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谁?”
陆韶华想拼命喊叫,可这是通过树洞挖的地下洞穴,她的声音再大外面的人也未必听得清楚,无奈,她只能强压下内心的惊恐故作镇定。
这两个流民分别摁着陆韶华的两边胳膊,让她动弹不得,两人拖着她便往山洞深处走去。
陆韶华拼命挣扎想要挣脱,可她越是挣扎这两个人使的劲就越大,无奈之下她只能放弃了抵抗。
“你们可是从齐鲁来的?朝廷已经派人去赈灾了,你们为何要躲在此处?”
陆韶华想要以理服人,可是这两人压根就不搭理她,只是拖着她继续前行。
三人行至山洞尽头,往右一转,眼前竟然豁然开朗,一大片宽阔的空间,竟还有几缕阳光从洞顶射了下来。
这不是让陆韶华最惊讶的,最让她惊讶的是她看到了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他们之中有年轻男女,也有老人和小孩。
方才从树洞进去的侍卫正被捆得结结实实留在一旁,嘴里塞着不只是什么颜色的脏布团,而这些人身后的也正是丢失的粮食,可数量之多绝非是一百石,看样子大约将近两百石的样子。
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婆婆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满面愁容地说道:“阿才阿铭啊,你们抓错人了,这个女子昨日给我们发过粮食,她还把自己的干粮和碎银子都给了我们。”
“阿婆,即便是她帮过我们那她也是官府的人,万一我们放了她她去给官府报信怎么办?”
年轻人松开了陆韶华,但还是用恶狠狠地眼神瞪着她。
老婆婆咳嗽了几声,颤颤巍巍地说:“我们一路走到这,为的就是告御状,依我看,这个姑娘是个好人,说不准她会帮我们呢。”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昨天我们应该见过,还给你们发过粮食吧,你们为何还要去偷粮食?”
这些人心里想的事情很是杂乱,陆韶华也没有听得太明白。
方才抓陆韶华的年轻人冷哼一声说道:“朝廷的人没一个好东西,表面上说要救济我们,可是却暗地里把我们赶出齐鲁,我们一路去了好多地方,都被当地的官府赶了出来,如果不是无路可走,你以为我们愿意待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陆韶华被这年轻人说的事情惊到了,她听到了这个年轻人的心声,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可是他所说的实在是太过骇人,她一时之间还反应不过来。
“你是说,官府把你们从齐鲁赶了出来?周边县市也不接收你们,把你们赶了出来。”
“对,就是这样,官府不但把我们赶了出来,还打伤了不少人,好些人都被他们活活打死了,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想去长安告御状。”
陆韶华指着放置在一旁的粮食,问道:“那这些粮食又是怎么回事?睿王明明已经给你们分发了粮食,为何又去偷粮食?”
老婆婆长叹了口气,说道:“姑娘你有所不知啊,昨日你们是给了我们不少粮食,其余的并不是我们去偷的,而是宋先生派人送来的。”
“宋先生?宋宜山?”
“就是他,宋先生可是个好人,他知道我们的遭遇,想要帮我们,安排我们暂时待在这里,他说有个朋友在朝廷做官,正在想办法帮我们递状子呢。”
听了老婆婆的阐述,陆韶华已经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她看着这些对宋宜山心怀希望的老百姓,虽不忍心告诉他们事实,可想了又想,还是说出了事实。
“恐怕你们要失望了,宋宜山盗取赈灾粮食,证据确凿,他已经服毒自尽了。”
陆韶华话刚落音,许多百姓们竟然齐声哭泣了起来,从满怀希望到彻底失望,他们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别着急,你们都别着急,告御状的事我来做,或许你们还不知道我的身份,我父亲是户部尚书陆文德,他为官清廉,绝对不会和那些欺凌百姓的官僚同流合污,他一定会为你们做主的。”
陆韶华决定挺身而出帮助百姓们,她不是铁石心肠,更不愿意看到百姓们这般受苦受罪。
“你真的是陆尚书的女儿吗?陆尚书是个好官,我听说他经常把他的俸禄寄回老家资助那些家境贫寒的书生。”
“如果你能帮我们真的是太好了,真是得好好谢谢你啊。”
“好人有好报啊,姑娘,你真是个好人。”
“我们怎么知道你说得是真的?如果你只是想逃走骗了我们呢?”
