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这句话问出了所有侥幸活着百姓的心声,他们也从悲伤中抬起头,抹去眼泪,看着詹子濯。
詹子濯攥紧拳头,狠狠地砸在了门框上,门框的木头被拳头砸烂,尖锐的木屑刺进了他的手指和手掌,鲜血很快便顺着门框往下滴落。
“大家放心,我詹子濯对天发誓,一定会查出凶手,还大家一个公道,让今天所有死去的百姓都能够瞑目。”
百姓们听到詹子濯的誓言,纷纷拭去脸上未干的泪痕,众人均在心中默念,报仇雪恨,讨回公道。
陆韶华听到房门外乱糟糟的,再也睡不下,急忙叠好了被子便出去一探究竟。
侍卫们像是已经吃完了早饭,已经在收拾马车装粮食了,陆韶华怕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时间,急忙找了盆水胡乱洗了脸。
刚洗好脸,却瞧见周承昀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还带着个侍卫,那侍卫举着个托盘,托盘里放了碗白粥和烙饼。
陆韶华接过托盘,赶忙说道:“就等我一小会,我马上吃完,绝对不会耽误大家的时间。”
周承昀见陆韶华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笑道:“不急,粮食还没装完。你怎么起的这么早,怎么没有多睡一会?”
陆韶华喝了口粥,嘴里咕哝着:“还睡啊,这都什么时辰了,再睡就日上三竿了。”
周承昀抬头看了看天空,刚探出头没多久的太阳恰巧被乌云遮住了,不过即便是如此,天气还是十分地闷热。可即便是这么令人心烦的天气,周承昀还是觉得天气极好。
其实,只要陆韶华与他同行,再糟糕的天气他也会觉得极好。
陆韶华很快便在周承昀的注视下吃完了早饭,却没注意粥喝得太急,唇边粘了几粒米。
“这里......”
周承昀指着陆韶华粘着米粒的左侧嘴角,可陆韶华却瞪大双眼,异常懵懂地擦了擦自己的右侧嘴角。周承昀忍不住嘴角上扬,伸出手替陆韶华擦掉了粘在嘴边的米粒。
周承昀的手指无意间碰触到了陆韶华的脸颊,她忍不住后退几步,转身飞快地逃回了房间里。
陆韶华背靠着房门,心跳得厉害,她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周承昀是她的姐夫,以后可是要娶她姐姐的。淡定淡定,那只是无意间的碰触,他的手指只是无意间碰触到了她的脸颊,并不是有意而为之。
对自己说了数十次只是意外之后,陆韶华才有勇气走出房门去马厩里找自己的那匹白马。
宁飞羽正赶着运粮的马车马不停蹄地往驿站赶去,不知怎么回事,他总是有种不安地感觉,总想尽快赶到驿站,生怕再出任何变故。
侍卫们也都能猜测到宁飞羽的担忧,也顾不上连夜赶路的疲惫,也是强撑着精神在官道上疾驰。
抵达詹子濯和百姓所在驿站的时候已是午时,隔得老远都听见阵阵哀鸣,宁飞羽大感不妙,把马拴在了驿站外的树上便急急忙忙跑进了驿站里。
驿站内,侥幸活着的人正抬着自己亲人的尸首往外走,准备将其掩埋,让离世的人入土为安。恰巧撞上了刚刚赶回来的宁飞羽。
“发生了什么事?”
宁飞羽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幕,神情有些呆滞,从归途证人遇刺开始,他就觉得这一切没那么简单,原来对方的目的就是这些被他们所救的百姓。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詹子濯那不争气的眼泪却像断了线似地往下掉,他顾不上擦拭,反倒是低下头替跟在他身边的孩童擦了擦眼泪。
“我来晚了.....”
宁飞羽强忍着泪水,表情已经极度扭曲,这一刻,怨恨填满了他的心,和他一起赶回来的侍卫此时的心情也与他一样,对凶手刽子手一般的行径仇恨到无以复加。
天上密布着乌云,空气异常闷热,这样的天气令所有人都觉得异常压抑。抬着亲人尸首的百姓走在前面,詹子濯宁飞羽和侍卫们跟在后面,送葬的队伍不算太长,因为在早上那场浩劫中侥幸活下来的人并不多。
葬礼很简单,没有任何繁琐的程序,坟中午已经挖好,把离世的人简单用草席裹了撒上土埋了,简单在木板上刻上字立在坟前算作墓碑,如此便算了事。
虽然葬礼很是简单,可所有人缅怀逝者的心情是一样的,他们心里都很明白,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如今要做的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复仇!
