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如钩,斜挂在天边,苍白阴森。狂风呼啸,横扫树林,每一株树都战栗不已,似呜咽悲鸣。
在剧烈摆动的树梢上,天苍云随随便便地躺着,还展开四肢,舒服地伸懒腰,打盹。直立在胸口的酒葫芦不时地飞起,倾倒出一道酒线,刚好足够天苍云喝一大口,然后再稳稳地落回原处,依然直立向上,绝不会洒出一滴。
没有人喜欢半夜出来吹冷风,喝冷酒,天苍云也不例外。只不过,今天他不能不来,因为许多人会来,包括他的一些老朋友。他们将秘密穿过森林,来到前面空地上,再钻进传说中藏有武功秘籍和巨大宝藏的那个山洞,梦想着一跃成为武林之首。
一阵细若蚊蚋的掠空之声夹杂在风中传来,天苍云睁开眼睛,唇边挂着讥讽的笑容,心里数道:“一个笨蛋!”
天苍云的眼睛很亮,就像黎明时天空升起的启明星,光华璀璨,黑如曜石,有一种天宇般幽远的神秘,幻光奇澈。任何人被他的眼光一扫,立刻会被吸引住,不由自主悦服听从。天苍云非常聪明,随便练练,武功就已出神入化,成为江湖上超一流的高手。随便一眼,任何人任何事就已看穿。没有人敢在他面前玩花样,也没有人敢惹他,虽然他看上去是那么满不在乎,甚至懒得记仇。
他是天生的领袖,不论何时何地,身后总是追随着一群人,哪怕是武林中的名流耆宿,也心甘情愿听他调遣。
天苍云很闲,尽管武林中正道和魔道最大的风云教天天杀得你死我活,他还是闲得发慌。因为不到生死关头,谁也不想给自己找个无法对付的对手。所以天苍云平时做的最多就是两件事,喝酒,赌钱。
酒,要喝名酒,赌,要赌最大。聪明人加武功高,所以天苍云常常赢钱。如果他将钱聚起来,肯定早已成为江湖首富。只可惜,他从不在意钱,赢多少花多少,比财神还大方。
因此,天苍云是江湖最受欢迎的人,黑白两道的大哥。谁要是交了这个朋友,真是三生不愁。
夜已过半,天苍云还在数:“十七个笨蛋,十八个笨蛋……”
每一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张藏宝图,四散伏在山洞周围,计算着最佳行动时间,谁也不会轻举妄动,以免消耗了自己的力量,便宜了别人。
“真是麻烦。”天苍云心里嘀咕,实在等得不耐烦,捏了两片树叶,运力一指弹出。只听“啊”的一声,一个同样躲在树上的人掉了下来,正跌在山洞前。
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几乎在同时,埋伏的人本能地疾冲而出,抢向洞口。居然绝大多数人都蒙着面,你挤我推,刀剑齐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杀了再说。
天苍云叹了口气,为什么每次他都要替别人收烂账?
忽然,他整个人就飘了起来,如羽毛般被风轻送向前,从众人的头顶飘过,手腕轻抖,一根细得几乎看不见的乌金索空中暗舞,嗤嗤声中,每个人身边都飞起一张图,像一串蚂蚱似的穿在乌金索上。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好像被钉在地上一样不能动,直到有一个人惊呼:“南方九省武林总盟盟主天苍云!”
“麻烦你下次能不能把名号说简单些?”天苍云落在了洞口,漫不经心地笑,“叫南方盟岂不省些力气?”
虽然都知道天苍云的武功深不可测,可人们还是被他俊帅到不可思议的身手吓住了,呆若木鸡。
天苍云拎起乌金索,就像收起钓上鱼的线,借着稀淡的月光,看了一眼所谓的藏宝图,怄得差点吐血,“这就是你们杀了不少人抢来的藏宝图?十几张一模一样,墨迹不超过两个月,世上有人会这么大方,把到手的藏宝图复制出去广为散发,准备天下大同?”
