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大暴雨的洗礼，哈德萝这边的队伍出了不少的状况。天还没亮，营地里就传来一阵阵的哀嚎，这一夜冻死了不少的孩子，稍微年长一点硬撑了过来的，也发起了高烧，哈德萝也没能逃过生病的厄运。就连失而复得的羊群也死掉了许多。
队长挨家挨户去劝导，也提醒他们这样大的动静会引来野兽和敌人。人们只好强压着自己的哭声，但丧子之痛又怎么能压抑的住，坚强些的男人也站在门口迟迟不说一句话。队长又何尝不知道他们心里痛苦，他的孩子当年也是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离开了人世，而后不久，妻子也因悲痛去世，他现在才一个人生活。
这一夜营地里忙得厉害，家长不停地给孩子套上一层层得厚衣服和厚被子，把火烧得前所未有的旺盛，即使孩子已经没有了气息，他们也这么做着。哈德萝的母亲把她裹得密不透风，又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父亲不停地往火堆里添柴火，一遍又一遍把毛巾浸湿。他们听到外面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哀嚎，就知道又有孩子死了，心里就更加紧张哈德萝。哈德萝最终挺了过来。
天放晴了，太阳从东方爬起来，仿佛自己是无辜的一样，不为自己的消失担一点罪责。人们都身心俱疲，孩子们都还病恹恹的。队长纠结了一些壮劳力来把死掉的羊切成一块块的肉，好携带着一起上路。
哈德萝的父亲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和眼角的泪，说了句“我去收拾昨晚死掉的羊”，看了看躺在母亲怀里的哈德萝，走出了帐篷。
壮劳力把羊肉剔了下来，然后把剩下的骨头埋在了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些人把死去的孩子也抱了过来，一起埋在地里。他们看着被埋进去的孩子，不禁放声痛哭，嘴里还念念有词，也许在超度，也许只是哀嚎。哈德萝的父亲静默地看着，拍了拍身边人地肩膀：“来年再回到这个地方地时候，这里地草一定很茂盛。”那人看了看他，又哭了起来。
最终他们还是上路了，病恹恹的孩子躺在车板上，嘴里痛苦地呻吟着。人们走在车的旁边，不停拍抚着孩子，他们的眼眶通红，嘴唇干裂，脚下都有些虚软。但他们没有出声，只是不停地走着，他们要赶到贸易区，趁剔下来的羊肉还没有腐烂，赶快卖给收购的中原人，人的死亡只带来痛苦，物质的匮乏却是灾难。
随着太阳的升起，哈尔灿这边也踏上了道路。
哈尔灿昨晚睡得很舒服，但并不安稳，今天早早得就醒了过来。他看着外面布满积水的草原，心里有些担心哈德萝的状况。
不多久，人们都醒来了，各自找了个深一点的水洼洗掉了脸上的尘土和困倦。队长招呼哈尔灿过去一同洗脸。哈尔灿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才意识到自己如今是这么的不堪。他扭着脖子看自己脸上一块块的污渍，队长已经洗好了自己的脸。
“我们是铂尔曼部落的，我叫铂尔曼·鲁奇，我女儿叫铂尔曼·鲁西，就是昨天带你进来的那个女孩。”队长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你过来帮我收拾帐篷，今天可以分你一些食物。”
哈尔灿赶忙往脸上泼了一些水就跟了过去。铂尔曼部落，他听过去的队长提起过，和纳嚓部落交好，其他的他也不太清楚。
在哈尔灿的帮助下，鲁奇队长把帐篷捆好抬到了马车上。鲁奇去察看其他人收拾的情况，哈尔灿过去帮鲁西收拾东西。
鲁西和哈尔灿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聊了起来。
鲁西：“我叫鲁西，那个男人是我爸爸。”
哈尔灿：“队长刚刚和我说了。”
鲁西：“你看起来不像是纳嚓部落的人，也不像是我们铂尔曼的人。反而……有点像是中原人。”
哈尔灿：“是，他们都说我是中原人的小孩，我父母也这么说。”
鲁西：“你父母也是中原人吗？”
哈尔灿：“不，他们是地地道道的纳嚓人，他们不是我真正的父母。”
收拾也接近了尾声，鲁西拿出一条毛巾递给哈尔灿，让他擦一擦身上的汗：“谢谢你。”
哈尔灿也没有客气，鲁西把毛巾塞回箱子里，东西都收拾齐全了。
一行人开始赶路，相比纳嚓部落的那支队伍，这支队伍干劲十足。一些孩子在宽大的木板车上滚来滚去，有的孩子甚至摔起角来。大人们也有说有笑，精神头十足。哈尔灿和鲁奇队长一家走在最前面。鲁西坐在车上。
“爸爸，哈尔灿说他是中原人。”鲁西对鲁奇说。
鲁奇似乎并不在乎这些：“唔，是吗？”
“他是这么说的，但是他的父母是地地道道的纳嚓人。”
“哈尔灿可比之前见过的那些中原孩子能干多了，”或许是早晨哈尔灿帮忙收拾了帐篷，鲁奇拍了拍哈尔灿的肩膀，“把那些小少爷放在大草原上都活不过一天。”
“是是是，他们会被狮子和豹子吃了。”鲁西似乎有些不厌烦，“这话您都说了千百遍了！”
鲁奇对女儿的抱怨并不在意，反而转向哈尔灿这边：“不信你问问哈尔灿，一个人在草原上绝对不好过。”
哈尔灿迎合着笑了一笑：“其实小心一点躲开他们就好了。”他觉得鲁西有点不高兴了。
鲁西不再理会自己的父亲，跳下车走到哈尔灿旁边问他见没见过其他中原人，哈尔灿说没有。
“他们也长你这个样子，颧骨都隐藏在肉底下，他们不笑根本看不出来；他们眼睛细长细长的……反正他们和我们一点也不一样，长得特别秀气！”鲁西开始给哈尔灿描绘中原人的样子。
“你怎么就知道中原人都那个样子，不就见过那一个小瘪三吗？”鲁奇在一旁反驳道，“再说了，那个小瘪三长得有什么好的，细胳膊细腿的，像个猴子一样。”
鲁西并不理会父亲的反驳，继续给哈尔灿描述着中原人的样子，他们的头发，他们的衣服，他们的鞋子，还有他们的言谈举止……
这是哈尔灿第一次这么详细得了解中原人，那个其他人一直以为他应该成为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