陆韶华和周承昀这边按照原定计划赶路,陆韶华对于周承昀的毫不在意还是不太放心,思来想去还是赶着马追上周承昀,与他并行。
“殿下,你必须有个应对之法啊,昨天也没有表态,今天还是按照原定计划赶路,难道你就不怕中了别人的圈套?”
陆韶华的担心周承昀心知肚明,不然她也不会连夜赶路来向他报信,周承昀转过头看着陆韶华,表情淡然,好似十分随意地说道:“既然别人已经布下圈套,我们若是不中计岂不是太不给面子?”
陆韶华瞪大双眼看着周承昀,搞不明白他到底是在想什么,这不明摆着是自寻死路吗?昨天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还有心情和她开玩笑,还以为他早已有了应对之法,可没想到他竟然打算听天由命,老天爷保佑,这可实在不是好主意。
周承昀见陆韶华不出声,猜到了她的心思,也清楚她的担忧,不过运粮队伍人多眼杂他也不方便多说,只能装作无意地长叹:“师妹啊,本王也是别无他法,不论如何齐鲁都得去,即便是龙潭虎穴也得硬着头皮去,本王若不去恐怕也没有人敢去。”
陆韶华咬紧牙关默不作声,她承认周承昀说的很对,如今齐鲁也只有他敢去,也只有他能接得住。
不知是周承昀的不以为然影响了陆韶华,还是陆韶华真的想明白了,她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
两人一路无言,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众人终是过了豫州的兰考和固阳地界入了齐鲁境。
“先入曹州,再行洪州神州,最后再去泉城。”
周承昀在陆韶华耳边轻声说着自己对于路程的规划,陆韶华想了想,觉得这样走没有太大问题。
周承昀转头对身后的侍卫说道:“你带着十人扮作百姓模样先行一步,在城中率先公开本王已经带着近三万石粮食抵达齐鲁的消息,注意一定要说清楚,本王是刚刚才到。”
陆韶华闻言,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对啊,我方在明敌方在暗,千防万防还不如大张旗鼓地昭告天下,以不变应万变方可打乱对方的全盘计划,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她真是有些痴呆了,怎么连如此简单的道理都没有弄明白,实在是汗颜得很。
陆韶华突然想起了周承昀方才说过的话,突然有种钦佩之感,细想之下,自己先前的担忧还真是多余。
侍卫领命,点了十人,不敢怠慢快马加鞭往曹州方向去了,周承昀遥望着这一队人马,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这才挥了挥手,朝众人说道:“停下来歇一歇吧,饮一饮马,午餐过后再继续行进吧。”
詹子濯和宁飞羽没有在雒阳驿站多待,打点行装,带着百姓往郑州方向去了。詹子濯预估过路程,从雒阳驿站到郑州驿站,以步行的速度,日落之时大约才能抵达,而从郑州驿站到汴梁再到齐鲁地界也需要两天。
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詹子濯宁飞羽以及侍卫们都把自己的马匹让给了百姓代步,众人商议,打算到了郑州知府那里借调一些马车给百姓代步。
其实也能去雒阳城里找雒阳知府借调马车的,可谁又能保证入了雒阳城还能不能有命出来,至于郑州城也不安全,但借调马车这样的事宁飞羽一人便可,其余的人只需在城外等候便可,相信凶手还不至于猖狂到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灭口。
“这豫州和齐鲁的官员应该都不干净,希望此次睿王能够彻查到底,还百姓一个公道。”
詹子濯走得很快,说得却很慢,宁飞羽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才说到:“怕只怕这压力大到殿下也顶不住。”
“顶不住也要顶,如果连睿王都打退堂鼓,百姓就更加没指望了。”詹子濯说着转头看了眼宁飞羽,想起了他昨日返京后去见的那位大臣,“陆尚书怎么说?”
“陆尚书的意见是殿下已经奉命去了齐鲁,证人已被灭口,只能等齐鲁赈灾之后再议,如若陛下大发雷霆将殿下召回京城,如今朝中可真的是无人可用了。”
宁飞羽也很无奈,詹子濯听了更是觉得无奈,可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事实就是如此,他们一个是高高在上的长安城第一才子,一个是士族子弟,向来都是被人恭维,从出生至今就没遇到过不顺心的事,如今跟着睿王去齐鲁赈灾,又逢如此之多的变故,也算得上是历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