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凤锦坐在他的肩膀上,小心翼翼的刷着米糊糊,战青城抬头看她那发上那支雕刻玉兰花的木簪子,簪子制地细腻,想来是在手中把玩甚久的物件了,就着朦胧的灯盏衬得她的发似云般柔软,让他心痒的想要摸一摸,不知是不是云般的触感。
苏凤锦见他晃了晃,忙按抓着他的发,紧张兮兮道:“你不要乱动。”
战青城只得又僵在原处,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待她刷完了浆糊,又朝他道:“上联。”
战青城递了上联给她,开始琢磨着找什么话题好:“你读过书?”
苏凤锦眸色微暗,刷了对联后方小声道:“是我娘亲教我的。”
“倒是奇了,苏正清那学识浅薄之人,竟有位颇富学识的夫人?”他倒是听说过苏正清的亡妻乃是出自大世家的千金,后因着苏正清与家里闹掰了,只是他查了许久也不曾查出来,她到底是哪位世家中的大小姐,没想到,原都是真的。
苏凤锦贴了上联,抓着他的发,闷声道:“有劳将军挪过去些,我要贴下联了。”
战青城只得慢吞吞的朝着一旁挪,不远处的春芽正要端了茶盏过去,被芳姨一把拽了回去,笑容春风十里:“你这丫头,可千万别去添了乱,走走,咱们去后屋磕瓜子去,今夜怕是不用咱们几个守着了。”
春芽朝着那门口望了两眼,将手里的茶盏塞给了挽珠:“你想的倒是美,你也不看看她那副样子,好像咱们爷委屈了她似的,要去你们去,我就要在这里瞧着她。看她能玩出什么名堂来!”
挽珠托着茶盘,瞪着春芽沉着一张脸:“你也是我家小姐房里的丫鬟,怎么能这么说话!!”
“行了,别吵吵了!那头对联可都贴完了。”芳姨只觉得这两个见天的吵吵,头都大了。
那头苏凤锦已经贴好了对联,离战青城远远的站着,灯盏下衣衫随风摇曳,显得身形削瘦单薄,战青城瞧着微微皱眉:“我赠你的那支玉簪子你怎么不戴着?不喜欢?”
苏凤锦见他上前,又退了两步,低着头,一副甚是为难的模样,战青城只得叹了叹气:“罢了,你既喜欢这木簪子那便戴着吧,倒也衬你,过来,瞧瞧你贴的对联。”
战青城也不急,站在门口,负手瞧着那贴得工工整整对联,苏凤锦只呆呆的瞧着横批否极泰来四个字,如今这一切,当真会否极泰来么?
战青城鬼使神差的伸手,轻碰了碰她的发,却觉甚是冰凉,于是伸手欲替她紧一紧披风,她吓得退了一步,慌乱防备的瞧着他。
战青城只得收了手,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朝她道:“天冷,我冻了这么久,你不请我入内坐坐?”
苏凤锦几步堵在门口,朝战青城微微福身,不远处秋婆子冒着大风雪走了来,余光扫过苏凤锦,恭敬的朝战青城道:“爷,老夫人正在兰馨奶奶那里吃汤圆,特让婆子来请爷过去一道用膳。”
战青城只瞧着苏凤锦,苏凤锦却福了身:“爷慢走。”
这摆明了便是要请他离开了,他一颗火热的心顿时被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透心凉!
秋婆子只当她算是个识抬举的,当即领了脸色阴沉的战青城出了东屋,暗处观望的春芽讥笑道:“我就说了,她那张谁瞧了都跟债似的脸,是个人见了都倒胃口,更何况是爷了!芳姨,不是我说,你也别把太多的心思放在她身上了,总不能到时候为着她一个人,咱们一整个东屋的人都跟着受苦吧?我去睡了。”
挽珠气得不轻,跑到门口扶了苏凤锦冰冷的手,小声安慰着:“小姐,不打紧的,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呢。”
苏凤锦摇头笑了笑,随着挽珠入了屋,屋内置有银碳,暖和得很,只是那桌子上还留着几份战青城留下的笔墨,她来到桌前,瞧了一会儿,便将那几纸字都扔进了碳盆里,一瞬间被火光吞噬,烧了个干净。
芳姨搁了茶盏在桌上,又倒了些香料进行那青铜腾纹的香鼎中,苏凤锦又坐在软塌旁,低头刺绣,她绣出来的花模样倒是栩栩如生,甚是精巧,只是这刺绣的技艺,其实还远不如她做瓷器掐丝描花来的好呢。
她绣了好一会儿,搁了针线去睡了。
挽珠与闷不吭声的浣纱也去睡了,独留了芳姨守着夜。
府中那头一派灯火阑珊,兰馨与老夫人正亲手团着汤圆儿呢,战青城远远的望去只见那两人是有说有笑的,气氛甚是融洽,见战青城入了屋,老夫人朝战青城招了招手,笑盈盈的道:“府中每年过年之前都要一家人一起做一碗元宵,青城年年都不曾做过,兰馨,今年你可要教着他点。”
兰馨衣着素雅,粉面娇颜望向战青城,起身为战青城拍去衣上的雪,见他不曾拒绝,心中暗自欣喜,执了温湿的帕子予他擦净了手,朝他笑道:“先前在尚书府的时候,母亲也曾教我做过汤圆呢,爷一会您可要尝尝才好。”
“嗯。怎么做?”战青城忽的想起东屋,东屋今日怕是不会做汤圆的。
兰馨见他竟挨着她坐下了,顿时心中大喜,连指尖都轻轻的颤抖着,笑意带春风:“爷,您瞧,就这样,塞些陷进去,再团成团就好了,只是汤圆不宜过大过小,馅也要适中……”
西屋的瞧着这一心做汤圆的两人,终于松了口气,好在爷还是惦记着她们家小姐的。
老夫人只团了几个便累了,在丫鬟的搀扶下便离开了,战青城团了十几个,莫名的问身后的安吉:“你说,她吃得完吗?”
安吉望了眼脸色骤变的兰馨,嘻皮笑脸:“爷,这可就得问兰馨奶奶了。”
战青城忽的想起来还有个兰馨,于是便又顺手多揉了几个,分了一半给兰馨:“你也尝尝。”
兰馨心不在嫣的应了,见战青城起身,忙促眉忧道:“爷,天色见晚了,外头这样大的风雪,爷是要走吗?”
战青城擦了擦手上的面粉,嗯了一声,算是应了她了。
兰馨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小心翼翼的问:“爷,那过几日拜年……”
“再说。”战青城一拂衣袍,转身走了出去,安吉吩咐人提了另一半汤圆,撑了一把伞跟在战青城的身旁匆匆走进行了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