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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老K的房间里已经有人了。一个矮小的青年站起来迎接我们。他说,去藏北?我和名名一起说是。他说你们两人是一起的?名名说是,我也说是。他提高了声音说我是老K,欢迎你们加入我们的死亡之旅。名名说为什么说死亡之旅呢?我们想活着回来。老K说,到了藏北,生死不是由你说了算,而是听天由命任其自然。这是生死合同,你们每人一张,看看,后悔现在还来得及。名名说看什么呀,我们来就是去藏北的。我也学着名名的样子把生死合同放回到床上。老K说,那好,我介绍一下,这位,是画家,来自吉林。我看到,坐在床上,留板寸头的大个子跟我冷冷地点一下头。他的样子并不像画家,倒像我想象中的老K。而老K一脸的大胡子,披肩的长发,倒和画家的身份相匹配。老K说,可以自报一下姓名吗?画家说,就叫我画家吧。老K继续介绍说,这位,摄影家,来自连云港。我看到,坐在床的另一头,是个很有气质的姑娘,长相很大气,穿着打扮一副雍荣华贵的样子,她并不像一个要去藏北的旅行者,倒像是准备出席某种盛会的淑女。她跟我们一笑,算是打了招呼。老K说,你呢?是不是也叫摄影家?她说我叫白莲,叫我白莲好了。老K说这个名字好,多有诗情啊。老K继续说,这样,这事是由我发起的,我不知道各位去藏北有什么目的,这我们都不去管它,有些话我还要多说一下,生死合同一定要签,因为我们是去高寒的高原无人区,往返至少得二十天时间,那里空气稀薄,险象环生,到处隐藏着死亡,人人必须保证健康的身体,如果谁生了病,哪怕就是感冒,也会危及生命。我们五人互不相干自由组合,不对任何人负责任,谁要是病了,就丢下谁,就是说谁死在藏北活该。老K又把散落在床上的生死合同收拢起来,每人发一张。合同上,文字很简单,和老K说的那些话差不多。画家说,我同意。老K问我,你呢?我说,同意。名名也说同意。女摄影家白莲笑笑说,这有什么,我签字。老K又说,对了,你们两个,还没有介绍,自我介绍一下吧。于是,我和名名就像他们一样,笼统地把各自介绍一下。

接下来,大家都在合同上签字。我们是从不同的地方拿出了笔。白莲的笔就在随身的小包里,她是第一个掏出笔来的,也是第一个签好字的。她是摄影家,我在心里想,确实,去了一趟藏北,确实应该有一个摄影家,好留下我们探险的影像,否刚,真要是死在藏北,谁会记得我们?呸呸呸,快嘴,谁死啊?谁都不死,我们都要留下漂亮的照片的,我们都会活着回来的,而且大家都是快快乐乐满载而归。留着板寸头的大个子画家随手拎过一只怪异的包,从包里抓出一把笔来,随便挑一支,并不像白莲那样认真地拿过合同垫在腿上庄严地签字,而是随手在合同上绕了两个圈,写好了,感觉像是大明星的签名,既潇洒,又草草了事,仿佛那不是严肃的生死合同,就像他卖画的一张收据,签上名就领到钱一样。他那一把长长短短、粗粗细细的笔,引起我的好奇,我想,不愧是画家,这么多笔,应该画速写的吧?他会以我为模特,画一张吗?他的样子有些拒人千里的意思,脸上的线条坚硬,鼻子和嘴唇都是有棱有角的,永远是一副冷峻的表情,大约不容易相处。名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笔拿在了手里了,她没有像白莲和画家那样性急地签字——她在看我。名名的眼睛里闪着特异的光,亮亮的光,神色中有些疑惑,有些恍惚,看样子,要是我不签,她也不签了。就是说,从名名的眼睛里,我看出了她的一点小心情——她在等我先签。我的笔是从口袋里拿出来的。我看到名名傻傻地看我,一笑,说,有笔吗?名名赶快把笔塞到我手里,像是把一个烫手的山芋甩给了我。我想说我有笔。但我没说。名名的手很小,很冰,她在塞笔给我时,我感觉到她手的冰凉。我声音略大一点地说,好,我来签。老K说话了,不行,不能代签啊,一定要本人亲自签,一起的也不行。老K的话,至少传递了两个信息,一个信息是,他把我和名名当成是一伙的了,说不定,他把我们当成了一对情侣或类似于情侣那种关系的人了,而不声不响的白莲和画家也这样认为的。第二个信息是,这的确是一件严肃的事,的确不能代签,而我也没有帮名名代签的意思,这毕竟是一份生死合同啊。我说,不代签,我签我的。我也像白莲那样,看了眼生死合上两行简单的字,把合同垫在膝盖上,庄重地签上了我的名字。我是用名名给我的笔。签好后,我把笔递给了名名。名名没有再推辞,她学着我,也签上了名。

老K又和大家合计了一些琐碎的事。说是合计,其实都是老K拿主意,最后约好明天再见。

天傍晚时,我和名名又回到了攀多旅馆。我们各自登记了一个单独小间。老板不是藏人,他操一口地道的东北口音,疑惑地看我们登记,意思很明显,怎么会不住在一起?