“天苍云,不是你想独吞宝藏吧?”有个战战兢兢的声音质问。
“我要独吞,你又能怎样?”天苍云笑容有点冷,让人心头阵阵发寒,一抖手,十八张地图忽然全化成了碎片,立时被风吹得四散分飞。
“啊……”响起七八声刺耳的惨叫声,追去捕捉的人只捞到小如米粒的纸屑。
天苍云一个个看过去,“少林、武当、点苍、峨嵋、九华……十八家武林正道大派的首领和重要人物,要是同时钻进这个山洞,轰的一声炸上天,估计一定会流芳后世。”
蒙面的和没蒙面的人都变了脸色,如见鬼魅,不由自主向后退。
乌金索闪电般卷回一人腰间的口袋,扬手从中抄出三粒雷火丸,天苍云依旧云淡风轻地笑,“各位老朋友看过戏法没有?这叫天雷勾地火!”手指一弹,三枚雷火丸挟着啸声射入山洞中。
三枚雷火丸只能微不足道地炸出三个脚印大小的坑,甚至爆炸声也散在风里,内力不足的人根本听不到。
十八门派的人直发愣,不知道该相信天苍云还是该冲进山洞。
天苍云只是负手而立,好玩似转着酒葫芦,笑得甚至有几分天真。
风一瞬间静了下来,天地万物似乎都在期待什么。
猛然,“轰轰轰……”天塌地裂般响起了大爆炸,几乎将整个山洞掀翻,无数碎石乱土四处迸射,脚下大地摇晃不休,所有人都惊得踉跄奔退。
与此同时,数十条黑影闪电般射出山洞,虽然个个被炸得狼狈不堪,可身手仍然惊人的敏捷高明,清一色弯头银钩,森森戾气,骤然弥开。
所有的人当中,只有天苍云步履轻松,神情愉快之极,从目瞪口呆的十八门派首领中间走过,清越的声音穿透轰响的杂音,传入每个人耳中:“风云教的杀手就交给你们处置了。”
一语震醒梦中人,十八门派首领被愚弄的愤懑之气此刻全爆发出来,呐喊声中,刀剑交加,齐齐冲杀上前。
天苍云没事人似的走过血肉横飞的杀场,他向来只处理关键,余下的事自有人会解决。他的人生哲学是活着就要享受,不必为俗人烦恼。
但是,他忽然迈不动步了,无形绝杀之气从四面八方笼罩下来,生生将他钉在原地。
任何轻举妄动都会让敌人有可乘之机,所以一般的高手绝对不会轻易动一根手指。可是天苍云不是一般高手,所以,他不但动了,而且还转过了身。
身后,满天都是刀光幻化出冷芒精电,寒厉如天边钩月。
这是……天下闻名的必杀绝技,月勾魄!
但闻月勾魄,不见月下人。
为什么?因为高手此时都在忙着用毕生的精力对抗月勾魄的威力,可惜没有人能成功。
天苍云当然知道月勾魄的可怕,可他居然视而不见,呆呆发愣。
因为,他竟然在冷芒背后看到一张冠绝天下的容颜,世上任何人见了都会失掉魂魄的容颜。
明月为之失色。
明月为之颤栗。
因为,杀气已突破天苍云的护体罡气,直击心脏!
高手搏命,只在一瞬。
正在厮杀的人们身不由已被漫天的精芒惊得全停下了手,看向这边。武林如此高超的对决是可遇不可求的,有人甚至终其一生也难得一见。
在这生死关头,天苍云一动也没动,银月般的冷芒倒映在他的眸中,流光闪耀,灿亮如晨星。
突然,狂风自地面席卷而起,围绕着天苍云身体旋转而上,冲向天空,霎时冲散了一天的冷芒精电。
仿佛钩月冲出了淡云,骤然光华大放,风云电芒中现出一道冷月般的身影,周身似笼着一层流动的月晕,惊鸿一闪,隐没不见。
强大的劲气流掀翻了四周人群,草叶花木无不被卷集飞舞。天苍云衣袂如舞,长发翩飞,黑曜石一样幽深的眼睛射出了精光,追逐那隐约月影,无形的杀气一圈圈放大,三丈内全在他意志掌控之中。
四五个声音同时惊呼:“龙卷风!”
龙卷风是传说中天苍云的成名绝技,至今武林中尚未有人能挡住这惊天一击。
黑暗中银光一亮,银月弯钩骤现,钩向天苍云的咽喉。招式未老,执钩的修长手指一捻,银钩忽地演化为五把,森森列开。
这银月弯钩竟然是由五把薄如蝉翼的弯钩叠加起来的。
一只优雅的手在空中划了道妙曼的弧线,五钩连环成圈,急旋钩来!
