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芭拉是一所大学的心理咨询师,一个月前,简前来寻求帮助,并跟芭芭拉预约了就诊时间。而就在上周,芭芭拉把简的预约时间忘了,跟简道歉后并相约下一次见面,简的态度很平常,没有对芭芭拉的爽约而恼怒,对于下一次的见面看起来也并不怎么期待。一向认真负责的芭芭拉无法相信,这样的事情连续在她身上发生了两次——她们约好今天下午3点会面,而现在已经过去3个小时了!
简来到咨询室寻求帮助的原因也很特别:她想让芭芭拉来为她选择一个最好的自杀方式。芭芭拉当即就认为这个女孩的心理状态十分危险,于是和简约好每周见一次面,并且让她保证不能自戕。
前几次的会面都十分顺畅,简谈到了自己的家庭和学校生活。简在七岁前大部分时间都和祖父母一起生活,父母每周把她接回家一到两次,直到上小学,才完全搬回家和父母一起居住,因此她一直觉得父母的家并不是自己的真正的家。简的父母关系如胶似漆,简说:“他们好得像一个人,我反而像他们间的第三者。”简又是一个非常自律的人,学习生活上不需要父母任何的督促和操心,她每天的生活几乎都遵循着相同的一条线路:和父母道别—上学—回家—做作业—吃晚饭—和父母道晚安—睡觉。和父母的交流也仅限一天的开始和结束,简觉得自己在这个家中毫无存在感。
后来,她进入了大学,到现在已经三年了。大学三年期间,她的生活和前十几年一样也是直线式的:学校—宿舍—食堂。简和同学也几乎不一起外出,并非同学们有意拒绝和简同行出去,只是经常把她“忘了”。和小时候一样,简在学校里也成了一个“空气人”。
在大二的那年,有个男孩曾追求过简,简一直没有答应,男孩最后只好放弃了。后来,男孩的朋友气势汹汹地找到了简,指责她玩弄自己的朋友,简那时才知道男孩放弃的原因:无论男孩做什么,简都无动于衷。男孩邀请简出去吃饭,即使面对极可口的食物,简的表情也像味同嚼蜡一般;男孩策划了很多浪漫的事情想要带给她惊喜,她仍然如常,没有任何喜悦的表现。
男孩受不了简不答应也不拒绝的态度,他觉得自己像小丑一样在自娱自乐。
听了男孩朋友的指责,简躲在宿舍里哭了很久,简说:“我当时很高兴,但我不知道怎样传达我的心情,而且我觉得他终将离我远去。”
简从小就得不到重视,一直认为自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因此在与男孩和芭芭拉的交往中,也一直将这种感觉迁移到他们身上。芭芭拉在第一次为自己的爽约而道歉时,简没有任何不满的表现,与其说简是一个非常宽容大度的人,不如说简完全不觉得这是什么,因为她习惯了这样被对待。男孩对简的追求让习惯了被当作空气的简手足无措,只能按照以前的经验,继续无动于衷,但她的无动于衷有两层含义:一是这是自己已有经验中未曾经历过的,并不知道如何处理;二是害怕一旦习惯了与男孩共处,若再回到孤独的状态,反而难以适应。
移情和反移情无处不在
那么,又该如何解释芭芭拉的行为,她的“健忘”只是记忆力不佳造成的吗?为此芭芭拉特意去请教了自己的督导老师史密斯教授。
史密斯教授听了芭芭拉极其内疚的叙述,沉吟片刻问道:“告诉我,你对简有什么印象?”芭芭拉努力回忆,犹豫地回答:“她……奇怪,我明明已经和她见了几次,但至今都没法完整地描述她的样貌。”史密斯教授引导芭芭拉道:“你觉得这和你连续两次忘了和她约见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芭芭拉不喜欢将自己的失职推在她人头上,于是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史密斯教授继续说道:“想想,我们上个月接待了兰德教授一行,宴席上你是不是对特定的几个人还有印象,而对其他的人都模糊了呢?”芭芭拉点了点头,兰德教授一行中有个叫麦莉的女孩让她印象深刻:麦莉穿了一件小巧可爱的粉色裙子,但她却对重金属摇滚乐情有独钟。“说明那个人的性格上有一种程式能让你记住她,而与之相反,有一种人的性格也有一种程式让你忽略她。”
芭芭拉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潜移默化中已经受到了简的影响,她空气般的存在让自己也慢慢视她为空气。
在这个案例中我们看到,人们之间只要有互动,必定会相互影响,即使是如“空气人”一般存在的简,依然能给他人带去影响,而且这种影响就如她的存在一样,如空气般悄无声息地改变了他人。
