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剪的芙蓉花有些多,给周义兰簪了一朵后,卢鸿就让维南将剩下的花插在了一个细颈青瓷瓶里。青瓷瓶的造型中规中矩,用来插花虽然不会增色,却也不会出大错。
此刻那瓶芙蓉花就放在了红木沙发中间的小几上。
卢鸿虽然经历过女婿上门的情形,但他女婿是个脸皮厚的,骂都骂不走那种,也不需要他费心招待,现在这位外孙女婿倒是让他觉得有些难处理。
不说话吧,怕人家觉得自己冷落了他,说话吧,话题也的确难找,毕竟有近五十年的岁月鸿沟摆在那里。
卢鸿见谢珩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插花用的青瓷瓶上几次,才觉得勉强找到了一个可以聊的话题。
“这个瓷瓶好看吧。”卢鸿看着那个没有任何突出之处的,目光温柔,“那是瑟瑟学习制陶的时候的第一个成品。”
实在是太有意义了,要是平时,他都是将这个花瓶和他那些老古董放在一起的,今天会拿出来插花也纯属是一时兴起。他芙蓉花一样的外孙女做的花瓶用来插芙蓉花,美哉美哉。
江瑟瑟闻言有些诧异,她凑近仔细看了看,还真是她当年的作品。
谢珩多看了这个瓶子两眼,不过是因为上面的字,既然卢鸿提起,他也就顺杆子问了:“所以满江红是瑟瑟的别称吗?”
那天在诺曼底吃饭,徐伯朗就喊了瑟瑟“满江红”。
卢鸿一听这话就笑了:“瑟瑟的名字是我给她起的,她妈妈怀着她的时候最喜欢傍晚去江边看日落,我就从诗句‘半江瑟瑟半江红’里给她取了名字,不过她好像一直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
说着他便看了江瑟瑟一眼。
瑟瑟低头,轻咳了一声:“我小时候不喜欢这个名字是因为听起来和维西维南并不是姐弟。”
隔壁的杜仲和杜若就都是药材名,可是她好像不能从她的名字和两个弟弟的名字中找到共同点。
维南闻言惊讶地看着她:“所以你小时候才会闹着要把我和维西的名字改成江琵琵和江琶琶?”
这看起来是很像姐弟了,可是谁家男孩子起这么个娘气又拗口的名字啊。
“最后也不是没给你们改嘛。”瑟瑟摸了摸鼻子,好吧,那两个名字是挺难听的。
维南扭头和神色有些尴尬的维西坐到了一起,还好家里人没让她乱来,他实在没法想象自己被叫做“琵琵”长大,还好这个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不然现在搞不好已经到处都是“我们走,琵琵江”的表情包了。
“我们继续说满江红吧。”维西也是在是不愿意听人家提起这些,琶琶什么的,简直就是噩梦。
不过他倒是很愿意多听一些和瑟瑟有关的故事。
“孩子小的时候喜欢瞎胡闹,当然现在一个个也熊得很,你别介意。”卢鸿嘴上虽然说着孩子熊,但是要是别人敢附和一句,那可是不得了。
“哪里。”谢珩偏头看着江瑟瑟,她小时候的生活倒是挺多姿多彩的,“瑟瑟很可爱。”
江瑟瑟偏头不去看谢珩,他怎么总说她可爱呀,明明她还很漂亮能干、温柔娴静!
好吧,其实夸她可爱她也挺开心的。
卢鸿听到他的答案,笑着点了点头才开始继续说:“她十一岁那年,我想替她取一个表字,不过她还是不乐意,说行走江湖不需要什么表字,有称号就够了。”
十一岁的江瑟瑟正处在一个叛逆期,就是一个中二病少女,受各路古装电视剧影响很深,犯病最严重的时候喜欢将床单掀起来绑在脖子上当做披风。
不过这些话还是等到日后再和外孙女婿讲吧。
“当时维南就提议了,说你都叫江瑟瑟了,那干脆就起个行走江湖的名号,叫‘半江红’算了。”卢鸿回忆起过去,不觉眉眼都带着笑意,看着这些孩子从板凳那么高长成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只是他现在倒是越来越喜欢回忆过去了。
“瑟瑟怎么会听维南的话。”但是的江维南就是瑟瑟的一个小跟班,当然现在也差不多,“她觉得半江红没有气势,愣是管自己叫‘满江红’。”
“这个名号霸气极了。”谢珩听完之后眉目间也染了笑意,“倒有几分行走江湖的女侠气派。”
“哎呀,谁还没有个中二期啊。”江瑟瑟捂脸,这段故事听起来是蛮丢人的。
彼时,卢彦慈和江明凯拎着大包小包刚刚从外头进来。
卢彦慈听到这话,虽然不明白起因是什么,但还是忍不住打趣:“但是你的中二期特别长。”
现在都还是一个中二病少女。
瑟瑟撅了撅嘴,这可真是亲妈啊。
江明凯闻言,不赞同地看了妻子一眼:“我们瑟瑟明明从小到大都是小仙女,哪里有什么中二期。”
在爸爸眼里,她一直是最保暖的小棉袄啦。
江瑟瑟闻言笑得眉眼弯弯,抱着爸爸的脖子就朝他脸上亲了一口。
江明凯虽然心里满足,但是看到坐在那里的谢珩,还是忍不住想要叹气,再过不久,这些待遇都是别的男人的了。
他的小棉袄怎么一瞬间就长得这么大了呢?