百姓们有感谢也有质疑,陆韶华想了想,说道:“你们都知道詹公吧,我是詹公的学生,再不济我也会把状子递给詹公,如今睿王已奉命去齐鲁赈灾,你们不如随我一同回齐鲁吧。”
“听说是懿王下令把我们赶出齐鲁的,这个睿王肯定和懿王是一伙的,不行,我们不能回去,回去之后肯定还是被赶出来,说不定还会把命丢在那。”
“就是,我们不回去,我们要去长安告御状。”
“这点你们放心,有我在,没人再敢把你们赶出齐鲁,这样吧,你们选出告御状的代表,我派人护送你们去长安告御状,其余人和我一起回齐鲁。”
“这样也行,姑娘,就按照你说的吧。”
陆韶华刚说服百姓,谁知宁飞羽和詹子濯领着侍卫们拿着剑冲了进来。老百姓看到官府的士兵,尖叫着乱作一团。
陆韶华从宁飞羽手中夺下剑,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宁飞羽,告诉你的手下,不要把剑对着百姓。”
宁飞羽蹙眉看了看四周,发现这些百姓均是手无寸铁,这才放心地下令:“都把剑收起来。”
说完,他又对陆韶华说:“陆姑娘,你没事吧,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真是没办法向睿王和陆大人交代。”
一个胆大的年轻人指着陆韶华问道:“她真的是陆尚书的女儿?”
宁飞羽走到陆韶华身前,把陆韶华挡在自己身后,说道:“她不但是户部尚书的女儿,还是詹公的学生,与睿王和小詹公子同窗,还被公认为为长安第一才女,就连陛下都对她的诗作赞不绝口,此次她便是和睿王同去齐鲁赈灾。”宁飞羽指着詹子濯接着说道,“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小詹公子,詹公便是他的父亲。”
百姓们闻言,这才知道方才陆韶华真的没有欺骗他们,对他们说的都是真话,竟然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陆姑娘,詹公子,求你们救救我们齐鲁百姓吧。”
詹子濯一脸迷茫快步上前扶起年纪较大的老婆婆,宽慰道:“快起来,如若能有小生帮忙的地方,尽管说便是,小生一定竭尽所能。”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百姓们才敢起身,詹子濯转头看着陆韶华:“师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韶华行至詹子濯身侧,长吁了口气一脸愤慨地说道:“不知是谁为了政绩下令把百姓赶出齐鲁,还下令让周边的县市不许接收齐鲁百姓,想让百姓自生自灭,他们逃亡的途中被官府的人打死了不少,实在是走投无路便想告御状。”
詹子濯气得甩了下长袖:“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如若真的有人敢这么做,真的是令人寒心,我还以为齐鲁的官员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很清醒的,没想到他们的心里只有自己的政绩,真是该天打雷劈!”
“宋宜山遇到了齐鲁的百姓,安排他们在这里,昨天夜里从赈灾粮队里偷了一百石粮食运到了这里。”
陆韶华说着说着,心里竟然也对宋宜山的死感到惋惜,他其实真的不必死的,只要说出实情便好,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可他偏偏对官府不信任,才选择了服毒自尽。
其实,这根本怪不了宋宜山,要怪就怪这个世道,怪这个官府贪污腐败,只知道政绩只知道升迁,只知道仕途全然不顾百姓死活。说到底就是一个字,贪!
“宁飞羽,恐怕要麻烦你亲自回一趟长安了,两件事,一件事是,把控诉懿王的关键证人安全护送到陆府,另一件事,让我父亲用私人得钱购买二百石大米尽快运到驿站。”
陆韶华神情严肃,宁飞羽看了看衣衫褴褛的百姓,咬着牙说道:“陆姑娘放心,我宁飞羽就算自己身死,也要安全把百姓送到陆府。”
拄拐的老婆婆对身旁两位年轻人说道:“阿才阿铭,你们和这位宁大人去吧,记得好好跟陆大人说说咱们的苦处。”
两位年轻人一起点了点头。
“大家放心,我一定会把咱们所遭受的不公和陆大人说清楚。”
“我一定要帮咱们死去的同乡讨回公道。”
百姓们闻言,失声痛哭了起来,也有人高举着双手喊起了口号。
“讨回公道,重回家乡........”
众人均被这一幕所感动,陆韶华的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深藏在心底的柔软似乎被撬动,这些百姓,她想帮,或许上天让她重生一次也有其原因,或许上天把她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女子变成长安城里最最耀眼的人也是有其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