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小肖的车载着他们原路返回。
叶佳楠到了新家的小区门口,下车后跟大家告别。
刘总监还不忘记提醒她:“一定不能不当一回事。”
小汽车扬长而去之后,叶佳楠站在原地看着手里那玩意儿,真不知道如何是好。碍于老前辈的热心肠,她双手捧回了家。
都说喝酒能壮胆,叶佳楠此刻才深切地体会到这句话的真谛,她甚至打电话给何茉莉叫她晚上不用来了,然后洗了个澡便倒头大睡。
夜里,叶佳楠做了个梦,梦见小肖故事里的那个女同学对她说:“我换衣服是因为跳楼的时候,腿摔坏了,多丑啊,要是我穿着长裤遮起来,他就不知道了,你瞧瞧是不是?”于是,还将裤子撸起来给她看。
叶佳楠陡然就被惊醒了。
她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恍惚之间听到一些异动。因为酒劲还没过,她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刚开始还不确定,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
似乎是——水的声音。
哗啦、哗啦。
明显就是电影里恶鬼即将出现的那种基调。
然后过了片刻,又有了点别的动静。
她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豪迈,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拿起墙角边刘总监给她准备的那瓶鸡血,悄悄地开门出去。
叶佳楠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
光线很昏暗。
叶佳楠打开玻璃瓶的瓶盖子,把装了鸡血的玻璃瓶端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沿着客厅走了一圈却没发现任何异常。她走到玻璃天井花园的跟前,发现外面下了大雨,雨水如柱般从玻璃上冲泻而下,形成一层厚厚的水帘,似乎刚才的流水声就是来源于此。
天空的颜色很暗,只有远处隐约一点光亮透过来。
她打着光脚,穿着睡裙,此刻才觉得有些冷,心里长长地松了口气,正要转身回卧室的时候,一道呼吸声突然从后背传来。
那声音又轻又浅,却好像黑暗中的一束电流,一下子触动她的神经。叶佳楠尖叫起来,然后闭上眼睛飞速地转过身,将手中玻璃瓶里的鸡血朝黑影瞬间泼出。结果因为太情急、太害怕、太用力,连瓶子也同时扔了出去。
瓶子没砸准,“咚”一声和另外一个重物一起落到地上。
叶佳楠慌乱极了,下意识地想抓起旁边的台灯当作防身武器,准备迅速地进行下一轮攻击,却不想对方的动作却快如闪电,一把抓住她的手肘,往内用力一拧,立马让她吃痛地乖乖扭过身去,手被反剪在背后,胸口和额头狠狠地砸在小花园的玻璃墙上,磕得眼冒金星。
这串擒拿的动作,一气呵成,瞬间便让她动弹不得。
叶佳楠被摊煎饼似的抵在天井的玻璃墙上,后面这人除了那只手没有任何地方跟她有接触。那只手紧紧地捏着她的左胳膊,贴着她皮肤的掌心,温度略暖。
是人,有体温的人。
她心里有了这个答案后,放下心来,但是顷刻间又开始担忧——入室抢劫?
叶佳楠脑中顿时警铃大作,想起前几天在网上看到的杀人狂魔跟踪年轻女性入室奸杀、分尸的新闻。
“你是谁?你要干吗?”叶佳楠硬着头皮问了两句。
“这问题,我觉得只有我才有资格问。”对方答。
男人的声音,倨傲无比。
这问答虽然没有让叶佳楠得到什么安心的结果,却让她觉得对方心理上仿佛放松了警惕,而手上的钳制也不如刚才那样令人动弹不得。
她飞速地在心中计算了一下,是挣脱对方跑回自己房间锁上门打电话报警的成功概率比较大,还是冲出大门去向小区安保求助比较快,或者是扑向茶几拿花瓶继续砸对方一次?
空气中血的腥味弥漫开。
就在她盘算的那几秒钟,男人的手已经放开她,似乎还想要将她翻成正面。
叶佳楠抑制住猛跳的心,抓住一刹那的机会,拼命挣脱开,朝着自己房间门狂奔去。
可惜——
有一句话叫“自作孽,不可活”。
她才迈出两步,就踩在自己扔出去的玻璃瓶子上,脚底一滑,身体侧着狠狠地砸向地面。她下意识地用手支撑。
一瞬间,叶佳楠的耳朵仿佛听到了“咔嚓——”一声,随后左肩膀传来一种足以让她窒息的疼痛。
她知道自己左边肩膀大概脱臼了。
小时候受过伤,同一个地方连续脱臼过好几次,所以后来连游泳也放弃了。
她甚至连叫喊的声音也发不出来,喉咙里模糊地嘤了一下,几乎痛晕过去。
男人没有追她,而是移动脚步去墙边开灯。
灯光亮了。
叶佳楠躺在地上,偏头眯了下眼睛,缓缓地适应着光线的降临。
男人往回走了几步,侧着头问了一句:“叶小姐?”
叶佳楠闻声吃力地抬起眼帘,无奈对方太高了角度又不对,她不得不挪动了一下脑袋,这才看到了对方的脸。
高直的鼻梁,深沉的眼,还有那副微微一抿就看不见唇珠的红润嘴唇。
这个入室行凶的恶人不是行崇宁,还能是谁?