各自安顿好后,名名来喊我出去吃饭。

走在路上,我说,晚上喝啤酒怎么样?我请你。

好呀。你能喝多少啤酒?名名一副挑战的口气,我这才感觉到,认识大半天以来,她一直都是挑战者的姿态。

我喝不了多少,三瓶五瓶吧?

那我们有得一拼了。

这回她没有怕我把她灌醉,没说我图谋不轨、趁机下手的话。

哈,感觉我喝不过你。我说。

别谦虚。她向前跳一步,转过身来,说,我知道一个叫雪原酒家的馆子,是地道的藏菜,你吃藏菜吧?敢不敢?

这有什么敢不敢的。我想,你都能吃,还问我敢不敢,这不是故意杀我的威风嘛。我说,敢,吃藏菜去!

雪原酒家就隔着一条马路,店铺很小——拉萨这种街边小饭馆都不大,都是走大众消费的路子,绝少有宰客的现象,我来这么多天,吃出经验来了。

我们选择唯一那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我们来得早了些,饭店只有一个客人在吃饭。年轻的服务员像是老板娘,一个典型的藏人,她递上一个简单的菜单,操着还算标准的普通话,问我们吃什么。名名并不看菜单,她仰着脸问,有氽灌肠吗?三肠的,来一盘。另外,再来一盘蒸牛舌,先上两个菜,四瓶啤酒,常温的。

菜和酒很快上来了。看来名名真的吃过藏菜,很可能就在这家吃过。她看我面色不对,跟我介绍说,氽灌肠又称三肠或五肠,是以新鲜羊小肠为衣,分别灌以羊血、羊肉、青稞面或豆面,分称血肠、肉肠、面肠,合称三肠;另有灌羊肝、羊油的两种肠,分别称肝肠和油肠,与前三肠合称为五肠。我们这是三肠的。这盘是蒸牛舌,不用介绍了吧?来,吃块尝尝。她没有拿筷子,而是下手,捏起一块牛舌头,我先是想拿盘接着,又想拿筷子。名名说,直接吃了吧。我只好张开嘴,一口等了牛舌头。我的舌头和牛舌头就这么在我的口腔里相遇了。立即,牛舌头的香味,就在我嘴里弥漫开来。名名一直看着我,说,怎么样,好吃吧?来来来来喝口啤酒。名名端起大啤酒杯。我也端起来,喝了一大口。我们就这么你一杯我一杯地喝起来。两个菜很快就扫荡了三分之二。我说,再来个菜吧?名名说,这还有呢,营养够了就行,让你省点钱。说话间,窗口有人走过,我和名名一眼就看到走过去的大个子正是那个画家,我们要结伴藏北的画家。名名跟我做个鬼脸,说,要不要叫他来喝一杯?算了,画家都是古怪的家伙,不理他。名名显然沉浸在她的话语的惯性里,继续她的好奇,说,还有那个白莲,你说她真的和他们都不认识?我说,和谁?名名说,老K啊,还有这个画家。我说,应该不认识吧?名名说,也是也是,嘻嘻嘻,还是我们好,自来熟嘻嘻嘻,来,喝!

真没想到,名名喝多了。我们每人先喝了两瓶。我也就是两瓶的量。可名名还要喝,又要了两瓶,说,就这么多啊,你一瓶我一瓶,不许赖啊。可我并不想把第三瓶喝完。因为明天还要跟老K他们一起租车子——这是在老K房间里约好的。名名看我耍赖,极不开心,她看不下去了,说,来来来,我给你代一杯。这一杯可不少,一瓶啤酒也就是三杯。就是她多代这一杯,醉了。名名在回去的路上摇晃起来,脚下不稳,身体发飘,老要往我身上倒。我要扶她。她不允,把我甩开了。她是醉而清醒,我怕她骂我想占她便宜,只好离她很近地保护她。快到宾馆门口时,她还是抱住了我的肩膀。她说,我没醉……找地方再喝一杯……

名名把酒杯端起来,在我杯子上碰一下,嗨,发什么呆?想啥呢?喝多啦?

我突然醒过神来,从想像中回到现实世界,看到名名大眼睛瞪着我,她脸色微红,本来就是栗色的皮肤,再洇上一层红色,显得含蓄而美丽——她并没有醉,也没有给我代一杯啤酒。我的想像太低级了,太没出息了,为什么巴望名名醉?分明是没安好心嘛。

你在回忆吗?才这点啤酒,能装多少回忆?咖啡是梦想,香槟是浪漫,啤酒呢,只能是回忆。名名嘻嘻地笑道,来,再碰一杯,为了我们认识,也为以后能常常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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