芭芭拉和男孩都受到了来自简的影响,前者“学会”了忽视,后者选择了逃避。反观简的成长经历,“忽视”和“逃避”实际是她生活中最常有的状态。我们把简对芭芭拉和男孩的态度称为“移情”。“移情”指某人将以前对重要事物的情感或经验投射在了眼前的人事物上。简的案例特殊在于:她的成长经历中正缺乏对“重要事物”的情感,被忽视是她的常态,更易将这种“一般经验”投射在芭芭拉和男孩的身上。芭芭拉和男孩的忽视和逃避行为则是受到简的影响产生的,称为“反移情”。
反移情分为正向和负向两种。正向、负向并不意味着反移情产生的效果是积极的或是消极的,无论正负,它们都会对人产生不良的干扰。当出现正向反移情时,会产生过分的共情,甚至心理完全站在对方立场上,与对方充分融合,十分认同对方以至于看不出对方的问题所在;负向反移情则是对对方产生过少的认同,极少发现对方的优点,甚至产生冷淡、漠视、逃避的情感。出现在芭芭拉和男孩身上的反移情显然是后者。芭芭拉今后的治疗策略就是重视简,这样,简也会慢慢重拾对“重要事物”的认知。对男孩来说,如果当时男孩从始至终地与简保持联系,无论简对他有多冷淡,简也会慢慢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或许男孩自信、开朗、阳光的特质也将慢慢地影响到简——虽然这可能是一个漫长而坎坷的过程。
人的社会属性决定了我们必定会不断地与他人交际,在这过程中,无论是融合和剥离,都需始终警惕自己的界限是否已经模糊不清,芭芭拉及时发现了自己的界限已被人打乱,被简的性格、思想、习惯入侵,她在寻求督导的帮助后,重新摆稳了自己的界限,然后才能更好地去辅导简。
拯救关系:帮助你是我的责任
“安娜昨天背后在说你小气自私。”有一天你的好友对你说,“我不止一次听见她这么说你了。你和安娜不是好朋友吗?”虽然你可能并不完全相信他说的,但你是否已经暗暗地开始提防起安娜了呢?那么,那位“善意”提醒你的朋友的目的就达到了。他的目的并非想要诋毁安娜,而是想对你说:“看,我多么关心你。你肯定很难过吧?但是不要紧,除了安娜之外,你还有我这个朋友可以依靠。”这就是拯救关系中拯救者的典型想法,他们站在一个悲天悯人的位置施与你帮助。如果拯救者别有用心,那么你就会掉入他的“温柔陷阱”。
一个年轻的爆炸案嫌疑犯被警察当场逮捕了,他被带到一个房间里,里面有两名警察在等着审讯他。正如一切刑侦剧里面所描述的一样,他在被逮捕前也被告知了这么一句话:“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于是,他决定除了“无罪”外什么都不说。
他单调的回答立刻激起了瘦高警察本的愤怒,他站起来拍着桌子骂道:“你长了张嘴是干什么用的?啊?不说话是吗?还是你只会说‘无罪’两个字呢?”
看着嫌疑人无动于衷的样子,他更生气了,走到他身边,用力踢着他的椅腿:“哑巴了?怎么不说自己无罪了?”嫌疑人被他踢烦了,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这样一来,更加激怒了本警官,他扒着椅子扶手把嫌疑犯转过来面对着自己,在他的耳边大叫:“谁允许你挪了?谁允许你挪了?你以为在这里还能随着你为所欲为吗!”本的声音震天响,嫌疑犯被他的高声贝吵得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这个小动作还是不能逃过本的眼睛:“你还皱眉!在引爆炸弹前你的眉头怎么不皱一下?啊?你等着吧,我一定会给你安个最重的罪名。”他用食指不停地指着他说。
然后,本开始围着嫌疑犯走来走去:“好啊!你还是不说话。不要紧,我有个朋友是检察官,我会告诉他,这个嫌疑犯相当不配合,他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瞒着!我会让他在法庭上狠狠地咬住你,直到你认罪!”
这时,本的搭档汤姆警官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本的身旁,一手拍着他的肩膀,一手推着他回到原来的位子:“本,发那么大火干什么。冷静点,冷静。”
“冷静个屁!你看他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再想想那些受害者,你竟然还能冷静得下来!”