天苍云凝视着飞旋的夺命银钩,唇角微微弯起,顿时,一个朗似旭日、灿若春光的笑容绽开,眸光一亮,恍如极光乍现,勾魂摄魄,人人都看呆了。
乌金索陡然昂起,闪电般绕住银钩穿梭,织网一样紧紧缠住,银钩的去势立刻为之一缓。天苍云手腕疾抖,银钩空中一顿,倏地反击而回。
恰似云收雾散,飘渺的身影骤然呈现,凌空映寒月,手一招,五把银钩飒然归成一体,反手又是一挥。
就在这一瞬间,天苍云双掌运真力迎空猛击,龙卷风再度狂飙而起,轰然撞中银色身影。霎时冷芒大放,穿透了狂风,劲气剧爆,炸得石翻树倒,尘埃腾空。
周围的人被强大的气流震飞,跌倒一片。
一道银影翩然而下,忙乱的群雄一下子全惊静住了。眼前人是一个年轻男子,着一袭轻薄的银衫,宛如清烟淡雾中的一抹皎洁月光,清颜绝色,神若冰雪,眸寒秋月,莫可逼视。
众人先前极为恼怒魔教设奸计毒害,可是一见对方犹如月下飞仙,都不由自主气消火散,只想多看两眼。
天苍云却不动声色,漫不经心道:“月夜勾魄,阁下想必就是风云教的月圣使水若风,幸会幸会。”
水若风眼中划过绝杀之气,身形微动,突然一口血喷出,衣衫尽染,如雪地胭脂般鲜艳。
龙卷风威力太过强大,水若风内力不及天苍云,强行硬拼,结果身受内伤。
魔教众人全部重聚在水若风身旁,等待他的指令。十八门派首领也站在天苍云左右,他们皆是武林一流高手,单打独打,魔教普通教众哪是对手?形式立时逆转,正道已占了七成的赢面。
水若风面无表情,慢慢一抬手,指住天苍云,清冷的声音似幽泉漱石,“天苍云,你给我记住!”
一挥手,魔教众人齐齐掷出烟弹,众首领怕中了暗算,不敢追击,等烟雾散去,对面早已人去林空。
雁荡派掌门楚汉汶跟天苍云是老朋友,年少热血,跳上前道:“天大哥,别放过这群魔崽子,我们追!”众人纷纷附和,主张追而歼灭。
天苍云拍拍楚汉汶的肩,“水若风是唯一一个抗得住我龙卷风的人,你还想追?”右手一张,中间一道深深的钩印,满手都是鲜血。
楚汉汶张口结舌,吃吃道:“天……天大哥你你……受伤了?”
天苍云叹了口气,“好个水若风,是我平生遇到的最强劲的对手。刚才,他没有输,我也没有赢,再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所以,水若风及时撤走,聪明。”
如果魔教完全重用圣月使水若风,或许武林就不会有现在安稳的局面。想起水若风狠厉的武功和绝顶聪明,天苍云忍不住心中打了突,第一次感觉,对敌手失去了把握。
※※※※
风云教总坛所在的凌绝顶上,岗哨如林,气象森严。中间便是巨大的凌绝殿,全由汉白玉建造,高耸入云。殿内极为深阔,有数千名教众聚集,鸦雀无声。
门口银影一闪,水若风飘然而入,身形如行云流水,仿佛笼了淡淡的月光,朦胧若烟。
教众们一见水若风,都流露出敬畏的神色。在风云教日、月、星三圣使中,独有月圣使狠绝冷血,不但对敌人杀无赦,就是手下教众犯错,也绝不容情。他武功极高,人又聪敏,精明强干,凡风云教所派任务,从无失手,功勋卓著,不但教众们诚服,连教主凌白甫也深为赏识,倚为左右手。
水若风来到正殿台阶下,躬身行礼,“月圣使水若风见过少教主。”
凌白甫之子凌枫明踞坐在教主的羊脂美玉宝座上,俊美的面容阴云密布,“月圣使执行任务向来马到成功,那十八门派首领的人头想必已经带回来了。”
水若风心一沉,凌枫明因自己在教中地位尊崇,一呼百诺,超过了他少教主,心中嫉恨已久,碍着他的父亲凌白甫,还不敢怎样。自半年前教主闭关练功,凌枫明以少教主的身份代掌风云教,便处处寻衅。好在自己小心谨慎,凌枫明拿不到把柄,空自生气,却无可奈何。这次任务失败,凌枫明岂会放过这兴师问罪的大好机会?
“回少教主,本来十八门派首领已经上当,谁知半路杀出南方盟的盟主天苍云,救走了他们……”
凌枫明冷冷地打断他,“我要的是结果,不想听借口。再说,区区一个天苍云便打败了你和一群手下,那只能更证明你的无能!”
水若风脸色微变,凌枫明分明是故意挑错,辩也无用,索性不再说话。
凌枫明又冷笑道:“昔日教中有人完不成任务,你月圣使必要严厉处罚,今日换作了你,我又该怎样罚才算公平?”
