任何的跟踪行动。
紧紧张张提防的日子过了许久,见到林家并没有动静,终于放心下来,顾熙念松了口气,推掉了几天所有的工作想是好好休息,却没有想到,林家的人其实一直躲在暗中,只消得她稍一放松,就是让她彻底休息。
顾熙念的爱慕者一向众多,卓林轩未结婚前,她只接近卓林轩和相识且善良的人,卓林轩结婚后,她便只结识卓林轩和有权有势的人。之前,沈立是刚在上海立足,因有人引荐得机会见了林鸿生又特别得了他的赏识,所以事业方面多少仰仗林家,因此不在顾熙念见人的范围内,而后来,沈立在得知林鸿生的背景不干净以后自觉与他划清界限,交际圈自然受到大的影响,区区草药生意想要有权有贵还得十几年的努力,所以,他依旧不属于顾熙念需要近距离接触人的范围内。
所以从来,沈立对于顾熙念只有高高仰望和遥遥无极的爱慕,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对她的保护欲,所以他在听说林鸿生打算杀死顾熙念后立马求情,说是只要给她留生路,自己就一定有办法让卓林轩和顾熙念停止胡闹。
林鸿生阅人无数,在与其首次见面简单聊了几句之后就是意识到沈立这个青年不简单,使用得当便是成功席卷而来,使用失败,也是不必留着了,省得以后还得费心收拾祸患。
帮沈立将实力慢慢扶持起来之后林鸿生便是决定将他作为了自己的暗棋,因此表面上两家决裂划清界限不再往来,但是暗中,林鸿生看不得存在的人,沈立会想着办法不让他继续存在。
卓林轩虽然无能,但是好歹挂着个林家女婿的身份,跟着个歌女胡闹实在难看,而沈立虽不是林家人,但将来未必不是。一个顾熙念,竟是让林家两个男人神魂颠倒,林鸿生怎么可能允许,因此当沈立请求留下顾熙念一命时,林鸿生便是知道,顾熙念这个女人,当真留不得。
因此,处理完顾熙念,林鸿生派人来通知这一出,是给足了沈立面子,却是没有丝毫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