但汤姆没有理本的怒火,他说:“嗨,本,他还只是个孩子呢。还记得我们遇到过一个8岁的孩子吗?你那时候的耐心去哪儿了!”年轻的嫌疑犯神经稍微缓和了一点,他本以为本警官会和汤姆警官会回顾一下过去,但本似乎并不想这么做,依然很暴躁。
他指着嫌疑犯说:“他可不是什么8岁的孩子了,而且不是什么受害者!他就是个流氓,是个恶魔!哼,我肯定会把这个小杂种送到那阴沉沉的监狱里去!”汤姆看了看本,叹了口气。似乎觉得再劝这位易怒的同事也无济于事,于是开始和嫌疑犯交谈了起来。
“尼尔,你的运气还是不错的。你的炸弹在一片空旷的地方爆炸,虽然有三个人受伤了,但他们的伤情现在都还算稳定。而且你也没准备另一次爆炸案,开庭的时候,这些情况都不会让你陷入太糟的境地。”
“那不是我的炸弹!我什么都不知道!”嫌疑犯尼尔还是矢口否认。这又重新激起了本的怒火。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你手里会拿着个遥控器?什么都不知道看到我们来了马上就跑?你个满嘴谎话的小混蛋!我倒要让你看看我的本事!”说着本撩起袖子做出一副准备打他的姿势。
汤姆一把拽住了他,“行了,本。说了这么多我们都有点口渴。你去买点咖啡来如何?”汤姆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些钱塞进了本的手中。本不满地甩开了汤姆的手,摔门出去了。
“好了,尼尔,本帮我们买咖啡去了。现在能和我谈谈了吗?”
然后,尼尔在本回来之前就把他的所作所为都说了出来。
本和汤姆的审问其实是预先就安排好的,你信吗?这就是审问中的红脸白脸技巧。本先给嫌疑犯尼尔这样的威胁:本会给自己冠上很重的罪名,会让自己在监狱里待很长时间,之后,尼尔虽然始终说着“我无罪”,但他的内心已经被本搅得开始起波澜了,虽然他表面上依然无动于衷,但内心开始惊慌失措。后来汤姆开始为尼尔说好话,并且用自己的钱给他买了咖啡,这等于给已经在威胁中摇摇欲坠的尼尔递出了一根救命的绳子,这时候尼尔就会想:其实还是有人关心着我的。汤姆对尼尔的态度,让尼尔一直紧绷的心得到了放松,此时的汤姆更像是一个救星而不是派来审问自己的警官。在本走后,尼尔身处于一个相对舒服的环境中,这时汤姆就真正地变成了一名拯救者。尼尔会不由自主产生这样的意识——“对他说出实话让他来帮我吧。”
很快,他就交代了一切。
美国心理学家史蒂芬·卡普曼于1968年提出了一个模型,这个模型展示了人在冲突下所呈现出的角色。他发现每个人在人际交往中都会呈现这样的三角关系:迫害者、拯救者和受害者,极像为了戏剧效果而构成的三个角色,因此他把这个模型称之为“戏剧三角形”(现一般称为“卡普曼戏剧三角形”或“卡普曼三角形”)。模型中,迫害者一般以“都是你不好”的思想参与到交际中,他视自己高人一等,经常贬低、指责、易怒,具有攻击性;拯救者以“让我来帮你”的形象参与,拯救者站在一个高位,认为自己有义务去帮助他人从困境中解脱;迫害者自认为自己低人一等,通常会感到无助、无望、受到压迫,对自己没有信心。在上述审讯中,这三个人就是各占据一个角色,尼尔看到汤姆是自己的拯救者,心理上就不自觉地依赖于他,认为自己坦白一切,他就能够更好地帮到自己。同样,开篇的例子中,嚼舌根的朋友也是抱着这样的心理,把安娜塑造成一个迫害者的形象,自己是拯救朋友于水火之中的拯救者,这样,那位朋友就能把“我”和她牢牢地拴在一起。
这就是拯救者的普遍心理:帮助你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把别人的事当成自己事,过分关心,过分涉足他人生活,把本该属于别人的事当成自己的事。拯救者姿态在父母中最为常见,父母经常会陷入拯救者的自我满足中,他们认为孩子还没有长大,即使长大了也还没有自己的生活智慧,于是对孩子的学习、生活、工作、恋爱、朋友关系等横加干涉。通常的结果就是受害者对拯救者产生过分的依赖,把本应自己承担的东西都交给拯救者定夺。拯救者看似是在大发善心地把他人带离苦海,其实是给受害者圈一个永远长不大的牢笼。
控制关系:我的话你必须听
麦克终于毕业了!想想大学的这几年真的十分不舍,因为只有在这几年中可以不用再顾及母亲的“听我说”了。之前还和父母住一起的时候,麦克做什么事情都会被母亲念叨,每次麦克想要做什么,他的母亲都会说:“听我说,孩子,你这样做是不对的。”然后摆出一大堆言之凿凿的理由来,不留给麦克丝毫反驳的机会。
“嗨!想这么多干什么!好好享受我的舞会吧!”麦克的学院每逢毕业都会举办毕业舞会,麦克虽然不想毕业,但对这场舞会可是期待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