底下教众顿时一阵骚动,在他们心中,月圣使似月宫仙人一样圣洁高雅,竟然要受处罚,简直不可想象。
水若风明白,今日凌枫明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眸光一寒,厉如玄冰,“任凭少教主处置!”
“好!”凌枫明拍案而起,“就照你月圣使的规矩,五花鞭侍候!”
众人面面相覤,全都呆了,这五花鞭以上好的犀牛皮拧绞成麻花粗细,一鞭下去,皮肉便四分五裂,一般人打上三四鞭就会气绝身亡,是教中专门惩罚叛徒所用。水若风从未以五花鞭处罚过手下,凌枫明如此说法,只不过是找个理由而已。
水若风身为月圣使,在教中地位极是尊崇,受五花鞭之罚,不但暗示他是叛徒,而且是极大的羞辱,不禁惊怒交集。
凌枫明斜睨着水若风,“怎么,你敢不服从本座的判罚,想叛教不成?”
一瞬间,水若风几乎想一钩甩去,打凌枫明一个五花脸。可是这样一来,就形同叛教,正中了凌枫明逼反的圈套。教主凌白甫对自己有养育、授艺之恩,情同父子,怎么也割舍不下。
风云教左右护法一起上前说情,“请少教主看在月圣使以前功劳的份上,从轻发落。”
凌枫明傲然道:“本座驾前,有你们两人说话的份吗?”
左右护法的地位仅在三圣使之下,是教中的执法,谁都见面让三分,几曾受过这等轻侮?直气得脸如金纸。
水若风的手下个个忿怒,便是其他教众也自不服。这些全是纵横江湖的豪客,向来只服心中敬重的人。凌枫明只是仗着父亲余荫,为人又骄奢横傲,心胸狭隘,斤斤计较,并无什么功劳建树,众人当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眼看气氛剑拔弩张,当场便要打起来,水若风一咬牙,“属下……领罚!”
众人无不目瞪口呆,一向心高气傲的水若风竟然向凌枫明低头?
凌枫明连连冷笑,一挥手,行刑手便过来绑人。水若风双眉一扬,眸射冷电,吓得行刑手直是倒退,竟不敢近身。
“不用你们绑,我自己来!”水若风盯着凌枫明,慢慢脱去上衣,突然大喝一声,“还不动手!”
行刑手被他的气势所骇,哪敢动手?凌枫明气得七窍生烟,吼道:“谁敢徇情,拖下去一起打。”
一看少教主发怒,行刑手只得战战兢兢一鞭抽去,水若风晶莹剔透的肌肤上顿时现出一道深深的伤口,血流满身。
纵然有神功护体,不致受内伤,可是五花鞭势劲力沉,几鞭下来就抽去一层皮,血肉模糊。水若风一动不动地站着,神色依旧冰冷如月。
教众都知道五花鞭的厉害,眼看月圣使身材修长,体态匀称,皮肤如脂白玉般透出润滑的光晕,宛若玉石雕像一样完美优雅,清劲柔韧,却被生生摧残,个个替他不平。有人低头,有人闭目,都不忍再看。
假如水若风呼喊叫痛,百般求饶,凌枫明也就熄了怒火,谁知他竟然冷硬如昔,教众又均有不平之色,惹得凌枫明更加忿怒,心想:“我看你能撑多久!”
鞭头劲厉的风声回荡在凌绝殿上,沉闷的击打声声相连。百余鞭后,水若风全身几乎没一块好皮肉,人也开始微微摇晃,脚下的血积了一摊。
左护法见势不妙,叫道:“都是自家兄弟,少教主也已罚过,请法外施恩,宽恕月圣使。”
众教徒齐声附和,“请少教主开恩!”
凌枫明隐有得意之色,慢悠悠地道:“好,既然这么多教中兄弟求情,我也不便坚持,只要水若风向我求饶,余下的鞭子就免了。”
左护法脸色一僵,风云教谁不知水若风的傲性?别说是求饶,连一句软话都没有。如今当着几千人的面,就是剐了水若风,也休想让他低头!