虽然疼痛难忍,但是那十多种法制节目里看到的死法,被她从脑子里驱赶出去,心突然就松弛下来。
叶佳楠自己缓缓地拉着沙发扶手直起身体,又瞥了一眼对方。
待视线再一次触到行崇宁的那张脸,叶佳楠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此刻也痛得身不由己,叶佳楠觉得自己肯定会当着行崇宁的面,没心没肺地笑出声来。
事后,她再回想起来,都不得不佩服自己,那瓶鸡血居然在她如此慌乱的情况下还泼得那么准。
行崇宁的身上、脸上、胸口、手上都是鸡血。
而当行崇宁在灯光下察觉叶佳楠对自己泼出来的是什么的时候,脸色骤然一白,踉跄地退了一步,几乎没法继续垂眼打量自己。
他匆忙地合上眼睛,深呼吸了好几下,待自己恢复镇定后才将眼帘打开,神色中的怒意顿时更盛。
因为是她瞬间泼出去的,所以血液是喷射状的,有一股正好洒在他的眼下,随后液体受到地心引力流过颧骨,一直滴到下巴,那抹猩红配着他粉润的唇和深邃的眉眼,居然有一种妖冶的美感。
而行崇宁似乎有些怕血,逃似的离开客厅,飞速地走到厨房,将水龙头开到最大,僵硬地冲刷自己的双手和脸。
其实叶佳楠还没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脑子里没有任何头绪,占据全部大脑的仅仅就是一个字——疼。她从小就怕疼,幼时打个针都可以号到整层楼都不得安宁。
此刻,她仅仅是想用另外一只手摸摸自己的肩膀,没想只是轻轻动了下,便疼得想要骂街。
行崇宁洗干净手后,回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地打量了她几眼,发现她身上也沾了血迹之后,他迅速地移开了视线,再也不看她,然后拿起手机给助理打了个电话:“方昕,我是行崇宁。”
“行先生,您说。”对方还没睡。
“你过来一下。”行崇宁说。
“好的。”
“我这里有人出了点意外,你送她去下医院。”行崇宁解释了下。
“怎么回事?行先生,您还好吧?”方昕疑惑道。
“我没事,你来了再说。”他答。
行崇宁打电话的时候,始终站在距离血泊好几米远的地方,手机挂断后,他回头对叶佳楠说了句:“叶小姐,希望你恢复精力后,能向我解释下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语气真是嘲讽极了。
叶佳楠狠狠地盯着他,如果眼神可以释放热量的话,她估计自己的双眼能在他身上戳出两个洞来。
那位叫方昕的助理离这里很近,不到十分钟就赶到了。
方昕进门看到这一地的狼藉,心中一咯噔,然后再缓缓走近,看到了叶佳楠。
她们上次在山月庄开会的时候见过。
此刻的叶佳楠靠在沙发扶手边,赤脚坐在地上,蹙着眉,合着眼。她皮肤白,轮廓深,两条密眉又黑又直,齐腰的黑发散落在肩上,再加上那因为疼痛而苍白的唇,连作为女人的方昕都觉得这样的面目,在如此雨夜中,十分具有吸引力。
而在场唯一的那位男性,此刻却一点兴趣也没有。
“叶小姐。”方昕轻轻蹲下唤了她一声。
叶佳楠睁开眼:“方助理。”疼痛缓了会儿,她精神好多了。
“伤到哪里,我看看?”
“肩膀。”回答这句话的是从楼梯走下来的行崇宁。
他换了身衣服,手里还捏了张毯子,随手扔在了叶佳楠身上。叶佳楠觉得他根本不是怕她凉,而只是想遮住她身上的血迹。
方昕小心地将叶佳楠的左手放好,然后用毯子把她裹了起来,无奈毯子不够长,叶佳楠又有些高,一双小腿还露在外面。方昕起身,想找个什么东西给她套上。
“不用了,你去开门。”行崇宁说着,微微一俯身,想将叶佳楠横抱起来。
叶佳楠身体一缩,吐出两个字:“走开。”
行崇宁哪会听她指派,压根儿就当没听见。
眼看他的脸和身体越来越近,叶佳楠的一只手已经失去知觉,另一只手要撑着身体避免倒下去,所以情急之下伸出右脚的光脚丫抵住他的胸口,用动作直接阻止了他的靠近。
行崇宁十分不悦地瞥了眼蹬在他胸前的那只赤脚。
毛毯因为她的动作而被掀开了,行崇宁的视线又向上移动了一小截距离,在某个地方顿了顿,冷言冷语地问道:“叶小姐,你觉得你穿条裙子,再张开腿,朝我摆出这样的姿势,合适吗?”
话音刚落,叶佳楠的脸瞬间就红了,被烙铁烫了似的飞速地放下脚,“你无耻!”
没了阻碍,他伸手一揽,便把她抱在怀里。
叶佳楠压根儿不想挨着他,脸偏开,没必要接触到的地方一点儿也不想接触。
行崇宁说:“你放心,我也不喜欢这样。完事之后,我会把全身上下重新再洗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