卢彦慈和江明凯做了二十几年的夫妻,看他那个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瑟瑟刚出生的时候这傻子就容不得别人在他面前说女儿长大了要嫁人什么的,好家伙,眼泪瞬间就来,止都止不住。
“好了好了,瑟瑟你好好招待阿珩,妈妈和你爸去做饭了。”每年卢鸿生日都是卢彦慈亲自下厨,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妈妈我去给你打下手吧。”江瑟瑟虽然厨艺不精,但是帮忙洗个菜还是可以的,何况外公生日,她也想聊表心意来着。
“我有你爸帮忙就行了。”卢彦慈嫌弃地挥了挥手,拉着江明凯就走,“现在外头也没那么热了,有时间你陪着阿珩到周围走走。”
她怕她老公看未来女婿看久了会当场哭出来,那个场面太好看,她想都不想想。
卢家四周都是大片的绿化,除了正午时分,的确不是怎么热。
瑟瑟怕谢珩和外公在一起太久,外公会把她的底都给掀翻了,于是听从她妈妈的意见,带谢珩到外头散步。
嗯,饭前散散步,一会儿才会吃得更香嘛。
“这里以前有一棵很大的梧桐树。”江瑟瑟牵着谢珩的手,指了指现在已经是运动器械的地方,“外公还给我在树下扎过一个秋千。”
后来这一片进行了重新规划,树被挖了,秋千也没了。
“谢家后院倒是有一棵很大的梧桐树,要是你喜欢,我也给你扎一个秋千。”谢珩听出了江瑟瑟话语中的遗憾,握紧了她的手,安慰到。
江瑟瑟闻言心中泛甜,“好呀。”
她看着两个人的身影被太阳的余晖拉得越来越长,忍不住想,要是两个人能一直这样好下去就更好了。
“瑟瑟?”
江瑟瑟正准备问一些谢珩童年的事情,却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
她回头,只见杜仲站在树荫下,大约是刚刚下班回家。
“杜仲哥哥。”江瑟瑟笑着和他打招呼,与对一般的熟人无异,“你回这边来住啦?怎么前几天都没有看见你?”
杜仲缓步走到谢珩和江瑟瑟面前,“这边离医院远,我也只是偶尔回来住几次。”
他最近几天倒是都回来,只是江瑟瑟从来不出门。
“那你赶快回去吧,杜伯母知道你回来了肯定高兴得很。”
杜仲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和谢珩交握的手一眼,点了点头:“嗯,我先回去了,你们也别逛太久,这里夏天蚊子多。”
“好。”江瑟瑟朝着他挥了挥手,“再见。”
杜仲微微扯了扯嘴角,朝着谢珩点了点头,抬步往回走。
“那是谁啊?”谢珩看着杜仲离开,偏头问瑟瑟。
江瑟瑟这才想起来自己竟然忘记给两个做一个介绍,“那是隔壁家的哥哥,叫杜仲,我闺蜜杜若的哥哥。”
“嗯。”谢珩若有所思,刚刚那个人看他们的表情,感觉可不像邻家哥哥那么简单。
他见瑟瑟坦坦荡荡的样子,忍不住有些想笑,这小姑娘也不知道是真的没有感觉到还是不想感觉到。
两个人走了一圈,看着快要到饭点了才往回走。
穿过卢家院子的时候,谢珩看见了那棵盛放的芙蓉花树。
“这棵树已经很久没有开得这样盛过了。”江瑟瑟见他有兴趣,就带着他踏着青石板走到了花树下。
“也许是个好兆头?”谢珩的声音带着笑意。
“我外公也这么说。”当然,是她会有一段美满的婚姻这部分就被省略了,在另一个当事人面前说,怪不好意思的。
谢珩望着眼前的花树,想起了周义兰发髻边的那朵花,伸手摘了一朵怒放的芙蓉花别在了江瑟瑟的左耳上。
“芙蓉不及美人妆。”他俯身,凑近瑟瑟耳边,用她素来最无法抗拒的嗓音问道,“我能亲你吗?”
江瑟瑟只觉得心跳飞快,想起不知道从哪里看到过的一句话,说左耳靠近心脏,最听不得甜言蜜语。
妈呀,好像是真的。
她觉得脸上有些烧,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谢珩的吻落在她的唇上,蜻蜓点水,却胜过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