果然,凌绝殿内仍然只有皮鞭的挥舞抽击的声音,水若风目视虚空,对凌枫明完全视若无睹。
这比轻蔑不屑更令人难受,凌枫明神情峻厉,杀气腾腾,再没人敢出面求情。
堪堪抽到两百鞭,水若风再也支持不住,身子一软,左腿跪在地上,用手撑住了地面。在五花鞭的连续抽击之下,整个人已如风中的芦苇,左右摇摆,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可水若风紧咬牙关,顽强抵抗。
教众们实在看不过眼,纷纷鼓噪起哄。凌枫明越加恼怒,一语不发。行刑手不得命令,哪个敢停?眼见水若风浑身是伤依旧毫不示弱,无不心生敬佩,虽然还在抽打,手上却不约而同都留了情。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一道星光飒然射入凌绝殿,寒芒暴涨,似星跳丸掷,转瞬即逝。
众人正自怔怔发呆,突然“啪啪”几声,五花鞭竟寸寸断绝,跌落于地,吓得行刑手一哄而散。
星光乍聚,凝立在前,只见来人装束甚为奇怪,披着一袭轻细薄软的黑纱,赤了一双足,露出雪白晶莹的小腿。腰肢柔如春柳,身材细圆似竹。他长眉入鬓,凤目流盼,眉角眼梢别有一番妙曼,额头横系一道银圈,嵌满无数米粒大小的透明宝石,中间镶一粒鸽蛋大小的星形蓝色金刚石,熠熠生辉,越衬得天生风韵,魅惑众生,正是星圣使星如雨。
风云教众人一见是他,吓得全低下头,正眼也不敢瞧,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到这个煞星。因为风云教源于南荒之地,在苗疆、百夷均为国教,这两族为了笼络民心,历来都派王室子弟在教中担任高职。这星如雨便是摆夷族的王子,在教中地位尊崇,擅使毒物,又百无禁忌,不管是谁,只要稍露不敬之色,立时就会被他毒死,故此人人畏如蛇蝎。
凌枫明脸色铁青,怒道:“星如雨,你胆敢违抗本座的命令?”
星如雨一笑,当真如东风乍起,万物逢春,“那也得看少教主的命令是否合理啊。要是教主出关了,突然发现日、月、星三圣使少了一个,不知少教主怎么解释呢?”
摆夷人生来爱唱歌,人人一副好歌喉。星如雨说话虽是男子声音,却宛转悠扬,柔软如腻,似唱歌一般,荡人心魄。
凌枫明听在耳中,却如催命符,心中一凛,冷汗顿时冒出。父亲向来最为看重三圣使,真要打死了水若风,父亲面前恐怕交待不了。日、月、星三圣使中,就数星圣使最为狡猾多智,又善记仇,自己将来要继承风云教教主一职,非要摆夷一族的援手不可,万不能得罪了他。
念及于此,强压怒火,勉强摆出笑脸,“看在星圣使的份上,那就先饶了水若风这一回。”拂袖而去。
星如雨不屑地哼了一声,抱起浑身是血的水若风,疾回他的卧房。他身上多的是摆夷的妙药灵丹,一口气喂了水若风七八种,“你的外伤不要紧,有我的药,包你马上止痛,十天就复原,不会留下一点疤痕,皮肤比十几岁的小姑娘还娇嫩。内伤麻烦一点,起码调养两个月,谁打的?那个凌枫明内力不强,伤不到你,一定是敌人。”边说边迅速拭擦上药。
水若风勉提真气护住心脉,以免昏晕过去,在教中第一次公然遭此羞辱,心中愤恨郁怒可想而知。
“你居然会乖乖挨打,三圣使什么时候沦落到这份上了?”星如雨大摇其头,“凭你的本事,到哪儿都能闯出一片天,为什么非要受凌枫明这个小人的气?再不成,跟我回摆夷,我让阿爸封你做国师。”
他向来毫无顾忌,从不理会汉人的规矩,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水若风眼神一黯,“我幼失父母,是教主收留了我,养育授艺之恩,无以为报,只有尽心辅佐教主,壮大风云教,才能报答他老人家的恩情。”
星如雨看了他半日,将手里染成鲜红的白布一抖,“你念教主的恩情,只怕少教主不领情。”
水若风无言以对,半晌,才恨恨道:“若不是天苍云坏我大事,我也不至于当众受辱。我……我绝不会放过他!。”
“天苍云?那个南方盟的盟主?”星如雨侧头想了想,“我见过他一面,长得很俊,看样子不好惹……”
水若风一听更为恼怒,“我就不信他有三头六臂!你给我一些三绝散,对付他足够了。”
三绝散无色无味,专化高手的精气神,是星如雨最为得意的毒药。不过炼制不易,换了别人万不会给,他在风云教中一向眼高于顶,瞧不上别人,只是唯独和水若风情同手足,虽然万分肉痛,还是拿出一包,叮嘱道:“一点点就够药翻一头大象了,用的时候千万小心,这药最怕碰到天颜花,不然,中毒的人就是天神也会变成恶魔,万一伤到你……”
水若风根本没听见他后面的话,捏着药,一丝狠毒刻在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